第0010章 西岐內亂

西岐大軍駐地，中軍帳內，姬發、姜子牙、微子啟等人圍坐一堂。

此時，他們正在討論內應被抓的事情。

微子啟一臉憤慨地說道：「城內原本已暗中投誠的，現在一個個都斷了聯繫，這群該死的牆頭草，真是豎子不足與之謀。」

要說這微子啟，那可大有來頭。

他是商朝君主帝乙的長子。

他二弟叫中衍，老三則是受德。

微子啟的母親生子啟和中衍的時候還是妾的身份，後來成為正妻后才生下了紂。

他們的父母想要立長子子啟為太子，而太史則依據法典為此事爭辯說：「有正妻的兒子在，就不可立妾的兒子做太子。」

子啟因此沒有成為商王的繼承人，而三弟受德卻繼承了王位，是為帝辛。

帝辛在位時，封子啟於微建立諸侯國微國，爵位為子爵，故稱微子。

所以，微子啟是紂王同父同母的親哥。

奈何權力鬥爭之下，父子尚且相殘，更何況是兄弟？

所以現在最想紂王死的，不是姬發，而是微子啟這位紂王的親大哥。

在大商的內部權力鬥爭中，作為守舊派一員的微子啟顯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叔父比干被殺，另一個叔父箕子被囚，微子啟眼見不妙，就跑去投靠了大商的死敵周國，不僅泄露了很多商朝的內部機密給姬發知道，甚至本人還直接的做起了帶路黨。

此處聯絡城中的貴族做內應，就是他的手筆。

年近古稀，早已洞悉人性的姜子牙，此刻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對姬發說：「人都是貪生怕死的，此前我西岐大軍勢不可擋，城中貴族與大臣為了謀求後路，自然肯對王上你言聽計從。如今帝辛引而不發，如利刃懸空，他們又豈敢公然造大商的反？」

現在，朝歌城內的牆頭草再次回到了觀望的狀態，畢竟西岐能不能拿下朝歌還是未知之數，可現在若是惹怒了紂王，自己就得全家福貴，該怎麼選那就是顯而易見的了。

所以這下子就輪到姬發犯難了。

沒人裡應外合，想要拿下朝歌，這談何容易？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孔武有力的壯漢走了進來。他是彭族的首領伯安，算是周國的鐵杆盟友。

眾人見伯安突然進來，也是大吃一驚，趕緊終止了話題，看向伯安。

伯安有些氣憤地開口說道：「王上，我覺得你處置不公，我等不服！」

姜子牙當即呵斥說：「不可對王上無禮！」

伯安冷笑著看向姜子牙，說：「太公望，別人怕你，我彭伯安可不怕你。」

見伯安突然跟姜子牙杠上了，大家都感覺到莫名其妙，姬發連忙發聲說：「尚父稍安勿躁。待我問清楚伯安事情原由再說。」

先是安撫住了姜子牙這位親近大臣，姬發才看向自己的盟友彭伯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否說與眾人聽聽？如果當真是孤的過錯，孤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伯安當即質問道：「王上，我且問你，為何當初說好的一起出兵伐商，結果現在連日攻城，我彭國的兵士死傷慘重，而那些東夷國的人卻毫髮無損？」

隨後，他再次將矛頭指向了姜子牙：「是不是就因為你是東夷人的女婿，所以才利用軍師的身份假公濟私？」

見伯安越說越難聽，姬發連忙打斷他的話，義正言辭地說道：「尚父為了吾等大業，殫精竭慮，可謂盡心儘力，絕無徇私枉法之舉，這一點我可以拿項上人頭作保。你且先回去，這件事情我一定徹查到底，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畢竟現在是進攻大商最關鍵的時刻，聯軍絕對不能起內訌。

不僅如此，還要想辦法速戰速決，要不然等東邊的大商大軍回來，跟朝歌裡應外合，聯軍必敗無疑。

伯安雖然不滿，但姬發畢竟是盟主，西岐更是聯軍支柱，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給的，便哼了一聲，說道：「王上既然開口，那我姑且先信這一回。」

伯安一走，姬發當即安撫姜子牙，說：「伯安一時失言，尚父千萬莫要往心裡去。」

姜子牙微微搖頭，說：「老夫的臉面事小，西岐的安危事大，如今戰局於我軍不利，王上要開始想想後路了。」

彭國的人過來鬧事，姜子牙並不覺得意外，畢竟攻城已有十餘日，五萬大軍卻無尺寸之功，己方反而傷亡慘重。

身為彭族首領的伯安只是過來嚷嚷幾句，那都算是脾氣好的了。

更何況在聯軍內部，彭族可是「牧野八師」之一，是伐商的主力。而彭族的來歷也不簡單，是上古時期的五霸之一，神話故事裡傳聞壽八百的彭祖，就是出自這個部落勢力。

彭族在夏朝時稱雄於東南，建立國家，威名赫赫，強盛一時。

在商朝取代夏朝之後，彭國更是成為了商朝的諸侯，期間也因參與討伐背叛商王朝的邳國、侁國和班國而風光了一陣。

但好景不長，隨著彭國的勢力在東南方不斷膨脹，甚至威脅到了商王朝的共主地位，終引起商王的忌憚。

在紂王的太太太太爺爺武丁繼位后，經過東掃西盪，各方異族的反動勢力逐漸平息，才正式發動削弱彭國的戰爭。

《國語·鄭語》載「大彭、豕韋為商所滅矣。」

延續了八百年國祚的大彭至此國滅亡后，其地盤被併入了附近的徐國。

彭部落的族民則被分散到了各地，並以彭為氏，形成彭姓。其中有一支可能西遷到了關中涇渭流域，成為周部落的鄰居。

正所謂十世之仇，猶可報也，雖然彭國滅國已有二百餘載，可既然大家都和大商有仇，所以彭與周之間，雖近在咫尺，反而關係比較融洽。

而這兩百多年來，彭氏族人也從未忘記亡國之仇，所以這次武王伐紂，彭氏族人率先響應，成為武王克商重要戰備力量的「牧野八師」之一。

對於彭國這位重量級的盟友，西岐不得不重視。

姬發說：「其實，伯安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這些東夷人投靠過來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也到了他們為我西岐效力的時候了。」

之前這些東夷奴隸都是被紂王放回來的，姬發擔心其中有詐，才不敢驅策他們上戰場，省得鬧出亂子來，壞了滅商大計。

然而如今戰事不利，卻是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姜子牙鄭重地點了點頭，顯然也認同姬發的這一決定：「這數日來，我也一直在想這些東夷人要怎麼處置。其實我曾私底下問過戌，他跟我說帝辛只是莫名其妙給他們發放了錢糧，就讓他們自行離開了，並沒有過任何交代，基本可以排除是內應的可能性了。明日我親自督戰，若是這些東夷人有異動，我定斬不饒。」

姬發雖然不信這些東夷人，可對於姜子牙，他還是願意相信的，因此聞言當即大喜：「如此甚好！既然投奔我西岐，自當為西岐效力才是。」

隨即，投奔而來的東夷奴隸，被編入了西岐軍序列，開始正式參與攻城作戰。

畢竟是東夷奴隸，又是剛剛編入軍隊，況且之前還引起過伯安的不滿，因此，這些東夷奴隸都被編入了先頭部隊，以示他姜子牙大公無私。

這些東夷奴隸既沒有經過專業的軍事訓練，身體素質也較一般士兵有所不如，因此，經過幾天的戰鬥，傷亡數千，損失不可謂不慘重。

這一下子，被推舉出來的東夷奴隸頭子戌坐不住了，連忙想方設法來求見姜子牙。

「太公！這幾日戰鬥下來，我東夷人傷亡慘重，你看是不是將我們換下來，稍作休整？」

戌說的這些東西，姜子牙早就已經考慮到了，甚至於這個結果也在姜子牙的意料之中。他很清楚，讓這些東夷人上前線，那就是當炮灰，用來消耗朝歌城守軍體力的。

雖於心不忍，可眼下彭國等西岐軍的盟友都瞪大著眼睛盯著呢，姜子牙為了穩定隊伍的內部團結，也不得不這麼做。相比較於聯軍而言，這些東夷奴隸自然成為了可以被犧牲的一部分。

面對戌這箇舊識，姜子牙安慰了一番，隨後就一臉肅殺地對他下達軍令：「國有國法軍有軍規，為了滅商大業，我們必須團結一致。難道你們忘了曾經被大商奴役了嗎？這可是東夷的翻身之戰！你且回去，休要再提這等無理要求。臨陣退縮者，依軍法處置！」

得到姜子牙的答覆，戌心情複雜地回到了屬於他們的駐地。

看到戌回來，那些東夷人都圍攏過來，滿懷希冀地追問道：「怎麼樣？太公望怎麼說？」

戌擺了擺手，無奈地說道：「他要我們勇猛殺敵，臨陣退縮者依軍法處置。」

聽戌這麼一說，這些東夷奴隸頓時就炸鍋了。

「什麼？太公望竟然還讓我們去送死？」

「姜子牙這個老匹夫，簡直忘恩負義！」

「我們現在吃都吃不飽，還要我們上陣殺敵，真是豈有此理！」

眾人議論紛紛，一個個怒上眉梢，雙眼彷彿要噴出火來。

連日血戰，他們還以為能退下去休整一番，沒想到現在求來的，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自然覺得難以接受。

甚至有人怒聲叫罵起來：「早知如此，吾等還不如乾脆投了紂王算了，他好歹還給我們算工錢，也沒逼著我們上戰場送死。」

不得不說，人性真的是讓人難以捉摸。

以前他們恨紂王入骨，那是因為紂王對東夷人而言是個大惡人，壞事做盡。

可殷受德隨後只是給了他們一點甜頭，他們就覺得紂王貌似比武王好多了。

就像是一個壞人，偶爾做了一件好事，許多人就會覺得這個壞人其實也不壞嘛。

而一個好人，偶爾做了一件壞事，大家就會對其口誅筆伐，覺得他骨子裡肯定是壞透了，以前不過是裝好人。

現在，姬發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桀驁不馴的東夷人，開始對他的命令有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