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101章 此生也算共白頭

101.第101章 此生也算共白頭

上午十點,李婆子的大哥二哥來了,才進村,李家子孫跪了一地在村口迎著,鞭炮就放起來了,大舅二舅撥開煙霧,才發現妹夫李老漢也跪著,忙把他先扶了起來,眾人往靈堂去。

斷斷續續有人過來弔唁,李婆子的娘家人,還有村裡的一些老姐妹、晚輩,一直到夕陽上來,倦鳥歸巢,才稍微靜了些,李家三兄弟一邊忙一邊傷心,不知道先忙還是先傷心,好像這兩件事哪一件都不能耽擱,哪一件都不等人。

夜開始降臨,天色漸黑,卻又飄起了雪花,桃小蹊眉頭皺了皺,身披麻布,摟著兩個閨女,實在睏倦,又不能安心去歇息。

吃了晚飯,李老漢又安排了,他們兄妹四個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理由是他現在困了,得先去睡。

「爹,今天晚上我們幾個來就行,您去睡。」李南山說道,其他人也同意。

「就按我說的辦,明天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你們操勞,只會比今天還要忙亂,你們得留點精神。」李老漢甩著煙袋,拍拍屁股進屋了。

桃小蹊越發覺得公爹清醒得可怕,好像他被一口氣吊著,不陰不陽的,身上幾乎不見煙火味。

這樣的直覺讓她不寒而慄,瑟瑟發抖。

她推了推自己的丈夫,「你進去看下爹。」

李南山就去了,沒一會又出來了,「爹睡著了。」

「這麼快?」

「嗯,我在窗口看著的,都打呼嚕了。」李南山點點頭。

「肯定是累著了,就讓爹睡吧。」李南秋淡淡道。

這雪一直下到後半夜,沒停。

李老漢果然說到做到,十二點鐘聲一響,他起來了,前一秒還鼾聲如雷,這一秒清醒如晝。他認認真真給自己穿上了厚實的大棉襖,出房門的時候看到臉盆架上有一把老伴生前用過的梳子,不知怎的沒一起燒掉,他拿在手上,幾乎沒猶豫,就往頭上梳了幾下。他那本就稀疏的頭髮因為整齊了,顯得更加的稀疏,他甚至還沾了下臉盆里的水,這一下,每一根髮絲都分外分明,根根矗立。

來到外面,大嫂給他們哥幾個正煮了麵條當夜宵,冬夜漫漫,本該是睡覺的好時候,他們卻在這守夜。

見李老漢來了,大嫂給盛了碗面過來。

「那就吃一碗,吃完面,你們就回去睡覺,明早來換我。」李老漢說道。

兄弟幾個看著他們的爹,好像和往日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爹,你理髮了?」老二問道。

李老漢搖搖頭,「沒有。」把面嗦得叭叭響。

「吃完了就回去睡,明天還有事,你娘也要清靜一下,明天且有得熱鬧呢。」

大家這樣一聽,那疲憊和瞌睡就都上來了,老大老二回房睡了。

「爹,我再陪您會。」李南山說道。

李老漢沒說話,也不趕老三走,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李婆子的側邊,順手還給她掖了掖棉被。

四周寂靜,雪落無聲,李老漢和兒子,幾乎沒說什麼話,大概是夜太深,也或許是都累極了,李南山眼瞅著坐在凳子上就要睡過去,一個趔趄,又驚醒了。

李老漢略微埋怨地看了一眼兒子,「讓你去睡,你不聽,長大了,我的話也不管用了。」

李南山忙解釋,「爹,我陪您再呆會。」

「想呆就呆吧,天就要亮了,也沒幾個小時了……」李老漢絮絮叨叨,聲音不大,有些話傳進了李南山耳朵里,有些話他沒聽見。

他覺得是自己太困了,拉開椅子,跟李老漢說了聲,他去洗把臉就來。

「南山啊~」李老漢突然叫住了兒子。

「爹,我在呢,您說。」李南山轉過身。

「別用涼水,用點熱水,仔細著涼,你可不能再病倒了。」李老漢沒頭沒腦地交代道。

「好。」李南山答應了,心底無限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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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秋眯了個把小時,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雪花在燈光的映照下,姿態輕盈地飄灑在天地間,她起身,想著給爹送床毯子去。

桃小蹊和她同睡一床,她一醒,她也醒了,索性起床和她一起去。

「嫂子你睡吧。」李南秋說道。

「沒事,南山也在外面。」桃小蹊就說道。

二人抱著毯子往院子里走去,靈堂三面掛著素布,只在對門的位置留了一處空白,待小蹊和南秋走向那裡,就看到他們的爹,李老漢端坐在凳子上,身板挺直,眼睛閉著,嘴唇抿著,雙手握著她們娘的手,一動不動。

額前落了幾片雪,還沒來得及融化,顯然是剛剛才落下的。

「爹?」李南秋叫了聲,聲音已經夾著顫抖。

「爹?」桃小蹊也叫了聲。

「爹!」李南山洗臉回來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李老漢,李茂根跟著老伴一起走了。

第二天,親朋、好友、鄉親、四鄰又照著頭日的規矩來磕頭弔唁。

桃小蹊看著這一幕,總覺得兒戲,滑稽得很,就像公爹臨了臨了跟大家開了個玩笑,可他一生都是個恪守本分、膽小怕事的主,一生活得嚴謹而嚴肅,就連和自己的婆姨過日子,也不曾打趣過半分,終於在離開的時候,和大家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像是要讓後人記得,他們的爹,他們的爺爺,他們的外公也是個風趣幽默的人。

他是幽默了,哭慘了子孫,先是失去了娘,又沒了爹,這事換誰,都不好過。

墓地加寬,棺木又重新加急定了一具,一切果真如李老漢走的那晚所說的那樣,他們更加忙了。

忙的來不及悲傷,來不及流淚,只想儘可能地讓爹娘體體面面地走。

桃小蹊忽然有些羨慕婆婆,一生活在丈夫的管制下,也活在他的庇護里,深愛不言,老漢怕妻子黃泉路上孤苦,斷了活的意念,陪她去了。她不知道這需要多大的意念才能了斷,才能放下一切毫無牽挂地走,但是李老漢的確做到了。

大雪生生下了一個禮拜,連續七天,漫山遍野皆是白茫茫,目光所及全是白雪皚皚,桃小蹊就這麼病倒了,她打心底認為這是雪給鬧的。

公婆的頭七,她因為病著,沒去,李南山帶著兩個女兒去祭奠他的爹娘,她們的爺爺奶奶。

饅頭村的頭七向來隆重,二胡嗩吶都請來了,桃小蹊沒去,也聽到了二胡的嗚咽聲、嗩吶的啜泣聲。沒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沒有嗩吶送不走的魂,桃小蹊捂著被子靠在床頭,心裡一片荒涼空空落落。

像一個人不能把自己拎起來一樣,沒有人能終止命運的輪迴,一定意義上來說,人活著就是為了離去。

本書二十萬字了,寫走了一些人,本沒打算這麼早,可是就是要如此了,趁著還有靈感,我要多說幾句,生於人間,何罪之有,我寫我想寫的,你看你想看的,我寫出來的並不一定是你看到的,但是你看到的一定有你的理解,沒有無用的經歷,頂多曲折一點,坎坷一點,既然終點已是註定,何必著急趕路?慢慢來,沿途有風景,背後有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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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遇合葬,空間在手闖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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