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父親」（1）

沿著Andres所指引的方向一路走去，彼得注意到周圍的灰燼正越發變厚，隨著他越發向前走去，這些灰塵就越難以驅散。

最終，彼得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煙塵繚繞，他的面前，是一扇已經出現殘缺的厚重閘門。由原先堅不可摧的金屬所構成的閘門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澤，被灰燼所包裹侵蝕得不像樣子，甚至連機械結構都已經被卡死，哪怕重新供電也不可能將它原樣打開了。

儘管如此，它還是將幾乎所有的灰塵都擋在了閘門的彼端，只剩下少量塵土從被侵蝕而出的縫隙中一點點漏出。

「就在前方，彼得先生。前方檢測到大量活性反應，請注意安全。」

彼得點了點頭。他知道已經不能用溫和的手段打開它了。

「同時請您注意：前方就是該設施的『錨點』所在的房間，請注意不要破壞它。」Andres忽然補充道。

彼得微微皺眉。

這有些難辦。

資料上記載，這是找X公司用X合金定製而成的門。如果只是單純想要破開，的確並不難，可如果要以暴力手段卸掉這個門，控制不好餘力便會波及裡面的精密傳送儀器。

就算自己換回另一套神備「黑夜將盡」，用光刃切開這扇門，之前用於保護理查德的光芒護盾便會消散，屆時如果裡面的灰燼爆發出來，有可能重新讓理查德陷入危險。

需要一些巧妙的方法，讓這扇門自己打開。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維修機械結構的時候……

「Andres，你有辦法穩妥地打開這扇門嗎？」彼得隨口一問，心中基本不抱希望，打算如果實在不行就冒點風險，用光芒強行轟開這個閘門得了。

「有。」

Andres的回答出人意料。

「是什麼？」

「您可以使用類似於F奇點——妖靈的技術，將它打開。」

「……仙子啊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彼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舉起手杖，準備強行破拆。

「我沒在開玩笑，彼得先生，您理應可以做到。『代行神跡之杖』——摩西之杖、『鐫刻神跡之書』——星海舊約，都已化作您的神備與力量，光之子的身份讓您有權執掌這一切。您甚至親眼近距離目睹過F奇點的釋放過程，理應可以效仿。」

Andres的聲音異常平靜，彷彿它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一樣。

「……」彼得一時語塞——Andres說得很有道理，他確實有兩樣來路詭譎、甚至是有點像找上了他的神奇物品，在郊區時也的的確確眼睜睜地看著Binah當著他的面釋放妖靈、解除了調律者對莎娜和部分團員施加的「鎖」——甚至他連那種妖靈運行的能量流動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居然無法反駁。

「好吧，但我可沒有多少試錯的機會。」彼得嘆了口氣，重整架勢，深吸一口氣。

他緩緩閉上眼，默默回憶著Binah在他面前釋放妖靈的過往。

他曾經在虛無之中回憶起平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以至於重現這段經歷並不困難——他甚至能再度「感覺」到奇點的力量在Binah的手中涌動，伴隨著精巧的操縱，優雅而高效地完成複雜艱巨的任務……

伴隨著他的想象，彼得左手中緊閉的那本白皮聖典突然自發翻開，潔凈的無字書頁高速翻動，光芒開始不安定地在手杖的末端晶體上閃爍，似乎是某種非凡之物的先兆——

彼得猛然睜開眼睛，金色的光芒從瞳孔中湧現而出。

緊接著，他舉起手杖，往前一點……

杖尖的金色劇烈地爆閃了一瞬，昭示著一切都在這一瞬之中發生。

「砰。」

再堅韌的物質在這樣磅礴的力量面前也顯得渺小，厚重的合金閘門毫無懸念地在極短的時間內轟碎成渣。

……就過程而言，失敗了。

這根本就不是妖靈的用法。彼得模仿了個大概，但他最終注入那個X合金大門概念意義上內部的，卻是純粹的能量，沒有附帶上任何目的、只是為了注入而注入的能量——屬於是犯下了一個相當低級的錯誤。

不過從結果上來講，區別不大。

「轟！——」

在合金閘門崩壞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氣浪瞬間自閘門背後的房間澎湃而出，無盡的塵埃被狂躁的氣流源源不斷地塞入狹小的走廊之中，瞬間讓這個設施種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焦土氣味。

以至於縈繞彼得周身的無形光盾都立刻亮起，表明正在抵禦外界的侵蝕。

彼得眉頭緊皺。

光芒輕易地從他的手中湧入手杖，再有杖尖放出，化作這片污濁洪流中唯一的明燈。

焦灼乾燥到幾近燃燒的焚風稍稍減弱，彼得一步步踏入了這本應被保護得最好的傳送室中。

「……這是……什麼東西。」

巨大而複雜的傳送台基上，圓形的傳送門框架卻處於運行狀態。

沒有任何正規的能源來源，沒有任何人操控，這個傳送門卻依舊運行著。

顯示屏上赫然的紅色亂碼令人不寒而慄，而傳送門的內部，是無名的無垠焦土。

尚余火星的塵埃在空氣中瀰漫，煙霧繚繞之中，在傳送門的深處，依稀亮著一團絕望的火焰。

那火焰被塵埃凝聚而成之物所保護，又不斷產生著新的埃土。

一股不屬於人類認知範疇內的力量，強行扭曲了這裡的空間連續性，使得傳送門無法自然關閉和改變目的地！

「……彼得先生，前方偵測到大範圍活性反應，強度約18000，屬於ALEPH一等反應。」

「ALEPH一等……這是異想體嗎？」彼得嚴肅地撐開光盾，灰燼不斷擦過潔凈的光明，化作一縷黑氣消融其中。

「是的，彼得先生……等等，請小心，探測到TETH級別活性反應正在靠近、試圖穿過傳送門！」Andres的聲音提高了些，迅速警示彼得道。

彼得立刻定睛一看——他的目光穿透濃厚的霧靄，直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向他走來：

一個人形的傢伙，從那絕望烈火帶來的灰燼之中，踉蹌地爬起。

準確地說，它體態上看起來是個女孩。

體表完全燒焦的，女孩。身上還殘存著尚未熄滅的火星。

隨後，一根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木樁貫穿了它的胸膛，嵌在了裡面，同它融為一體。

一縷火焰從絕望之火中迸射而出，點燃了木樁的末端，彷彿一根……點燃的火柴。

罕見的，它似乎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痛苦，卻似乎忍著什麼，做出了抹眼淚的動作——儘管那具乾枯的軀殼根本不可能有液體存在。

忍受著這樣的痛苦與絕望，它卻沒有敢回頭，只是默默地向這邊走來。

默默地邁向毀滅。

彼得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傢伙。

「……彼得先生，這是……TETH級異想體，F-01-02焦化少女。我們或許應該更新與其相關的數據了。」

「為什麼它在這裡？」彼得嚴肅地問道。

焦化少女只是一步步向著彼得這裡走來，巨大的火柴也越燒越旺。

Andres沒有回答彼得的問題。

「……我們決定正式將F-01-02更改為F-01-02-1，作為衍生物的『焦化少女』，並將F-01-02更名為：」

Andres頓了一頓。

「F-01-02——『父親』。」

「在風雪之中販賣悲苦的孩子背後，大多都有一個將她趕出家門的……」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