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歧途困境

彼得沖入了黑暗深處，在恐懼中，他不斷摸索著前進。他覺得這裡大概是個廢棄的樓房地下室。

「清道夫們有追上來嗎？呼、呼、應該、應該沒有吧……先往深處走幾步睡一覺再說，這裡看起來似乎挺安全的……」

……

「生物進入確認。」

「檢查能源儲備：13%——低於預期2%——高於極限值7%——」

「物種分析請求——批准。」

「生物熱源鎖定中……」

「生物熱源已鎖定，開始分析外形與行為特徵。」

「數據收集完成，開始比對資料庫。」

「節能模式約束：資料庫拒絕訪問。」

「正在比對標準預設資料——比對完成，重合度達到99.9%以上，屬於正常人類。」

「光之種印痕檢查中——光之種印痕確認，印痕程度為88%，大於50%，已經確認個體『安吉拉』、『Binah』的行為——預期比對中——符合預期——后四天光芒檢查——光芒能量已丟失——光芒情感保存完好——已確認——新設施建立——已確認——光之種二次釋放——未確認光之種二次釋放完全——重新確認——已確認光之種二次釋放未完全——『光之種』計劃未完美執行，準備執行『光之子』二號計劃。」

「『光之子』計劃已經鎖定新人選。正在賦予最高指揮權——正在調整TT2組件——正在檢查部門主導權——」

「正在確認逆卡巴拉抑制器等級——警告，逆卡巴拉抑制器部分損壞——」

「正在掃描設施——設施融毀等級：5——異想體收容度：36%——『光之子』計劃執行C方案。準備升起閘門，力場盾封鎖進入單向模式。」

「正在確認E.G.O儲備——E.G.O儲備程度：92%——Aleph級E.G.O儲備程度：100%——E.X.O狀態確認完好，任務期望成功率：26%——光學引導開啟。」

「人格模擬開啟——正在賦予偽主觀意志——」

……

彼得慢慢摸索著向前走去。他乘上一個尚有供電的電梯，不知向下走了多遠，等再出電梯時，他看到斑駁而黑暗的牆壁滿是損傷。來到了一扇銹跡斑斑的厚重鐵門前，彼得隱約看見了上面的「L」與一個大腦共同組成的標記。L字的上半部深深從下方插入大腦中，代替了腦幹——那是前L公司——腦葉公司的圖標，這也是他的僱主給他看過的圖標。

彼得對腦葉公司略有耳聞，聽說小時候那道突破天際的金黃色光柱就是他們搞出來的，隨後便不知怎麼就毀滅了，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會闖入他們曾經的設施裡面。

「畢竟是曾經的『翼』，設施裡面一定很安全吧？」彼得自言自語地，隨意地嘗試著去推那扇看起來已經年久失修的閘門——這個設施看起來似乎廢棄了有十年的樣子——與其說廢棄了十年，不如果這扇門就從未打開過幾次一般。

「這可不太合理啊……」彼得有些困惑，這所設施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廢棄了更多的時間，但他現在甚至還不能確定自己的安全，那群清道夫也可能會追上來，他得趕緊找辦法進去。

彼得並沒有報太大希望，但出乎意料地，那扇看起來怎麼都不可能正常運行的閘門居然自行緩緩地拉開來了，裡面是一長條漆黑的走廊。

彼得小心翼翼地探了個腦袋進去，確認似乎沒有什麼威脅之後，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閘門。過閘門時，他感受到一股波動——他曾經在「兔子」附近感受到過這種波動，據他所知這種感受虛無縹緲，一種難以名狀的不適。那種感受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擠壓了你的身體，無論內外。

彼得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離開，可就在這時，走廊頂部那幾盞燈卻一個個接連地亮了起來，照亮那斑駁的牆，照亮那血跡斑斑的地板，照亮那具靠在牆邊的，尚有餘溫的屍體，照亮彼得充滿著恐懼和驚悚而放大的瞳孔，照亮走廊盡頭——那隻黑色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救命——！」從清道夫的海洋中衝出來，他已經不剩什麼理智了。彼得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反方向的閘門衝去，可是那股他剛剛經歷過的波動感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力，如同蹦床一般將他反方向彈了回來。彼得這才看清那淡黃色的六邊形網格早已覆蓋了那未關閉的閘門。

淹沒在巨大的恐懼中，彼得掙扎著，絕望地再次撞向那面黃色的「網」——力場盾，一次又一次被反彈回來，爬起來，再撞，被反彈，再爬起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在一次次絕望的嘗試中，身後的「腳步聲」逐漸沉重了起來。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過來……」眼看著閘門在自己無助的阻撓下依舊不緊不慢地關上，彼得只能無助地坐倒在地上，盡量向後靠去，似乎這樣能讓死亡來臨的時間遠一點。

「嘶——」那隻巨大的怪物發出了尖銳刺耳的怪異音調，它正慢慢向彼得走來，儘管彼得儘力不去看它，它那怪異的形象還是映入了彼得的腦中揮之不去。

那是一個足有三米多高的怪物，身體像一個粗糙而略有些噁心的黑色球體，球體四周不對稱地伸出了四根「觸手」，它正用它們的末端以一種怪異的方式行走，看起來就像踮起腳尖走路一樣，看不出軟硬。

它的身體上分別用紫色、黃色、品紅色「畫」著三個心形，身體偏後的部位伸出的一根和那些觸手一樣粗細卻短了許多的「脖子」支撐著一個紅色心形的腦袋——它看上去就像孩童的隨手塗鴉一般不合常理，可它就在慢慢向彼得靠近。

彼得好歹是在後巷長大的人，按理還是有一點點可能獨自從那隻怪物手裡逃脫的，可他了解那是什麼，那隻怪物——是異想體，而他對這玩意兒有深深的恐懼。

他曾經目睹過一隻異想體徑直衝破「兔子」那洪流般的火力線后將好幾隻「兔子」撕成兩半，儘管它最終還是倒在了槍林彈雨之下，但還有一個可怖的事實：異想體們永遠不會被殺死。

在彼得的認知中，這些怪物們似乎誕生於一個被稱之為黑森林的地方之中——殊不知出現在都市裡的異想體反而多為前L公司所「提取」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它們在黑森林中的吸收一切可能的能量，配合上人類某些強烈的情感或者是古老的傳聞，它們便會誕生於某個陰暗的角落，更可怕的是，當它們誕生之後，它們便不在依賴某樣特定的事物，它們死亡后，大量的情感凝聚為一個蛋狀的堅固胚胎，隨後在一段時間后重生。

當那隻怪物抬起它其中一支幾乎有兩米長的「觸手」刺向彼得時，彼得覺得一切都完了。

「檢測目標位置——」

「發現威脅來源：O-03-60，分析計劃目標能力：未檢測到信號，目標可能未佩戴輔助物品。分析局勢——力場盾與精神污染清潔子彈已上膛，執行：目視引導。」

走廊頂部，一個隱秘的發射器倏地把槍口指向了彼得的方向——

那根觸手迅捷地刺了過來——

彼得痛苦地閉上了眼，他不願目睹自己的內臟碎了一地的場景——

「砰砰！」

那是兩聲槍響。

預想中的終焉並沒有按時襲來，這是彼得在後巷摸爬滾打了兩三年鍛鍊出的直覺，彼得迅速睜眼，發現自己正被一層淡淡的黑紫色力場盾覆蓋著，力場盾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空間，那隻怪物短時間內無法對他造成有效傷害。

突然，走廊里響起了一陣在彼得心中如同上帝給予的救贖般的聲音。他突然感到全身被注入了一種希望的力量，他感到自己已然冷靜了下來。

「請立刻離開這條走廊，並不要逗留。為了您的安全，即將開啟亮燈引導，請跟隨引導進入安全地帶。重複，請立刻離開這條走廊，並不要逗留。為了您的安全，即將開啟亮燈引導，請跟隨引導進入安全地帶……」

彼得心中瞬間燃起了一絲生的希望，他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敏捷地躲過了那隻黑色怪物的又一記觸手的直刺，一個翻滾從那隻怪物襠下鑽過，他立刻腳下生風地跑了起來，他可不想死。

很明顯，那個怪物的結構根本不適合奔跑，它顯然追不上彼得，只能用它那怪異的頭部發出憤怒的叫聲。可這與它龐大體型所不符的尖銳叫聲卻透過了那黑紫色的力場盾，直鑽入彼得的耳朵里，彼得頓時感到一陣頭暈噁心，可這並不能阻止他繼續全速奔跑。

沒過幾秒，他已然來到了走廊盡頭，面前的那扇閘門自動打開，他頭也不回地沖了進去。

「控制部……主休息室？」彼得進入閘門前看到了這一行字。

「繼續向前，向下進入走廊，第一個閘門左轉進入避難所。」控制部主休息室里突然迴響起一個男性低沉的嗓音。

彼得趕忙跑起來，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他口中反覆念叨著這句提示，就像緊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衝出了主休息室，一回頭，那隻可怖的怪物正在嘗試擠進主休息室，嚇得他趕忙加緊步伐。

眼前的燈一盞盞亮起，第一扇嵌在牆裡的閘門已然出現在他眼前不遠的幾米處——

三米、兩米……到了！

彼得二話不說，閃身進去，那扇厚重而極有安全感的閘門在金屬的碰撞和摩擦聲中「轟」地一聲關上、鎖死了。

彼得這才有空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疲憊，他大口地喘著粗氣，摘下腰邊的破舊水囊猛灌了兩口，慢慢靠著那扇厚重的金屬閘門坐下，開始仔細打量這間狹小的「屋子」。

彼得很快注意到了自己身邊的一塊金屬標牌：3月27日的避難所。

「3月27日？那不是……那不是……我小時候的煙霾戰爭……？」

接著，彼得的目光循著幽幽的燈光看向了避難所的更深處，他驚奇地發現，這間安全屋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許多許多，自己所在的僅僅是它的入口。初步估計，這兒至少能住個200號人。

「噢，歡迎。被選中的人。」沉著而富有磁性的男聲不緊不慢地響起，回蕩在這間空空蕩蕩的避難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