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二天早上路安寧過來了,嘗試著給我做心理治療,我一直沒有心情開口,她疏導不了我,最後只留下一些抗抑鬱的藥物。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說過的話寥寥可數。
大概是我要死不活的狀態激怒了溫燃,在一次拒絕進食后,他對我說,「蘇心,你這樣是沒有關係,不過你如果想讓什麼人陪著一起受罪的話,還可以做得更絕一點。」
我沒有說話。
「這次換成印小柔怎麼樣?她孩子已經好幾個月了。」
我笑了,「隨便你。」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冷森森的。
我又說,「隨便你吧,反正這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我就是覺得累。
溫燃什麼都沒有說,快步踱出了房間。沒過多久隱隱傳來了嘈雜聲,我聽見無節律的頻率在空氣里碰撞開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溫燃那天被我弄得一肚子火,然後將隔壁的書房砸得一團糟。
可不得不說的是,溫燃的威脅到底起了些作用。
一天以後,整個人又漸漸開始復甦起來,我開始和溫燃像平時那樣說話,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朝他微微笑一笑,只是變得開始嗜睡,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也許是因為吃不下飯的緣故,身體也漸漸消瘦了,臉上沒有丁點兒血色。雖然溫燃會讓人每天做一大堆營養的東西,但卻一直沒什麼食慾。
那天早上我沒吃飯,中午隨便喝了一點白米粥,可是直到晚上也不覺得餓。也不知道是什麼大日子,廚房的師傅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我看著琳琅的菜色,並沒有提起什麼興趣。坐在對面的溫燃見我積極性不高,往我碗里夾了不少東西。我只是隨便嘗了兩口,便放下了碗筷。
「我吃飽了。」我說著,一邊準備起身上樓。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近一周的時間,溫燃通常也不會多說什麼。可這次他的臉色異常沉凝,突然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蘇心,做了這麼多菜,我想,總能有一樣能合你口味吧?」
我搖搖頭,「真的吃不下。」
下一秒我剛轉身準備走,誰知他突然大步走到面前,將我狠狠地按回到座位上。
「把這個吃了。」手指著放在我面前的碗。
我看著他平靜的眼睛裡帶著怒意,只是笑道,「連吃飯也要管了嗎?」
「吃。」
我搖搖頭,「吃不了。」
他的臉湊近了些,聲音散發著寒意,問我,「想讓我喂你是嗎?」
溫和的表情里似乎蘊藏著極大的怒氣,看來他的耐性,已經被我消磨殆盡了。
我遲疑了一會兒,拿起手邊的筷子,朝嘴裡夾了兩口菜。
見到我的順從,他臉上的情緒緩和了些,一邊在我身旁的座位坐下,「就算和我鬧脾氣,也不要鬧什麼絕食。你這樣,難受的不還是你自己?」
我聽著,輕輕扒著面前碗里的菜。
「以後我會和阿姨說,每天早中晚三餐你該吃什麼、吃多少。我不在的時候她們會看著你,不吃也不是不可以,我總會想辦法讓你把沒吃的補上。」
見我不說話,他又問了句,「知道了嗎?」
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一種強烈的不適從腹部蔓延到了食道口,我拚命捂著嘴,向著洗手間奔去,然後扶著馬桶邊吐了起來。
大概是吐得太厲害,胃也跟著一陣一陣地痙攣,我只覺得自己難受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待煎熬稍微緩了緩,我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著進來的溫燃蹲在我旁邊。
他沉默地看著我,然後伸手輕輕拍著我的背。
「怎麼回事。」
「沒事。」我道,「就是覺得有點噁心。」
「很難受?」他的聲音有些低。
我點了點頭。
他那雙眼睛深深地打量著我,過了半晌,猶豫著問,「會不會……是有了?」
「嗯?」
「都說懷孕后因為激素變化,情緒也會波動得很厲害,再說你食慾也不好,會不會是這個原因。」他頓了頓,「我們……驗一驗?」
我愣了愣,才搖搖頭。
「應該不會吧。」
「為什麼。」
「……我前兩個月一直有吃避孕藥。」
他沒有接話,看他沉下去的臉色,應該是準備發難的。可來我還來不及細想自己該怎麼應對,一陣噁心的感覺又侵襲了過來,我低頭又吐了好一陣子。等到稍微感覺好一點后,他抱回到我們的卧室,拿水過來給我漱了漱口,又用毛巾幫我擦了臉和脖子,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陪我一起躺著,一邊輕輕摟著我。
溫燃怕我再做傻事,特意找了兩個看護守在我身邊,一有情況便馬上向他報備。
那天中午躺在床上睡午覺的時候,大概是卧房的門沒有關嚴實,走廊上阿姨說話的聲音隱約傳了進來。
其中一個說到,「看起來年紀輕輕的,生活也不賴,真想不通為什麼要自殺。」
「是啊。」另一個聲音道,「平時看她還笑笑。說話也沒什麼不正常,沒事會和我聊上兩句,感覺人也沒什麼問題。」
「不過氣色真是不太好看。」語氣頓了頓,「說起來,男主人倒是不怎麼好相處……也不是說人不好,就是有點冷淡,看他對女主人那架勢,讓人感覺挺害怕的。是不是因為她老公的原因,才這麼想不開?」
「誰知道呢,老婆鬧自殺,估計換誰心情都好不起來。算了,人家家務事咱也管不了,干好自己的活兒就行。」
我趴在枕頭上朦朦朧朧地在聽,卧室的窗帘沒有拉,陽光直直地照在臉上,讓人覺得暖烘烘的,後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之後整整一天,我幾乎只吃了半碗白米粥,晚飯的時候想著反正沒有食慾,乾脆沒有下樓。約莫七點的時候溫燃上來了,他坐在床邊,問我,「還是不想吃東西?」
「嗯。」
「聽說你今天睡了大半天?」
我又點點頭。
「沒吃東西,當然精神會不好。」
我從被窩裡稍微抬起眼,看著頭頂上懸著的那張臉。
「你要是再這樣繼續下去,」他說,「我只能讓醫生來給你打針了。」
「什麼針?」我輕聲問他。
「給你補充營養的針。」
我沒說話,趴在那兒發了一會兒呆,才搖搖頭,「不要。」
「那就吃東西,嗯?」
「……我想睡覺。」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再為難我,只是道,「睡吧。」
後來溫燃找到印小柔,讓她過來陪我說說話。我在那一刻突然有些莫名的害怕,躲在洗手間不肯出來。外面響起敲門聲和印小柔低柔的聲音,我站在洗手池的鏡子前,怔怔地看著自己蒼白枯槁的臉,那雙眼睛因為生活的壓抑沒有了神采。
我在想,自己這個樣子,怎麼能讓那些在乎我的人看到呢。
自從我生病後,溫燃回家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平時在書房裡看書,讓我待在旁邊。他嫌原來的椅子坐著不舒服,特意讓人弄了個寬大的沙發過來,累了還能躺一會兒。我沒有計較,他喜歡我在旁邊,我就安安靜靜地坐著,大部分時間都愣愣地發獃。
偶爾他會蹲坐在我身旁,撫摸著我的頭髮,然後低下頭親親額頭。這樣的親密,倒讓人一時無法適應。
那天他軟下聲音問我,怎麼才能讓我高興一點。
「高不高興有什麼關係呢。」我沒有看他。
他似乎頓了頓,「有關係的。」
我只是笑,「你是覺得讓我難受得夠了,想要換個辦法來折騰。」
他伸手,撫摸著我的額頭,「不,我就是、就是想讓你開心一點。要我怎麼做,你才能開心一點?」
我想了想,說,「讓我回美國吧。」
空氣沉默了。
他眼裡泛出柔軟而閃爍不定的光,那一瞬間我幾乎都以為他會答應下來,下一秒,卻聽他道,「除了這個。」
低迷的情緒持續了大半個月,一直沒有什麼起色。後來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關之恆大概是聽說了我和溫燃之前鬧不愉快的事,突然從h市特意趕了過來。
到的那天是下午,溫燃不在,我坐在後面的院子里曬太陽。剛看見他的時候有些驚訝,坐直了身子,叫了他一聲,「哥。」
他走近了幾步,在我身旁坐下。
「聽說你最近生病了。」
我微笑道,「沒事,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我看是心裡不舒服吧。」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我想了想,告訴他,「溫燃要晚上才回來,如果你有什麼急事,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他搖頭,「我是來找你的。」
我沒吭聲,愣愣地看著他。
「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我說,「只是真的不用。」
他笑,「說實話,我來這裡也不單純是為了你。之前溫燃給我打電話,聽得出他情緒也不怎麼好,我這個做哥的難免有些擔心。我這次過來,是因為這兩天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你可能會感興趣,所以想和你聊一聊。」
我靜靜地聽著。
接著他開門見山,「你們倆的事情,我大概有個了解。他拼了命找你這麼多年,你難道就從來沒好奇過,他為什麼非要和你死磕到底?」
我搖搖頭,「不知道,他說他很恨我。」
「那你信嗎。」
「信。」我的聲音很輕。
「你認為……恨的原因是什麼?」
聽了這話,我的腦袋裡閃過不少往事,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應該有很多吧。」
他卻像是瞬間洞悉了我的想法一般,「說實話,當初是你間接害他和路安寧分了手,但你以為……這值得你被他恨這麼多年?」
「也可能不是這個原因。」
「你想說的是那年旅遊的海嘯?那事誰也不能預料到,你一點錯都沒有。溫燃這人我也算是了解,他不是不講道理。」
我聽著他的說法,想必心裡應該是有了琢磨,於是問他,「那你認為……他為什麼會恨我。」
難道真會像路安寧說的那樣,他恨我,是因為我的不在乎?
他笑著搖搖頭,突然長長嘆了口氣,「蘇心,你大概不知道,就是你離家出走後的那一年,溫燃曾經有過很嚴重的功能障礙。」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見我沒明白,他又重複了一遍,「性功能障礙。」
「當時抑鬱和服用相關的藥物是一方面原因,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說每次當他有什麼感覺的時候,腦海里第一時間就浮現出你哭的樣子。他表面上看起來滿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其實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又不見了,他心裡一直都有很深的罪惡感。」
我聽著,對這樣的解答似乎一時不能消化。
他繼續道,「所以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是這樣理解他的——所謂的恨或者只是將你留在身邊的借口。他不想放過你,其實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補償你,也算是他對自己當年行為的救贖。雖然聽上去有些偏激,但我也想不出別的解釋。」
頓了頓,他又說,「只是後來我才發現,事情似乎並不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章會大概解釋一下溫燃的心理……算是文章的*?
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沒有按時更新。事實上,作者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基本上已經近十來天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了,昨天人是實在扛不住,就沒碼字了。今天早早碼完字,明早可能六點半就得起床。
求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