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年節
這話引得曲傅林有些傷心。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曲時瑾說:「你也不容易,所謂長姐如母,這些年笙兒能如此堅定善良,少不得有你在左右提點教導,為父大半時間都撲在公事上,確實是忽略了你們。」
曲時瑾被說的不好意思,低下頭說:「女兒已經許久沒陪著父親一起過年了,今天是個好日子,父親別這樣誇讚女兒,女兒受不住。」
「郭成玉那個敗類,當初考中探花郎,皇上賜婚讓你嫁給他,我心裡是不願的。但皇命不可違,否則就是抗旨,為父也是沒法子,瞧著婚後他裝的善男信女,與你夫妻恩愛,為父還當你過的很好,沒想到你在火坑裡沉浮那麼久,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住你。」
「父親這是說的哪裡話。」曲時瑾眼睛一酸,眼淚齊齊落下,又被她馬上抬手擦掉:「皇上賜婚,您願不願意也沒法子,如今郭成玉已死,女兒也回到父親身邊了,父親莫要傷懷。」
曲時釗也跟著說:「事情都過去了,二妹妹的好日子還沒到呢,父親可千萬別那麼想,母親去的早,您一個人拉扯我們兄妹三人,您的不容易我們做兒女的都是看在眼裡的,怎麼會是您的不是。」
「年後,明瑰公主怕是就要進門了。」曲傅林語氣斟酌了一番,看了曲時笙一眼,又看向曲時釗:「看著你三妹妹和徐將軍相處的不錯,他們二人的事早晚都要定下來,將來笙兒嫁到徐家,那徐之遠和你也就成了親戚,你要多多容忍才是。」
曲時釗笑了:「父親,咱們這位皇上喜歡賜婚,那韞瑰公主嫁給兒子純屬是亂點鴛鴦譜,兒子本也對她沒有感情,她沒嫁進門更好。至於徐之遠,兒子也並不恨他,只要將來三妹妹嫁進徐家以後,徐之遠不給三妹妹氣受,那兒子這輩子也不會和他發生衝突。」
聽到這兒,曲傅林鬆了口氣,又看向曲時笙,剛想開口卻又發現自己沒什麼可說,最終只是一聲嘆息。
「父親,哥哥姐姐您都交代了很多,怎的到了女兒這兒,還沒話說了?」曲時笙裝作委屈的問。
曲傅林笑著給曲時笙夾了一筷子菜:「你年紀最小,哥哥姐姐都頗為照顧你,將你的性子養的與別人家的閨閣女兒不同,那些俗話說給你聽是沒有用的。為父只是要你知道,人生這條路很長,需要做的選擇很多,咱們既然選了一條路,那就堅定的走下去,沒有回頭的機會,此後你再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是為了讓這一條路走的更加順遂,而不是頻繁的後悔讓自己陷入焦慮之中。」
他的意思曲時笙明白,曲時笙一把摟住了曲傅林的胳膊,撒嬌道:「父親就愛說這些大道理,今兒是過年的好日子,年夜飯還沒吃好,先被您的這些道理餵飽了。」
幾人笑作一團,曲傅林點了點曲時笙的腦袋:「你可別裝聽不懂,你那腦瓜兒猴精猴精的,你這哥哥姐姐都不如你心眼多,現在裝沒心眼兒,晚啦。」
幾人又笑了一會兒,吃了一會兒菜,曲時釗想起了什麼,抬起頭說:「父親,明瑰公主年後就要嫁進來了,咱們用準備些什麼嗎?」
曲傅林搖了搖頭:「沒必要,當初娶韞瑰公主時,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皇家對不住咱們,自然也不會挑理。而且明瑰公主為人謙和,和韞瑰公主並不相同,為父覺得她若是嫁進來,咱們家還不至於受委屈。」
曲時笙把明瑰公主和她之前那位準駙馬的事隱下沒說,畢竟明瑰公主要成為她的嫂子了,這些話會讓哥哥和父親心裡不舒服,所以她沒有提。
而且董成奪拿遺詔去找曲傅林的事已經完美解決,建琮帝不會再想前世一樣,因為這件事就對曲家動殺手。
但他想除掉曲家的心還在,畢竟曲傅林是老臣,忠於先帝,在建琮帝心裡曲傅林若是知道了遺詔的事,一定會拼盡全力把他從龍椅上拽下去,若是曲傅林真有那個心,那他就會有那樣的本事,所以建琮帝早晚都要對曲家動手的,曲時笙不得不防。
吃完團圓飯,夜已經深了,曲時笙回到自己院中,前腳進去,後腳就看見屋裡坐著個人。
徐之珩正在喝曲時笙親手泡的養生茶,看見曲時笙進來,徐之珩頓時露出了笑容,大步走過去拉起曲時笙的手,摸出了一雙鐲子,帶在了曲時笙的手上。
腕子上一對白玉套鐲十分顯眼,清一色的羊脂白玉,溫潤雅緻,成色紋路俱是一樣。
「這是?」曲時笙看著這雙鐲子,並不覺得眼熟。
徐之珩的語氣有些激動,望向曲時笙的眼睛亮閃閃的,裡頭有他訴不出的情愫在浮動閃現。
「這是我母親的東西。」徐之珩拉著曲時笙坐下:「也是她母親傳給她的,我幼時聽她說起過,將來要把這對鐲子送給她的兒媳婦。」
曲時笙摸著鐲子,心裡很是喜歡,卻也有些不解:「可前世我嫁給你,為何沒有這對鐲子?」
這個問題讓徐之珩的神情有些氣憤:「多年來我一直在戰場上拚命,對家裡的人和物都了解不多,況且我母親過世時我還小,她的東西我做不得主,都是我父親收著的,而我父親你也知道,心裡頭疼何氏和徐之遠比疼我多,我母親的東西值錢,何氏還能不眼饞?估計早就不知道賣到哪裡去了,或者瞞下來將來塞到徐之遠的聘禮箱子里充臉面。」
一想也是這個理,曲時笙嘆了口氣:「好在這輩子還算順遂,早早把那兩個惡人關住。」
「可皇家還未說退婚的事,韞瑰公主早晚都會嫁進來,那樣一來就沒理由再繼續關著他們母子了。」
曲時笙笑了,雙手捧著徐之珩的臉:「怕什麼?韞瑰公主是什麼性子你我不是不知,徐之遠娶了她那是倒了八輩子霉,有韞瑰公主收拾他們,咱們不用慌。」
徐之珩反手握住了曲時笙的手,放在掌心輕輕的揉:「方才年夜飯上,我父親把這對鐲子拿出來,讓我得空了給你送過來,他說已經同意你我在一起了。」
曲時笙順勢靠在他懷裡:「你我的事又用不著他同意,這天底下就沒有人能把咱們分開。」
「這不是他同意,而是我母親同意。」徐之珩撫著她的肩膀,手勁不敢重了,疼惜之意全體現在了動作上:「若是她還活著,一定很喜歡你,她喜歡向你這樣性子的姑娘。」
想起過世的人,曲時笙的眼中浮現感傷之意,忍不住說:「我記得小時候見到她,總是笑眯眯的,拉著我的手和我說話,還給我剝蝦來著,玩笑著問我長大了願不願意做她的兒媳婦。」
「那你怎麼說?」徐之珩問。
曲時笙抬起頭來,忽然笑了:「我自然說願意,她笑著遞給我一塊點心,說那是訂禮,這事兒可不能變卦了,還說等我長大了,會有更貴重的東西給我,我估計就是這對鐲子了。」
「我明白她那時候為什麼沒給你了。」徐之珩說著,眼神望向那對鐲子。
「我也明白,這東西證明著一個女子的名聲,若她當初給我的不是點心,而是這對鐲子,保不齊如今的閑話在我幼時便傳開了,我若是嫁給了別人,這些話會讓我半輩子不得消停。」
徐之珩點了點頭:「她一向是個有分寸的人,能忍不住問你這個,可見是真的想讓你做她的兒媳婦。」
曲時笙賴在他懷中:「那時候我還小呢,就知道點心好吃,她人生的美,所以喜歡跟她親近,你可別臭美。」
「臭不臭美,你都是她的兒媳婦,這是賴不掉的。」徐之珩說著話,突然神情有些古怪。
曲時笙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坐直了身子問:「怎麼了,你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什麼。」
「你騙人。」曲時笙想到了什麼,問道:「是扯到你舊傷了吧?」
就知道瞞不過她,徐之珩無奈道:「我身子骨強健,本來已經沒事的,上次抓琿影宗那幫人,抻到了腰和腿,這幾日有些脹痛,不過我問過太醫了,不算什麼大事。」
「怎麼能不算大事?」曲時笙一聽這話就緊張起來了,連忙把徐之珩拽起來,領著他往自己的床鋪走,到了床邊兒將他推倒:「你本就一身的陳傷舊傷,這次聽說那狗皇帝是讓人下了狠手的,又沒有修養好出去抓人,留下病根可有你罪受,快讓我瞧瞧。」
眼下這個氛圍是徐之珩喜歡的,他伸手去抓曲時笙的袖子,但曲時笙抬手躲開,有些害羞的責怪:「別鬧,你趕快脫下讓我看看。」
「想讓我脫衣裳?」徐之珩笑的眉眼都彎了:「之前洞房花燭那次,你可都沒這麼主動,怎麼重活一回你像變了個人。」
聞言,曲時笙的雙頰染上了一抹霞色,覺得臉上燙燙的。
而徐之珩看著曲時笙,目光灼熱,眼底的情意毫不掩飾。
「你清醒一點,現在不是忙這些事的時候。」曲時笙不敢與他繼續對視,急忙別過了頭,一巴掌打在徐之珩身上:「快轉過去,我給你推拿一下,會好受一些。」
徐之珩也不再繼續逗她,反正前世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都看見過了,二人早就赤誠相待過多次,沒什麼需要避諱的。
不過當曲時笙看見徐之珩那一身舊傷時,她還是沒忍住心頭一跳,彷彿第一次看見一般。
她第一次看見時,伸手輕輕的摸著那些傷疤,問他疼不疼,他握著她的手搖頭。
這一次,曲時笙摸著徐之珩的腰,又問道:「還疼不疼?」
徐之珩沒有轉過身,但思緒卻回到了前世,他忍不住笑了。
還好,他死時最牽挂的就是曲時笙,這是他死都閉不上眼睛的遺憾。
結果醒過來以後曲時笙還在,甚至與她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徐之珩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低聲道:「疼得很呢。」
曲時笙真以為他疼的厲害,心疼的眉頭都輕蹙著,徐之珩扭過臉去把這一切看在眼底,只覺自己的心都漏掉了幾拍。
她的那雙眼明澈如一汪清水,手上的動作力度正好,神情輕柔和緩,輕聲的說著:「內病外治,以外調內,回頭我再給你開些方子,你得空了就來我這兒,我給你推拿一番會好受許多。」
「你是如今這個世上最在意我的人。」徐之珩說。
曲時笙看著他毫不掩飾情意的那雙眼笑了:「那是自然,你可是要娶我的,我可不想嫁給一個病殃殃的人,早早就守了寡。」
徐之珩也跟著笑:「上次你哥哥還說呢,我都要把你曲家的院牆翻倒了,你這還邀請我常來,他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我哥哥最疼我了,他才不會生氣。」曲時笙忙著手上的動作,指尖在幾個穴位上來迴轉換,覺得力度不夠了,她便用手指骨或者胳膊肘,不過徐之珩吃勁兒的很。
「我還欠了他三頓飯呢。」徐之珩說:「到時候你也去,就當是我付給你的治病錢了。」
曲時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成啊,咱們明天就去!前些日子聽杜若若說京城新開了一間酒樓,裡頭的吃食味道很好,但最近因為鐮刀怪的事鬧心,我還沒和哥哥他們去呢,不然你帶我去吧。」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答應,明天讓馬車來接你,你多穿些。」徐之珩撐起上半身,用指尖挑起曲時笙的下巴,在她的唇上淺嘗了一口:「我吃勁兒,你若想給我按明白了,怕是一晚上都不夠。」
曲時笙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把這個吻加深送了回去,二人迅速纏綿在一起,外頭雖是數九寒冬,但屋內卻像已經來到了春天一般,風梳翠葉,流香瀲灧。
等兩個人依依不捨分開的時候,曲時笙拉著徐之珩的手說:「什麼時候都要以安全為重,再受傷我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