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淺紅（四）

裴淵尚未回答，胡尊順著視線望過去，輕笑道：「那個網紅作家？你看上人家了？」

「別胡說！我們根本不認識！」

胡尊單手托腮，「嗯，穿白裙子的女作家，確實是你的口味。」

裴淵和胡尊相識已久。他們同在海城大學念本科時，碰巧都申請了加長床位，也因此做了四年的跨學院舍友，彼此之間的喜好都很熟悉。

「可惜啊……」胡尊遺憾道，「難得你這個黃金單身漢能看上一個姑娘，但人家已經快訂婚了。」

「快訂婚了？你怎麼知道？」

「她最近剛發了朋友圈啊！」

「你怎麼會有她的朋友圈？」

胡尊傲嬌道：「我千里迢迢從漁城來和人家見個面，還不能加個CC了？」

裴淵敏銳發問：「她簽到YCEC了？和文淵閣簽了幾年？」

「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是不是兄弟？我們的關係連這都不能透露嗎？」

「不要跟一個律師探討法律底線。」胡尊說完，又揮了揮手機，「想看她朋友圈嗎？」

裴淵何止是想看。

好奇心快想掐死貓了。

但礙於顏面，裴淵故作鎮定。

「她今天發了好多漂亮的自拍呢！」胡尊挑唆道，「人家男朋友還是個金融才俊呢！」

「拿來！」裴淵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搶手機。

胡尊一個虛晃，搖著手機道：「求我啊！叫爸爸！」

男生宿舍最喜歡玩兒子叫爸爸的遊戲。

可如今兩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再玩幼稚的遊戲已經不合時宜。

默了一陣，裴淵抬眉冷笑：「胡尊，有事求我的是你吧？」

「呵呵呵，裴大才子就是聰明。我來海城還有個麻煩事要處理。若你能幫我牽線塔橋約個人出來，我就把這個女作家的朋友圈給你看。」

裴淵冷哼一聲：「我說您這種海歸大忙人怎麼會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同學聚會，原來是早有預謀。」

胡尊低聲說了訴求，反問道：「怎麼樣？看不看？」

裴淵極不情願地接過手機，快速掃了一遍最近幾個月的內容，依依不捨地將手機還了回去。

「想不想加她微信？」胡尊問。

「我已經記住她CC號了，不勞您費心。」

「這姑娘警惕性很高，你加了她也未必通過。再說你是個大作家，有點公眾人物的矜持好嗎？你上來直接加人家，想嚇死人家啊！」

「要不你把她約出來？我請她吃飯？大家認識一下？」

「約出來？怎麼約？我說有個超級大作家看上你了，想請你吃飯？這合理嗎？」

「那怎麼辦？」

胡尊狡黠一笑：「你有CC小號嗎？」

「有啊，你想幹什麼？」

「她現在不是還沒結婚嗎？下次談到合同收入的時候，我會建議她做好婚前財產分割，然後說推薦個律師給她，順手就把你微信小號推過去。她要是問什麼法律問題，你就說暫時不方便，等我有空的時候我打電話指導你。」

「有毛病啊？催她結婚？」

「傻呀！你一個大才子不會忽悠人嗎？你可以跟她暗示結婚不好，讓她堤防著點男人，這樣你不就更有機會了嗎？」胡尊飲完最後一滴酒，「你暫時先用小號聊著。等過段時間大家都熟了，我在找個合適的時機正式撮合你們一下。」

裴淵也飲完杯中酒：「律師果然奸詐！」

胡尊不屑罵道：「你們玩筆杆子的心才臟！」

*

同學會散去，胡尊拎著西服外套，獨自在江邊漫步。

海城的夜色以魔幻著稱。

搖曳的燈光像一隻墮落的怪獸，引誘著每一個來到這個城市的行人。

「鈴鈴鈴！」

口袋裡的手機響起。

是YCEC法務部總監方鴻的電話。

「老師，您找我。」胡尊客氣問候。

另一邊傳來咆哮聲：「今天的合同是你簽的嗎？你知道這是頂級作家才配擁有的待遇嗎？你知道你這份合同會讓公司損失多少嗎？」

「老師，我知道。我有信心將公司少賺的錢加倍賺回來。」

「這件事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你才剛回國，根本不熟悉國內的大環境！」

「老師，正是因為我剛回國，才需要一個機會。請您給我這個機會，我會證明給您看的。」

胡尊掛斷電話，繼續遙望著光怪陸離的江景。

遠處似乎有人在夜跑。

胡尊眯著醉眼仔細一看，竟是文淵閣運營總監鄔仁。

「鄔總？這麼晚了還在夜跑？住在附近嗎？」

「嗯。我喜歡住在城市中心的感覺。」鄔仁擦了擦汗，「胡大律師好興緻，孤身一人賞夜景。」

胡尊雙臂搭在圍欄，苦笑道：「何來興緻，只有愁緒罷了。」

「高層向你們法務部施壓了？」

胡尊微微偏頭，「今天在會上，感覺鄔總不是很欣賞那個小作家。」

鄔仁冷嗤：「不是欣賞與否的問題。是她不配。」

「可她運氣很好，老天爺偏偏讓她在公司輿論環境最敏感的時候嶄露頭角。路總可不想落得江總的結局……」

「所以呢？」

「我們只能讓她紅。別無退路。」

*

周一上午，文淵閣桂馥的頭像多了一個小藍標和LV1。

一般從簽合同到上星需要半個多月的審核時間，文心瀾堪稱史上最快的一次。

流雲加了文心瀾Q，隨後拉入簽約作家千人Q群。

不到半分鐘，有人問道：「流雲大大把誰拉進來了？百萬貴婦？」

文心瀾發了個害羞的表情，然後道：「大家好，我是桂馥！不過我不是百萬貴婦，是貧困桂馥。」

生吃河豚404：「哇哦，終於見到活人了！」

紅鯪：「歡迎歡迎！」

白龍燉粉條：「歡迎歡迎！」

切蕊百合：「歡迎歡迎！」

藍爛蘋果：「歡迎歡迎！」

寒夜雪松：「歡迎歡迎！」

包粽子：「歡迎歡迎！」

蒸年糕：「歡迎歡迎！」

買賣熊貓：「歡迎歡迎！」

下水餃：「歡迎歡迎！」

小白菜「歡迎歡迎！」

炸裡脊：「歡迎歡迎！」

……

幾十行歡迎矩陣嚇了文心瀾一跳，其中不乏知名作家。

再突突閃了十幾行，一個名叫會跳托馬斯迴旋的電眼黑貓回復：「百萬貴婦還是為五斗米折腰了，我還以為她能堅持一輩子不簽呢！」

切蕊百合：「@會跳托馬斯迴旋的電眼黑貓.你胡說什麼呢？誰寫文不是為了恰飯？」

「貴婦說過是為了夢想不是為了恰飯啊！如今還不是向資本跪下溜進簽約作家群？」

「是你自己跪久了站不起來吧？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

眼看兩位陌生作家直接懟上，文心瀾一臉疑惑，忙解釋道：「其實我沒有故意不簽約，只是因為之前寫的不好，還請各位大神多多指教！」

「指教」二字一出，群里更是瘋狂，接連彈出幾百條點評她作品的信息。

畢竟群里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出於禮貌，文心瀾只得一一回復。

待大群消停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望著一排新加好友申請通知，社恐症爆發的文心瀾暗暗發誓——

再在群里發言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