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籜兮葉

第五章 籜兮葉

轉眼幾月過去,愈加濃郁的秋色渲染了啟衡十一年。眉泠台內,瑰里與拾蘭共步於一排林蔭中。仰望上方,樹葉算不得鬱郁,卻也不零落疏離。瑰里深吸一口氣,自然之香便引入肺腑,微微的寒意使她感到清新暢快。

拾蘭彎腰撿起地上的落葉,拿至瑰裡面前,道:「看這落葉多美啊。」

瑰里望那落葉,葉柄還稍稍透著些許綠意,最外層卻已枯黃,而在這中腹,就是將熱烈與深沉完美融合的金黃。幾月前還是新生之芽,轉而蒼翠,如今卻邁入枯敗后的終結。但自然不懼,年復一年,便是生命永不會休止的輪迴。

瑰里從拾蘭指尖中抽出落葉,細細地瞧著它的紋路。拾蘭見她看得入神,便放低了聲音:「我阿姊曾對我說,此些葉子若不是被人收藏去,便是化作春泥更護花。」

瑰里將葉子遞迴給拾蘭,輕輕踮腳轉了個圈,衣裙隨風張開,先前垂貼到額頭上的頭飾玉石也微微動搖。她拉起拾蘭道:「是啊,我們不也如同這葉子一般嗎?」

拾蘭笑嗔一聲,道:「這是什麼話。」她感到不對,忙重新上下打量瑰里,道:「妹妹最近又是怎麼了,不僅習舞認真了許多,還總是……」

瑰里還不待她說完,便掩嘴笑了。拾蘭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再去說什麼,而是攜起瑰里,穿行在這秋色漫卷中。秋天總是令人愜意十分的,就連著心也變得明朗開闊。

不知何時,瑰里忽然停下腳步,拾蘭隨她停下。瑰里望著她清澈純潔的雙眼,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將其告訴拾蘭:「拾蘭姊,我其實並不是公主。」

她內心忐忑,無法想象後續。卻不料拾蘭並沒有她所預測的驚嚇,甚至是跑走,反是鬆了一口氣:「父王總共七個女兒,我行六,五公主、七公主早夭,你定不會是公主的。」見瑰里低頭不語,她悄聲道:「那你,為何會來到泮宮呢?」

瑰里抬頭,對上了拾蘭的視線,她實是不肯相信拾蘭對此事的反應。拾蘭也清楚地看到,在那雙曾經充滿著無盡歡樂的眼中,如今卻被悲哀和無依籠罩了。她不知該說什麼,只得略帶憐惜地道:「若實在不好說,不說也沒什麼的……」

瑰里低聲道:「我父親是主上的弟弟,河洲之戰他為國戰死……」

拾蘭忽然拉過瑰里,將她摟緊。瑰里聽得耳邊的聲音充滿同情,卻越來越模糊:「好妹妹,原來是這樣。河洲一戰,舉國同慶,卻未曾想到在這背後……」她說不下去了。

兩人不知在那排秋樹下待了多久。瑰里心想著,拾蘭姊,你莫非是覺得我為何看到這秋葉會感到隱隱的悲哀,正是因啟衡十一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太多了,我需要努力承載、我需要自強啊!

與此同時,璴里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房內看著窗外,手中握著一段半成的絲料。室外一陣風吹過,吹斷了許多落葉與樹枝的最後一絲牽連,葉子帶著無限眷戀迴旋落下,最終消失在下方金黃色的大道上。

璴里嘆由心出。青棠端著一杯熱水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她靜悄悄地將杯子放到几案上,無意間瞟到了璴裏手中的絲料。此等料子,必是做成隨身攜帶的香包。而大小姐莫不是要將這香包,贈予心上之人?

青棠柔聲道:「大小姐,您都在此坐了半日了,要不奴婢扶您至院中走走。」

璴里搖搖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絲料,又抬眼望望窗外,道:「我近日在趕製香包,閑時看看這外面的風景,便足夠了。」

青棠笑著問道:「小姐今日用的何種香料?」

璴里也似是被她逗樂了:「自是辟芷和秋蘭。」

兩人說笑了片刻,青棠忽然壓低了聲音:「昨日奴婢在主母的居室掃地端茶,偶然間聽說,主上近日似乎正為大公子和大公主考慮婚姻之事。」

她不敢猜測璴里的反應,心中暗叫著「婢子該死」。只見璴里猛地站起,緊緊地盯著青棠,雙眼似怒火中燒,又似哀傷不已。一向聰慧機敏的璴里似乎此刻才忽然發現,是怎樣一個巨大的局包繞著自己,而自己從來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衛驊口中的貴女是大公主,而先前自己已行成年禮,母親卻遲遲沒有向輔國令府提親,是因母親早就料到主上會將大公主嫁給他!

而自己的未來,又是怎樣的呢?有這樣聰明的一個母親使她感到慶幸,卻也令她在許多事上感到心驚。

望璴里失神,青棠忽然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言不敢發,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自從她來到辟芷院開始服侍璴里,便未曾見過她身上帶著如此大的火氣。青棠自悔失言,她不是不知道她所傳達的內容意味著什麼,她也明明是清楚衛驊郎君與自家小姐之間的情分的……

上方飄來一個璴里不冷不熱的話語:「多月來你給予我的是信任,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我問你,此話當真?」

青棠復驚恐地磕了個頭棠,顫聲道:「奴婢發誓,奴婢所言句句是真……」

璴里霎時間感到空落。她失神地扶住了案幾,感到頭部格外沉重。璴里沒有指責或是懲罰她已令她感到格外幸運,但青棠瞧她如此,跪在地上也不禁淚水漣漣。

青棠微聲道:「大小姐……」

璴里搖搖頭:「你沒有令我最後知道真相,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忠誠。」青棠惶恐,卻見璴里艱難地擺擺手,只得應聲退下。璴里復坐回原先的位置,眼神失落,四肢亦無力。

她本是那個對於與心上人結縭充滿著希望的妙齡少女,但自從琰水畔相會到今日侍女的報信,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而今日,她的心也定下了——她與他此生就這樣無緣了。

蕭衛世代聯姻,但她怎生忘記,輔國令之子更有可能迎娶公主呢?她將來或許也要嫁一衛氏之子,可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是他呢?

那邊人人皆知心思深的大公子,又會娶誰為妻呢?

璴里忽然轉身出門,在院中快步走著,也不顧身後侍女的追趕。步子愈發地塊,她的心亦愈發地緊焦急。忽然停在衛氏門前,身後的侍女不停地喘氣,而她也三兩步邁到門口。當守門的侍女為璴里打開兩扇門時,她忽然跪倒在衛氏桌几前:「求母親幫幫女兒。」

她從未感到自己像此刻這般衝動過。

兩人的侍女們相視,便默契地退出了房間,只剩下跪著的璴里和站在桌几后的衛氏。

衛氏笑著繞過桌几,欲將她拉起來:「這是做什麼,你若有事相求直說便好,何必如此。」方才看到璴里的那一刻,她心中屬實一驚。但她何嘗不知璴里是為了什麼,一切皆因自己而來,她即便是沒有辦法,也需裝出一副從不知情之態。

璴里沒有拉住衛氏伸出的手。見女兒筆直地跪著,衛氏心中亦不舒服。她在此拉住璴里的手,此次璴里只是任她拉著。

璴里鼓足勇氣,微聲道:「求母親幫女兒向令府提親。」

衛氏瞬間火氣上升。她能料到璴里是因大公主之事來尋她,卻不知一向明理的璴里今日竟說出這樣令她震驚不已的話。衛氏深吸一口氣,抑制自己片刻就要爆發的情緒:「若你們都有心,也須是他的父親來向我提親。再者說主上正為大公主擇夫婿,憑藉著衛令文治武功、以及大琰開國以來一代代輔國令的功勛,大公主的夫婿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兒子。你從小懂事,在此方面我也不想與你繞彎子。」

璴里反問:「衛氏族長的嫡子也文成武就,品行亦佳……」

還未說完,璴里就說不下去了。當今輔國令與衛氏族長分屬不同支,早在幾百載前就已分開,輔國令此支顯然功績最高,和主上無形中的關係亦是最近的。

衛氏望著她,想到自己的過往,無論是多麼鐵硬的心都會軟化。她嘆道:「起來吧,若是我們沒有猜對,待大公子和大公主各自的婚事告一段落,我相信衛仲子他定是明白如何行事的。」

至於那日的瑰里發覺璴里和衛氏的心情都不佳,卻見二人都不肯告訴自己緣由。衛氏彼時正有些煩躁,甚至令女淑拉了她出去。女淑只得將瑰裡帶離房間,又哄著她說「主母這幾日心情不好」,勸她晚些日子再來尋她。

衛氏這一吩咐,片刻自己也後悔。而瑰里因連連「碰壁」而有些懊惱,這卻也是孩子脾氣,過上幾時就如同什麼都未發生一般。

一日午後,瑰里獨自在泮宮後院散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秋哀涼蕭索。然院內秋月之菊亦明朗亦深沉,讓她感到了不同尋常的溫暖。而她還是更愛那曾被古人無數次讚頌的薜荔。

瑰里腳下體會著今日的舞步。幾月過去,她似是尋到了一些方法,從枯燥中得到了樂趣。舞蹈對於她也不再是消磨時間之事,而是令她真正將自己當做琰族女兒,文要懂,武要會,藝更要精。

正低著頭,忽然不知撞上了誰。瑰里猛地抬頭,望到那人正笑吟吟地看著她。只見他衣袂飄飄,頭系峨冠,青絲垂落於雙肩,烏然中卻夾雜著几絲白。

瑰里慌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只見那人搖搖頭,仍含笑不語。瑰里望著他那笑似曾相識,卻不知如何相似。

瑰里低頭欲走,卻被那人叫住:「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瑰里無措,只得抬頭答:「蕭瑰里。」

只見那人微微頷首。還不待瑰里反應,他便又大步離去了。瑰里回神,已然見一個長衣飄飄的背影,風吹其角,他漸漸消失在秋色中。

回家的路途是有些忐忑的,但辟芷院今日歡樂的氣氛令她漸漸忘卻了擔憂。掀簾入正室,只見衛氏與一貴婦並排坐著。二人有說有笑,相談甚歡,但瑰里似乎對她並沒有印象,更是對於母親如何與她的交好感到疑惑。

衛氏見到她,忙笑著向她招手。

瑰里打量著這位貴婦,只見她容貌端莊雅緻,笑起來亦甚是溫和寬厚,於她的母親不同。衛氏介紹道:「這是溫夫人。」轉而又對貴婦道:「這是小女蕭瑰里,是年八歲。」

瑰里乖巧地向她行禮道:「溫夫人。」

溫夫人笑著點點頭,瑰里卻想她果真是人如其姓,必是那望族家庭培養出來的賢惠女子。聽得一陣木履之聲,一位與瑰里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出現在面前。女孩望到瑰里,既是幾分欣喜,又是幾分激動。

溫夫人和藹地向瑰里介紹道:「這是我的三女雍黎,今年亦是八歲。」

二小女相視一眼,望了她們的母親一眼,便笑著跑去了內室。衛氏飲茶,慢慢道:「還都是孩子,同游者傾蓋如故啊!」

溫夫人也只是掩口含笑,復抬起茶杯。

瑰里房中,二人坐於茵席之上。

那女孩笑呵呵地道:「方才在內室讀書的是你小弟嗎?我瞧著你們有許多分像呢。」

瑰里點頭,道:「是,小弟近日忽然對書感興趣了些。」

二人不知在茵席上前仰後合聊了多久,女孩才道:「我姓雍,閨名喚黎,你只管叫我阿黎。」

黎者,眾也,明也。瑰里思忖,近日讀書算是未曾白費。雍黎這個名字起得晦亮駢合,如遠處的新生朝陽與天地無垠,也如身後的漫漫長夜與孤道一條,一個「黎」字竟蘊含了許許多多。

瑰里亦做了自我介紹。雍黎忽然問道:「你是幾月生的?」

「三月。」瑰里答道。

「如此到來,我等雖為同歲,但你還是比我大一點呢。」雍黎撇撇嘴道。

瑰里拍拍她道:「同為姐妹,還區分什麼長幼呢?」

雍黎轉而笑道:「也是。」

她此時覺得雍黎又與蕭拾蘭不同。拾蘭是幼女,雖為嫡出卻待人寬和;雍黎雖更加開朗,卻也懂禮,只是少了拾蘭的一分寬厚。

她的交際圈,就這樣愈漸豐富了起來。

正堂內,溫夫人從侍女手中接過匣子,放至几案上,道:「我能來一次亦是不易,我親自上東市挑了一些最好的糕點,今日給你送來。據那裡的廚人講,那原料來自富饒的南國,與我們溫郡相鄰。衛夫人與我,就不必客氣了。」

衛氏笑道:「琰國三十六郡,就屬你們溫氏有名。」

那日溫夫人攜雍黎離開后,瑰里悄悄拉拉立在門口的衛氏:「溫夫人是誰呢?」

衛氏俯首對上瑰里的目光,又抬眼望著遠去的車駕,輕聲道:「是雍齊將軍的妻子。」

瑰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衛氏撫了撫瑰里的頭,便輕嘆著走進了內室,瑰里跟在她身後並未聽到她的嘆息聲。

房間內,定南正在窗前讀簡。瑰里悄悄走至他身後,輕聲道:「今日的課業如何?」

定南猛地轉身,望到是瑰里,方驚魂甫定。他拍拍胸脯道:「阿姊進來前也不告知我一聲。」

瑰里沒有回答,彎下腰低頭一列一列看起那竹簡中的字來。但瞧那黑跡因形立意,如鐵畫銀鉤,又古拙典雅。定南見她出神,便輕輕推推她。瑰里直起身,笑道:「這字我還認不全呢。」

定南也笑了。他將簡牘向瑰里的方向一推,道:「這是《琰禮》。」說著將其遞給瑰里,復從身側抽出一卷,展開道:「這是父親先前常給我們講的《琰史》。」最後,他一左一右捧出兩卷簡牘,欣喜道:「而這,是我最愛的《治》和《兵》。」

瑰里隨意翻翻,道:「唯恐最後兩卷不易理解吧。」

定南點頭道:「夫子說,只有我們真正將其用至現實,才會明白在這字字句句之間多少經驗的凝聚。」

瑰里笑道:「南弟知道的東西真多,我也望學習學習這些先賢的書籍。」說著,順勢就將幾卷書簡抱在懷中。

定南不奇異,她的阿姊從來都是渴求新知的,所以在方方面面都比他機靈一些。此番定南也只是笑笑,順了她。

十一月的泮宮,瑰里與蕭薈共坐於樹下。遠處碧空如洗,一陣風吹落半邊樹葉,在瑟瑟中舞蹈著。蕭薈從衣裙中掏出一支以紅絲系捆的排簫,貼至唇邊。一陣空靈婉轉的樂聲悠揚而起。應著眼前之景色,融入深秋,瑰里感到了絲絲涼意。

蕭薈將這曲子練得十分純熟。瑰里倚著身後的樹木閉目聆聽,卻總覺著這純凈之聲中揉著隱隱憂傷。

「薈姊,這是什麼曲子?」

蕭薈停下吹奏,悠悠道:「《孤蓬》,來自我母妃的家鄉溫郡。」

瑰里微聲道:「這曲子似乎有些哀涼……」

蕭薈回道:「不是哀涼,是悲愴。」

秋風颯颯,若「籜兮籜兮,風其吹女」。蕭薈令瑰里隱隱感到,宮內近來風雲不平。瑰里輕聲道:「我似乎聽說,近些日子葛蘭姊要與他族結姻了。」

蕭薈點頭:「這世世代代傳承的制度,我們無法改變。我們從小生在深宮,也不會真正明白它的意義。而待我們長大,直至成年禮,這一刻也將悄然降臨在我們身上……」

「薈姊!瑰妹妹!」但見拾蘭循聲而至,腳下踏著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拾蘭低頭望見蕭薈手中的排簫,欣喜道:「薈姊方才吹得絕佳,我正尋思這是誰呢。」

蕭薈笑了,笑得溫婉。她復將排簫收起,獨自走入了橘色的樹蔭。瑰里拉著拾蘭道:「上回拾蘭姊還講,薈姊不勤練,但我瞧著她排簫吹得很好呢!」

拾蘭望著蕭薈遠去的背影,道:「我不過是打趣打趣罷了。薈姊的娘親不是來自京城中的望族或是名臣家族,也沒有家世。所以自打我與薈姊相識,她就一直低調行事,為人也善良,不爭不搶。所以,或許只有這排簫可以抒發她心中的情感了。」

瑰里卻念叨著,自己與蕭薈,既相同又不同啊。

見瑰里發愣,拾蘭笑道:「好啦,下回我從女師那裡尋一把琵琶來,給你奏一曲。」

瑰里驚喜道:「拾蘭姊還會琵琶?」

拾蘭輕嗔一聲,便攜著瑰里向前跑去。遠遠地,蒯瓚從林子盡頭望到這歡笑的兩小兒,不知在思索什麼。

宗室與三族自然知道主上近日在為王子王女的婚事考慮,不由得也猜測紛紛,甚至流言四起。尤其是衛氏一族,此刻又將與王室聯姻,不知是欣喜還是憂慮。大京中心此刻有些朦朧,風雲暗起。

這試探的風氣,自然也從內城蔓延到了王宮。

長子蕭長霖想方設法地打聽,用盡手段,奈何蕭鏗從未向他人提起自己的考慮,甚至是侍奉多年的心腹侍人。多月來蕭長霖翻覆猜測,是否就是衛氏族長的長女。若實如此,他感到些許慶幸。

而蕭長霖猜測的同時,蕭鏗也召見了衛氏、管氏和庄氏族長,甚至還有作為他左膀右臂之一的杞太令杞夫。他對此事的把控,要嚴之又嚴。

王后比蕭長霖還欲知曉他的妻子將會是何人。所以,每次當王後去到蕭鏗宮中時,氣氛便忽然變得不同。不料蕭鏗總以「正慎重考慮」給予回復,使王后這般聰明的人都無法摸透其中的心思。

瑰里和定南也只是被母親告誡近期不可闖禍。但瑰里時常見璴裡面有憂色,又聯想起那日的經歷,不禁有些疑惑。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卻因未歷世事,還不知如何去打聽、化解。

此刻璴里心急,衛驊更心急。蕭鏗先前曾隱隱向衛原透露過自己的想法,而衛原回府便有意無意地暗示衛驊。此刻衛驊欲多見上璴里幾面,衛原卻告訴他時事緊迫,不可在此時落下把柄。

衛原自己在此時也頗難應對。許多昔年他在衛氏族中交好的堂兄弟也有所猜測,此時忽然頻頻拜訪,他要陪笑,亦要將自己的每句話都放謹慎以避免禍端。所以每每夜幕降臨,衛原都長吁短嘆。

面對隨時可能下來的賜婚諭旨,王族、宗室、三族中人心皆是隱隱浮動,先前聽說過有關兩樁婚事的傳言即將得到印證。嫡長子女婚姻之事體大,這兩道諭旨幾乎是改換命運的文件,不少人盼著,也有不少人避著。

大京被某種緊張的氣氛籠罩了。

季秋的最後一日,院中,女淑提著燈籠,燈光照耀著衛氏手中捏著的一紙信書。衛氏讀著那一個個刺心的黑字,遠處的風吹動著細細的枯枝。

最終,衛氏將紙書疊起,緊緊攥在手中。她微聲道:「璴里,希望你不會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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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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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籜兮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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