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找自己，然後做自己

先生坐在小城的院子里，看著我在院子里摘她春天時種下的辣椒，它們已經快要過了最新鮮的時期了，我把摘下的紅辣椒放在袋子里，準備在我離開時帶回家給母親。聽到先生的話，我感覺很震驚，因為先生一直是一個很瀟洒的人，少言少語，又受人尊敬。在家鄉的這座小城裡，沒有人知道先生為什麼那麼厲害，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先生很厲害，至少在我家所在的那條街，大家都知道先生，但是沒有人和先生交好。母親告訴我，先生和街上的人不是一路人，大家尊敬她，並且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從十幾歲起，我便跟著先生。先生家在我們那條街的最南邊，從祖父那一代，她家就已經搬到了城裡來，在這條街定居。那個時候，每一天的傍晚，我都會走過我家門前的街去找先生。路上總會有很多下班回來的街坊，總會帶著一臉的疲憊，他們會坐在自家的門口享受著吃晚飯前的短暫安逸。那時候，在我的眼睛中，舊街就像是一幅蒙灰的畫，一切都灰濛濛的。我在那條街上遇到的很多人，大家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安逸，一成不變的死寂，就和那條老街一樣，如同一灘死水，直到乾涸也難以泛起一絲漣漪。在我的記憶里，那座城就是由無數個這樣的畫面堆砌成的，兒時的我穿過這些畫面叩響先生家的門。

我經常在傍晚的時候呆在先生家的小院子里，她是一個很隨性的人，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一切都隨心所欲。當然，最吸引我的是她的經歷。在早些年的時候，她曾去過很多地方，認識了很多人。她告訴我，有些人會非常的狂熱，他們痴迷於他們的工作，不計得失往往可以做出一番成績，而更多的人則會去權衡利益得失，有多方面的顧慮。然而這兩種人的選擇並沒有好壞分別，因為整個世界由很多的因素構成，隨著時間線推移，歷史不斷的重複一個個戲劇性的結局。大多數人走出自己從小生活的城，然後湧向世界的中心，然後耗費很多很多年的光景，才會意識到自己只是普通人。只怪從小到大，我們聽過太多的故事，看過太多的書籍，讓我們會不可避免的以自己作為中心，從而心生豪邁，往往無法有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結局。

現在想來，先生也是自己故事裡面的失意人，走過了很多地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時間，發現自己或許並不是故事的主角，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先生或許也曾在她最後去的那座最大的城裡面做過最後一次爭取，或許在自己租住的小屋裡考慮留在那裡的意義。中間應該發生了很多事情，那種糾結茫然的狀態也應該持續了很久。只是作為一個後來者，我和小城街道上的所有人一樣無法知道其中的坎坷曲折，而上面那些猜測也只是結合我多年之後的自作多情的推理。我只知道，先生最後選擇回到了小城裡，在那裡呆了很多很多年。每次見到她時，她總給我一種和諧的美感，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那是一種可以和小城完美融合的氣質，在我記憶里泛黃的小城畫面里和諧而又突出，優雅又不顯突兀。

在我離開小城去外面求學的那一年，先生告訴我:人年輕時，總應該去外面看一看，認識很多很多的人，走很遠很遠的路，然後見各種新鮮的事物，體驗各種新奇，增長自己的見聞和閱歷。或許最終走出去的人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過得也並不開心，但是那也總比別人多了很多選擇的機會。等到很多年後，你不會因為各種小事而爆發情緒，做出的決定和選擇也會更加冷靜和符合自己的心意。你會變得和周圍的人不一樣，擁有一套自己完整的行事邏輯和價值觀，然後開始學著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