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山鬼

我坐在那棵很高很高的樹下，樹上的葉子微微泛黃，有風吹來，便會發出沙沙的聲響。在每個沒有下雪的日子裡，我都會在這裡坐很久，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說我喜歡一個人待著，就像很多城裡的讀書人一樣。很多次，我無意中聽到他們言辭篤定的猜想時，也會思考，我是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秋天的時候，山風總是頻繁出現在山林的各處，走在鋪滿黃葉的山路上，總能聽到山風扑打在山石和山林上的嗚咽聲，村子里的人總說，那是山鬼在喃喃自語。四周不斷的有黃葉落下，好似一幅循環往複、無窮無盡的動態場景畫。我踩在布滿黃葉的青石路上，只聽得到腳下的沙沙聲和那來自四面八方的山風。這裡似乎太安靜了，一種單調的安靜，一切世間的嘈雜都被山風阻隔在外，即使是山下的村子，也離得那麼遙遠。我閉上眼睛，一步步的向山下走，心頭泛起一陣陣的惆悵。

小的時候，我特別喜歡下雨天，喜歡那種點點滴滴清晰可見的小雨。我總感覺那種小雨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情調，我站在薄霧蒙蒙的街道上，看另一邊的阿姐在雨中舞蹈，輕盈朦朧。那個時候，我總感覺她和世界融為了一體，就好像是世界的精靈一般，有一種恣意和諧的美感。然後，我便感覺到了美，想要去追逐美。後來，我聽從先生的話，去了很多的地方，我還是喜歡下雨天，喜歡那種遮天蔽日隔絕世界的大雨。每次這樣的時候，我都會坐在窗子邊，聽外面的雨敲擊地面的聲音。我會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感覺世界上僅有我一個人。那是一種喧囂的靜謐，我走過無數的城，但都僅在下雨天的時候，我才能脫離城和自我內心的束縛，享受獨屬於我一個人的孤獨。我會想到小的時候下雨天，我和母親打著傘走在家門前的街道上，我會故意去踩路邊低洼處的積水，濺起的水花打濕我的褲腿。

四面的風聲不知何時停了，我緩緩睜開自己的雙眼，看到山鬼對著我深深鞠躬。我知道它的表演已經落下帷幕，而我是它今天唯一的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