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飯桌上的機鋒1

李嬸借回了水，看到小飯桌上兩人的表情，她很少看到自家男人這副神情，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

有心解圍，說道：

「賈家嬸子還挺有意思的，借個水還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都說了等會我們家爐子熱了燒水還給她。」

「不是有暖瓶嗎，用暖瓶的水泡啊」李叔回道。

「你還知道暖瓶，你每次回家都和大爺似的，床上一趟書桌一坐，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早上上班前放進去的開水，晚上就不能泡茶了你不知道嗎，你喝的都是回家之後我燒的。」

見話語不對，李叔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的將話頭轉移：

「借什麼都痛快，萬一下次借錢借糧怎麼辦，這年頭哪家哪戶不是省吃儉用啊，人家能借東西給你，心裡至少也是要有點感謝嘛。」

「你.......」

李叔見李嬸要反駁，打個眼色給李嬸，做了個吃飯的手勢，多年夫妻默契，加上略顯沉悶的氛圍，李嬸很快反應過來。

家中突然來了客人，不能失了禮數。

糧食不說肯定是足夠的，畢竟是雙職工家庭。

但是菜卻只有點冬儲菜，白菜蘿蔔土豆啥的，還得想辦法整點硬菜。

對二人說做飯，可卻離開了前院，往外面走去。

聽李叔李嬸的話語，侯楚還是覺得好笑，內心的落寞感也好不少。

回想過去的日子，是啊，一切向前看，既然都發生了，也無法改變過去的事情。

不如好好的活出個人樣子，於是重新昂起頭，品嘗起了李嬸子泡的茶葉。

「窨制的茉莉花茶啊，好東西......李叔您能弄到這個花了大功夫了吧」

「哪裡哪裡，也是別人送的，主要是產量很多都拿去出口創匯了，流通的少。

世面上也就以訛傳訛，說是啥不得了的珍品。

其實也就那一回事，不過小候啊，你能喝出這個倒是不簡單。」

「有幸喝過一次，對這個茶印象還是有點深，倒是李叔您不簡單，花茶這種好東西都有人給您送，您是這個」，說罷侯楚還做出了一個大拇指的手勢。

不知是不是撓到了李叔的癢處，氣氛很快熱烈起來，做著捧眼，侯楚倒是從話語間知道了更多關於李叔的信息。

李叔是早幾年隨著大領導們進京趕考的延安青年，雖說不知道年齡，根據觀察。估摸在三十五歲上下，不超過四十歲。

而且根據談吐和書房布置，推測是受過良好的教育，亦有可能是家學淵源。

在1957年的時候由供銷社系統牽頭，成立了四九城廢品公司，也就是前文說的市廢品公司。

也就是那時候，李叔就從供銷社調過去了市廢品公司，現在是公司內的中層幹部。

很快李嬸回來了，也在屋子門前不起眼的角落做起了飯，看著做飯的身影，一邊和李叔扯著沒有營養的閑皮，一邊回憶了起來：

電視劇中，四合院別的家庭有在家也有在外面做飯的，不過還是在家中的多，就在取暖的爐子上，又省燃料又方便照料，還不用在外頂著寒風。

侯楚倒是想出了很好的解釋。

文化人都是很愛自己的書的，可能也是不想讓油煙污染了書吧。

不過這年頭也沒啥油煙，因為油水很少，除了逢年過節，用大量的油炒菜只能說是敗家子行為。

城市的也就一人一個月三兩油，三兩油啥概念呢，現代人炒個土豆絲或者煎個雞蛋，正常的使用油的量都在20ML-30ML，也就是半兩左右。

老年代曾經有個笑話就是說這個的。

說是有一家人因為平時炒菜捨不得用油，每次吃飯的時候嘴饞就用筷子在油壺蘸一下。

結果月底發現油還變多了。

打開油壺一看，除了浮起來的油，底下全是口水。

..........

很快李嬸飯好了，一上菜，不知是不是原本「侯楚」肌肉記憶。

侯楚感覺自己在口舌生津，喉頭一直在忍不住的吞咽下口水。

雖說桌子上只有四個菜，清炒土豆和燴蘿蔔，加了個炒雞蛋和涼拌的豬頭肉，還搭配了些二和面饅頭。

在後世這根本都不夠看，小康水平都算不上。

可對於這個時代的農村人這已經是很好的菜了。

李叔見其狀態，也明白其已經是餓壞了，特別是從昌平趕了幾十公里路的情況。

於是一聲令下，便說開飯，還想把侯楚帶過來的蓮花白酒打開，卻被侯楚攔下。

「李叔您也知道我們家情況的，今天真的不適合，下次吧，到時候喝個不醉不歸」

侯楚執意說家中父母的事情，不宜飲酒。

這在換成古代都是要守孝三年，雖然現在風雲變幻，既往的時代已經過去，不講究這個了，但是還是不適合。

李濤見到此情況也不在多說，心裡還是挺贊同侯楚的觀點，也不禁對侯楚高看一眼，收起了酒，話鋒一轉的說道：

「小候啊，將來你可有什麼打算，現在你可是家裡的頂樑柱了。」

侯楚聞言，知道已經到了今天最關鍵的時刻，吞咽完口中的清炒土豆:

「說句實話，也不怕您笑話，我這次來，也抱著順便來城裡看看的念頭。

如果有機會留在城裡做工人是最好的，畢竟誰也不想在村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啊。

可既然我爹娘把我託付了給您，不管將來要做啥，我一切自然聽您的安排，都是為國家做貢獻嘛。」

見皮球踢回給了自己，李濤倒是不感覺意外，之前言語的溝通已經知道這個大侄子不似鄉野的無知蠢夫，於是回道:

「小侯你覺悟不錯，有你爹的樣子。

可你的問題我現在暫時還不能給伱打保證，這是對你極大的不負責任。

這幾天我會給你打聽打聽工作的事情，既然拿出了那半塊大洋，你就是我親侄子了。

可你也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你也知道四九城的形式的，招工少不說，想進城的能從東c區排隊到昌平。

其實不管是做工人還是做農民，都是為社會主義做貢獻嘛，對比那些犧牲的先烈們，你想想要給他們安排什麼工作？」

侯楚聽著滴水不漏的回復，卻也明白，這年頭的無奈。

這時期的華夏，剛剛從百廢待興，各種天災、老大哥的債務中喘過氣來。

又面臨著各種地緣政Z上的圍攻，很難集中精力搞經濟建設，只能緊著重要項目來，這種情況就意味著新增就業崗位少，可人口基數又大，僧多粥少。

想了想，自己現在最好就是沉默，不管是表態說回去做農民，還是一意孤行說自己想做工人，多說多錯。

轉頭對付起了那一小碟豬頭肉。

見侯楚沒有答覆。

李叔接著說：「明天吧，你帶我去看看你爹娘，我也給他們燒柱香，昔日里他們待我不薄，我也不會讓他們的後人沒了下場。」

侯楚點頭，也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