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生如風，風不止，路不停
「未雨？」何小滿剛進入辦公室，便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他轉頭望去，卻看到低著頭的小未雨緩緩推門進來。
何小滿問完就回頭收拾辦公桌上的東西，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小未雨的回復，不禁再次回頭望去，卻看到小未雨正局促地站在那裡。
「未雨？你找我是不是有事？」何小滿心生疑惑，也不收拾辦公桌了，將椅子調轉個頭，坐上后直接面對小未雨。
卻見小未雨放於身側的手攥了拳頭，又鬆開，再次攥上，又再次鬆開。在即便有暖氣也頗為寒冷的辦公室，小未雨的臉上竟冒出層層細汗。
小未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過來，但他總覺得如果真的等到下午離開，就再也沒機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了。
可鼓起勇氣踏入辦公室的他，面對溫和的何小滿時，原本激蕩的心胸卻突然冷卻下來。正如在臘九寒冬的東北戶外，波一盆冒著熱氣的開水，在一瞬間結成冰晶。
他說什麼，他應該說什麼，他必須要說什麼。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小未雨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就不應該在退回去了。
想到這裡，他目光逐漸堅定起來。
「老師！」小未雨一聲大喝，給何小滿嚇了一跳，但心中卻安定了許多，起碼眼前這個孩子開始說話了。
「你說。只要我能解決的，我肯定幫你。」何小滿站起身子，向前兩步，輕輕拉住小未雨的胳膊柔聲道。
「我不想去一班了！」小未雨拚命喊出了這一句話，隨後像是放下了千斤包裹一樣，整個都放鬆了下來。
何小滿一愣，似乎沒有搞明白小未雨為什麼要這麼說，他想到了什麼，迅速抬頭左右看去，環顧一番，才鬆了口氣。
還好，一班班主任沒有在……
「為什麼？是因為怕去一班跟不上嗎？」何小滿猜測著原因，開始勸慰道：「其實不用擔心的，咱們學習進度都差不多。而且你還這麼聰明，只要努力學，用不了幾天就可以適應的。」
「不是！」小未雨知道何小滿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說道。
「那是怕一班管得太嚴？」何小滿說道這裡，臉不由得嚴肅起來，「未雨！你別看咱們是初一，但現在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一班的管理相對比咱們，可能有些嚴，但這也是讓你提前適應啊。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因為這個而退縮啊。」
「也不是！」小未雨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那是因為什麼啊？」何小滿徹底蒙圈了，他語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早死晚死都死，還不如痛快一點呢！
小未雨內心裡哪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次激發出來。
他幾乎是一瞬間說完，「老師！我不怕學習累，也不怕管得嚴。我是覺得這兩個月我都是想好好考試去一班，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過三班的人。我覺得這樣不好，咱們班裡好多好多的人都幫過我，但我到現在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清。我……我……我……不想去一班了，我還想在三班。」
一口氣說完后，他甚至不敢看何小滿的目光，只等著何小滿給他一頓暴風驟雨的訓斥。
訓斥他沒有集體歸屬感，訓斥他的眼裡只有向上沒有朋友，訓斥他不懂得什麼叫知恩圖報。
等了好久，他始終沒有等來何小滿的訓斥，卻等來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小未雨趕緊抬頭，卻看到何小滿彷彿鬆了一口氣般，臉上先是無奈，又是苦笑，最後變成了釋然，「我知道了。只要你不是因為學習難和管理嚴退縮就行了。」
看到何小滿的樣子，小未雨還覺得他沒有當回事，只是當小孩子在耍脾氣，當即有些生氣地說道：「老師！我沒開玩笑……我不去……」
「行了！」何小滿終於喝道，他也有些生氣的瞪著小未雨，「林未雨！你以為你為什麼能去一班？是你走後門？是你送禮送錢了？不是！是你一點點學出來的！讓你去一班也不是我的決定，而是學校的規章制度！你說變就變？你以為你是誰啊！」
小未雨頓感委屈，扭過頭去，通紅的眼睛強忍住眼淚不落下來，也不理會何小滿接下來說什麼。
本來正在起頭上的何小滿，見到小未雨的神情，後面訓斥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心軟了。
坐在椅子上，想了想，何小滿又看著小未雨說道：「未雨，你知道嗎？你這段時間的努力或許你沒有察覺到，但成績是騙不了人的！你想去一班，這是無可厚非的。你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而是為了去一班而努力學習，最後實現了自己的想法，這不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嗎？為什麼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你退縮了吶？你別說對不起我，你都對不起拚命學習的自己。」
「可……可……三班的同學們……」小未雨磕巴幾聲，卻說不下去了。
「嘿！」何小滿輕笑一聲，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讓外面的冷風灌入進來，他率先打了一個冷戰，卻還是強裝鎮定地說道：「未雨，你感受到了什麼？」
「冷……」小未雨打了一個哆嗦，實話實說。
何小滿被調動起的情緒忽然被當頭一棒打懵了，他尷尬地笑了笑，「是風。」
「因為有風才冷。」小未雨眨了眨眼，分析道。
「確實……」何小滿下意識地說道，隨後奮力甩了甩頭，正色道：「未雨，人生就像是風。春天有風，夏天有風，秋冬有風，四季都有風。風不會止住，見山則越山，見河則盪河。你也是這樣，你也像風一樣，像風一樣走在人生的路上，永不停息，永遠向前。」
小未雨若有所悟的看著他，何小滿轉頭又溫和地笑了笑，「況且，即便你去了一班，三班依舊是你的家。如果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我們都在這裡。」
迎著冬日的光，小未雨頓時感覺竟沒有那麼冷了，仔細想想，才發現，原來是何小滿擋在窗戶面前，凜冽的西風，在他的背脊處竟被生生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