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生的希望

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晃動，冥河復仇者號前進的速度似乎變快了一些，但以蘭斯洛敏銳的感知，大概也就是相當於一匹驛馬正常奔跑的速度，以這個速度航行到雙橋鎮，至少還得花上半個小時。

「只能這樣了么？」人類騎士不禁有些失望，「我還以為…」

「凡是都有代價。」渡引魔聳了聳肩，「您既要求她有足夠的船艙空間，又要有能讓您滿意的防護能力，代價就是航速和靈活性了。」

「我以為代價是四千萬枚金幣。」

「那是條件，不是代價。如果您願意再加兩千萬枚，我們可以為您換裝動力更加強勁的鍋爐，用靈魂水晶做燃料，速度比現在能快上三倍，只是每天大概要消耗……」

「行了，打住。」蘭斯洛捂住了眼睛，「我覺得咱們現在這個速度也夠用了。」

「確實如此。」維修斯的聲音聽上去甚至還有些高興。

蘭斯洛離開了船長室，走過有些硌腳的甲板，來到高聳的船首處。從這裡他可以更清晰的看到雙橋鎮那邊的局勢，這將直接關係到他們能否安全的度過餘下的旅程。

情況並不樂觀。

一般來說，守城方總是會佔據一定程度的優勢，因為他們可以在高高的城牆上以逸待勞，並藉助掩體和工事來對敵軍造成持續殺傷。然而，這種條件卻讓惡魔們無法發揮它們最大的一項優勢：數量。

如果惡魔是做進攻方（在過往的無數個世紀中也確實如此），它們會通過大量的炮灰去消耗對手，並在最後時刻投入主力部隊一錘定音。但是，如今它們成了防守方，如果把那些戰鬥力低下的怯魔和原魔送上城頭，非但起不到消耗敵軍的作用，反而會讓一些關鍵的地段迅速失守。

面對這種情況，格拉茲特的爪牙們被迫一開始就派出軍團中的精銳部隊，並用炮灰將精銳們之間的空隙填滿，然而這麼做的效果並不怎麼好，因為進攻方可以同時在多個位置展開試探性的攻擊，一旦發現守軍力量薄弱的區域，就迅速投入更多力量加強攻勢。魔鬼們極其嚴苛的軍紀讓它們可以充分實現指揮官的想法，反觀惡魔方，一旦進入戰鬥，部隊幾乎處於無法指揮的狀態，除了投入更多的士兵和派出督戰隊外，指揮官們什麼也不能做。

實際上，指揮官自己早就投入了戰鬥，但卻遲遲未能改變局勢。隨著雙橋鎮在蘭斯洛的視野中逐漸變大，他眼睜睜的看著有越來越多的區域失守，一隊又一隊的須魔步兵在城牆上站穩腳跟，攻入那座他無比熟悉的城鎮，在裡面燒殺搶掠。

這景象讓蘭斯洛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胸中升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該死的魔鬼。」布魯托走了過來，「我真想衝上去，砸爛幾個須魔的狗頭…」

「怎麼，那些狂戰魔的就不想砸了？」

「想，我想上去殺了它們所有人。」年輕的矮人似乎被自己嚇到了，「我的意思是，這是雙橋鎮，雙橋鎮！而那些格拉茲特的爪牙也是我們的敵人……」

「我理解你。」蘭斯洛在布魯托的肩頭拍了拍，「你和我都是戰士，不可能在目睹了這種場面後身體毫無反應。但你我都清楚，這不是我們的戰鬥，今天不是。」

「嘿！你們！」一聲沙啞而粗野的吼聲從兩人的前方傳來，「你們是什麼人，來這兒幹什麼？」

蘭斯洛轉過身，發現一頭角魔正蹲在船頭的撞角上，如同一座怪異的船首像。這名高階魔鬼的盔甲有多處破損，土黃色的皮膚上到處都是傷痕，但它的下巴驕傲的揚著，那是屬於勝利者的神態。

「你好啊，這位指揮官。」蘭斯洛隨意的揮了揮手，「如你所見，我們是一群傭兵，但看上去我們來的有點晚，你們應該已經不需要我們的服務了……」

「傭兵？為我們服務？」角魔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你們的有多少人？」

「一千不到。」蘭斯洛的神情非常放鬆，「出場費兩億，先付。僅參加一場戰鬥，而且任何陣亡士兵的靈魂都不受任何合同約束。」

「多少？」

「你沒聽錯，兩億。」蘭斯洛拔出手半劍插在面前，「你應該能感受的出，這把劍殺過多少惡魔吧？」

他此前用一種特殊的功法祭煉過霜斬，通過吸收被其斬殺生物的精血，強化武器本身對該類生物的效果，雖然到目前為止，這種增幅大概只有一成，但只要蘭斯洛稍稍注入一點真元，就能讓手半劍散發出強烈的血腥味。

「該死的，怎麼這麼臭？」魔鬼驚恐的捂住了鼻子，「你這把劍平時是泡在糞坑裡的么？」

蘭斯洛失望的把劍收了起來，「不，是惡魔的血，顯而易見。」

「你那根鐵棍可不止有塔納厘的味兒…」角魔懷疑的盯著蘭斯洛，「非常，非常的臭。你到底是什麼人？」

「傭兵。」蘭斯洛理所當然的答道，「我剛才說過了吧？」

「誰給你們錢，你就為誰效力？」高階魔鬼伸出他石雕般的胳膊，「這座城裡的塔納厘也行么？」

「我們不傻。必輸的委託不接。」

「難以置信，有這樣的邏輯，竟然會來做血戰傭兵。」角魔站直了身體，張開了它巨大的蝠翼，「這裡沒有適合你的工作，人類，趕快離開吧。別做任何傻事。」

角魔重新躍回到空中，朝戰場飛走了，而船上的許多人也都悄悄的鬆了口氣。

又過了片刻，冥河復仇者終於駛入了最後一段完全平直的水道，船身開始輕輕的顫抖並明顯的加速。雙橋鎮在眾人視野中迅速變大，但令人不安的是，城內戰鬥的聲音並沒有隨著他們的接近而變響，似乎戰鬥已經結束了。

蘭斯洛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突然猛的轉身，中氣十足的大喊道：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巨艦也駛入了雙橋鎮城牆的陰影中。突然，大量的身影從城牆上躍出，朝冥河復仇者的甲板飛了過來，那是殘存的惡魔守軍，它們清楚的知道戰鬥已經失敗，只是還在本能的驅使下負隅頑抗，但這突然出現的大船卻給了它們逃生的希望。

但這條船並不歡迎它們。

白骨巨艦的船身上某的打開了大量的小窗，手臂粗細的巨型弩矢從中呼嘯而出，在貫穿了兩三具惡魔的身體后才仍有餘力，深深的釘在了雙橋鎮的城牆上；而在巨弩發射的間隙，則填滿了大量的投石、飛斧和手弩，不論殺傷力怎麼樣，但勝在數量夠多，足以將那些不具飛行能力的目標統統砸到冥河裡去。

不夠能飛的就不一樣了。

數十個身影最終還是落在了冥河復仇者的甲板上，大部分都是迷誘魔，這種惡魔的兩隻巨鉗雖然不能當翅膀，但它們擁有施法能力，並且總是會準備好飛行術。但蘭斯洛的視線根本沒在那些中階惡魔身上停留半分，因為那些都不是他的對手，有一頭狼蛇魔也落在了甲板上，而這才是他的對手。

對大部分幸運的凡人來說，惡魔們都長一個樣，很難區分它們之間的差別，但蘭斯洛不一樣，他來深淵已經夠久了，久到他一眼就能認出，眼前這個狼蛇魔正是之前那個綠洲堡的監軍。

當時蘭斯洛其實準備好了與這個狼蛇魔戰鬥，但當魔鬼發動突襲時，狼蛇魔沒有隨莫洛去保衛綠洲堡的寶庫，而是留在了傳送門那邊戰鬥。傳送門最終失守了，但畢竟狼蛇魔並不是巴洛炎魔，沒有戰鬥至死的驕傲和固執，所以人類騎士才有機會與對方再次相遇。

在原本的計劃里，蘭斯洛要利用尚存最後一點力量的禁魔石來壓制對方的魔法能力，但禁魔石也會破壞渡引魔的法術，所以他只能隨機應變了。

「這艘船被烏黯主君大人徵用了！」狼蛇魔高聲喊道，「臣服或者死亡！」

「死亡。」蘭斯洛走上前去，「不過是你們的。」

「你是什麼……」高階惡魔扭過它的狼頭，惡狠狠的盯著蘭斯洛，但卻突然變了臉色，「這裡怎麼這麼多矮人？他們是哪來的？」

蘭斯洛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扛著霜斬衝到了狼蛇魔的臉上，抬手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過肩斬，直奔惡魔的胸膛而去。狼蛇魔發出一聲怒吼，憑藉野獸的本能揮出了自己的巨斧，與人類騎士的手半劍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刺耳的金屬交鳴聲響起，一大一小的兩道人影同時向後退去，其中比較小的那道明顯退的更多，但狼蛇魔臉上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個長鬍子的魅魔一樣震驚。一個小小的凡人，竟然與它正面拼了一記，難道自己的傷勢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

但人類騎士沒有給它繼續思考的時間，長劍再次來襲，尖端直指自己的心臟。狼蛇魔發出一聲大喝，用戰斧將劍刃砸飛，接著調轉斧柄想要反擊，卻發現對手的速度更快，迫使它做出一個狼狽的側向翻滾，並在翻滾的過程中再次格擋住了另一擊斬擊。

最終，它使出了瞬發心靈遙控，蘭斯洛感覺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掌狠狠的推了一把，頗為勉強的才保持住了平衡，但被迫中止了追擊，讓對手得以重新站起。

「你到底是什麼人？」

狼蛇魔環顧了一圈四周，再次問道。和它一起落在甲板上的迷誘魔正遭到大量矮人的圍攻，那些矮人完全沒表現出任何凡人對惡魔應有的恐懼，甚至可以說有些過於興奮了，不要命的朝那些比它們高了兩倍不止的高大惡魔發起瘋狂的衝鋒，彷彿那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一樣。

蘭斯洛抿著嘴，面無表情的歪了歪頭，什麼也沒說。在他身後，兩道青色的人影正逐漸浮現，手中分別持握著一柄讓高階惡魔汗毛倒豎的恐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