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畫上破洞
清晨的太陽照進房間,老爸昨夜窩在沙發上,又是一夜無眠,點燃一根煙,撓撓頭。一想到郝言畫畫這麼多年,猛然的讓他去做房地產,這也確實不近人情。現在,自己還斷了他的生活費。作為一個父親,這,心中的滋味不好受。
說實話,這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是在和他媽狠狠的爭吵了一番之後,自己才下的決定。郝言啊,這小子的衣食住行可都叫人記掛。雖然他從小有著各種創意想法,機智的解決過很多很多問題,但這畢竟是生活啊,在生活面前,他那些創意還能管用嗎?不知道他是否能夠撐得了半個月。
「藝術啊,藝術,這誘人而又虛無的東西。」
老爸吐了口煙。
他不是不喜歡藝術,他也曾經嚮往藝術,什麼書法啦,梆子戲啦,年少的時候也經常天天入迷,三月不知肉味的。但現在已經四十五歲的他來說,雖然對這些仍舊感興趣,但覺得沉迷這些東西它真的是不能養家啊。
養家。
男人的終極責任,簡單而又複雜。
這些郝言肯定還不能完全理解。依照郝言這樣執著的追求藝術家的夢想,唯恐他最後還是一場空。
老爸覺得一個男人真的就是適時而動,勇於抓住機會,才能掌握資源,不讓自己的老婆孩子餓肚子,不讓老婆孩子跟著自己沒尊嚴,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乾的事。
「算了,出去走走。」
老爸出了家門,到外面大街去。大早晨的,說乘涼,現在已經十月份,燕山的風已經冷了。說散心也不是,心中還糾結著。正沒有一個目的地的時候,剛好遇到了鋼廠的老劉。老爸給他遞上了一根煙,兩個人在路邊的石凳上坐下,看著來往的人流。
老劉:「老郝,兒子上大學啦?」
老爸說是的。
老劉:「畢業后出來幹什麼,還是畫畫嗎?孩子從小就畫畫啊,是有天賦的。但是我聽說這行出來改行的不少啊。」
「是,改行沒什麼大不了的。」老爸淡淡的贊同。
說著,老爸心中也想著,真的不願意郝言錯過這個機會,作為他的父親,如此的選擇一定是為他好,不過,想讓擰脾氣的郝言回心轉意,還要很長的時間和爭鬥,就好像種樹,得一點一點的把他心中的旁逸斜出的亂枝慢慢減掉,才能長得筆直而參天。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但再長的時間也得讓他醒悟。
上午沒課,郝言來到妍墨畫店,見許玉已經到了,老闆也在,正在和人打電話。
「好,你放心過來吧,畫就在店裡,保證沒有絲毫損壞。」老闆說完掛掉手機,用帶畫鉤的杆子將一副裝裱完畫框的丙烯風景畫拿下來,他把畫貼到眼睛前小心翼翼的看,仔細檢查,忽然驚叫:「完啦,怎麼有一個指頭大的洞?這,不能賣給客戶,可已經答應人家了?」
老闆癱坐在椅子上,兩眼空洞的望著空中的一幅幅畫。
許玉說:「再給別人打一個電話,道歉不行嗎?」
老闆有點發怒,遷怒說道:「我都已經把話說滿了,給顧客一個最高漲的情緒,結果忽然又說不行了。你說顧客會高興嗎?主要的,我並不在乎這幅畫能賣多少錢,而是我的信譽。信譽完了,人也就完了。」
許玉知道自己不應該說這句話,就撤到了一邊,雙手垂著。心中也為老闆著急,心想能有一個什麼法子來解決。
「先不用著急。」郝言脫口而出,大步走到那幅畫面前,看了一眼。
那幅畫是畫在油畫布上的,內容是野外風景。畫面近景一條小溪從一片生滿雜草野花的土地流過,層層的浪花翻動,沖刷出來顆顆彩色的鵝卵石。畫面中景是一片白楊林,根根挺立,枝葉濃密正在盛年。遠景是一片遠山,層層疊疊,山巒的淡青色最終與藍色長天融為一體。
整幅畫並不複雜,清新淡雅,是一幅不錯的取材於冀地的寫生。如果掛在室內書房的話,可以讓人平心靜氣,心情舒爽。
郝言再看,破洞所在的位置在楊樹林中一片碧綠的葉子當中。洞約有一點五厘米,呈現為人字形狀,洞口邊緣非常的整齊,並沒有殘留什麼雜質。
那這個洞口很可能就是一個鈍物碰撞透的。比如桌子角,比如在用車拉這張畫的時候,磕在另一幅畫裝裱的硬角。畫是一幅好畫,如果因為這一點點的美玉微瑕而廢掉,就實在太可惜了。那樣,對老闆來說,只是損失了一幅畫。可對人間來說,就損失了一些美。
「可以修補。」郝言抬頭望著老闆的眼睛。
「修,誰修?」老闆張著嘴驚訝的望著郝言。他看到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學生,這些初出茅廬的學生最愛講大話,無知者無畏,他們以為什麼都好辦,但他們其實什麼都不懂。
郝言拍拍自己的胸口。
許玉在一旁見郝言主動請纓,頓時心急如焚,輕聲咳嗽一聲,吸引過來郝言的目光,對他擠眉弄眼,當然這動作不是有什麼感情傳遞。而是意思是說:哎呀,你不要參與這件事,一不小心弄壞了,讓你賠怎麼辦?
郝言對她搖搖頭,比出一個小拇指,示意這幅畫不過是一個小問題,沒事啦。
老闆饒有興趣的看著郝言:「你說修,好,這件東西我已經答應給客戶,你要弄壞怎麼辦?」
面對質疑,郝言笑道:「老闆,你也挺有意思的。你都說因為壞了沒法交給客戶,還擔心我再弄壞嗎?」
老闆咽了一口吐沫,心說,這小子這話還真噎人。回到這幅畫來,就這僅僅一個小洞丟了客戶,自己還真捨不得,要是讓這小子修補,自己也不知道他這個年紀的學生能弄成什麼樣。假如真的被他再把洞弄得大一點,自己也對他沒有辦法,就完全人財兩失。這,真是難辦。當時猶豫再三,始終拿不定主意。
郝言見老闆在抉擇不定,說:「還想什麼呢?一會客戶都到了,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這樣,你就說這幅畫值多少錢吧。」
老闆說:「這幅畫跟客戶說的是兩,千,塊。」
「如果我修補的客戶不滿意,我給你兩千塊。」郝言對老闆直言不諱。他有這個信心,但他真沒有這個資金。如此說只不過是讓老闆心裡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