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擺知!
第二天,廣德樓。
張文順先生見唐岩如約到來樂呵的嘴都沒合攏過,當天沒參加演出,帶著他回到自己家安頓住下,第三天便舉行了擺知儀式。
「擺知」又名「擺枝」是曲藝行當里的一個術語,意為擺出來讓大夥知道,是相聲師徒傳承關係正式的確定儀式,舊社會,相聲藝人作為一個特殊行業群體,形成了一整套適合行業發展,維護從業人員利益的習俗慣制。其中,嚴密複雜的拜師儀式就是相聲傳承的核心,聯結著全體的職業相聲藝人。不過到了新社會,也是經過了一定的簡化和改良。
擺知儀式被安排在了王府飯店的一個宴會廳里,這地方是張文順老爺子親自定的,為的是儀式完成後再招待觀禮的賓客一頓酒飯。其實原本曲藝圈的擺知儀式是沒這一說法的,畢竟跑江湖的藝人基本都不富裕,可張文順老爺子本是前面大街張家金店的少東家,改革開放后又是第一批下海做生意的人,身價不菲,自然也有這個底氣,況且還能讓唐岩跟曲藝圈的老前輩們多熟悉熟悉,以後也能有個照顧,可謂是用心良苦。
會場上,德雲社全員到齊不說,郭德綱把弟子們也都帶來湊熱鬧,當然他們都是小輩,只有站著的份。主席台上坐著的嘉賓可都是曲藝圈有頭有臉的前輩。「引保代」三師分別是王文林、邢文昭和李文山三位老爺子,此外還請來了李金斗、梁厚民、劉紅沂、莫歧等曲藝圈的前輩前來觀禮。
儀式開始,先拜過了祖師爺牌位,引保代三師輪流訓話,訓完話張文順又給唐岩講了一下自己這一支的師門關係,唐岩才知道自己應該算是張文順的第三個弟子,大弟子名為張德燕其實嚴格的說算不上是張文順弟子而是他的親生女兒。二弟子徐德亮北大畢業,是張文順的口盟弟子,又或者叫寄名弟子。而正式擺知的只有唐岩一人。而那邊坐著的前輩中李金斗算是自己相聲門的師叔,莫歧則是自己滑稽大鼓師門中的師大爺。
講完師門來歷,認清了同門中人。又由司儀分別詢問唐岩和張文順是否願意拜對方為師(收對方為徒),在得到肯定答覆後唐岩需得向師傅、師娘行禮敬茶,而張文順則是賜下師門字型大小,自此唐岩的藝名則改為唐德岩,再送出早已準備好的禮物-一方醒目、一塊手絹和一把摺扇。擺知儀式便算是完成了。
之後眾人紛紛入席,張文順帶著唐德岩挨個介紹敬酒,作為一個幹了十幾年傳統行業的老銷售,唐岩在這種場合自然是如魚得水,進退有度,遊刃有餘。一時間賓主盡歡,只有莫歧師伯勸了一句要少喝酒,注意保護嗓子。
轉過天來,早晨五點唐德岩便被張文順叫起了床,帶著他出門練習「吊嗓」。
吊嗓子就是練習發聲,是一種發聲的鍛煉,是很多從事演藝行業不可或缺的基本功,曲藝行業自然不例外。而且這裡面講究頗多,比如要做到鬆弛而不鬆懈,外松內緊,注意使聲音共鳴保持準確位置,行腔運氣保持長久穩定。等等。
跟在張文順後面出門拐進北海公園,沿著湖畔小路邊走邊練,先練八百標兵奔北坡,四是四、十是十等嘴皮子功夫,又咦咦咦咦,啊啊啊啊的練了高中低音,一圈下來足足練的兩個小時。
回到前門外的四合院,師娘早已準備好了早點,豆漿油條配著香油拌的小鹹菜,還有一屜小籠包,二老都是把油條撕碎了在豆漿里泡軟乎了就這鹹菜吃,這樣比較容易消化,而包子則是專門給唐德岩準備的,用師娘的話說是年青人長身體,早晨也得吃點葷腥的。
吃罷飯張文順邊拉著唐德岩開始講滑稽大鼓。
滑稽大鼓是京韻大鼓的一個支派。其音樂唱腔基本上與京韻大鼓相同,但曲目內容全為滑稽可笑和寓意諷刺的故事,表演上也結合各種滑稽動作表情。
這一流派的大鼓書起源於民初,曾有四位代表人物同出一門藝名分別為:老倭瓜、架冬瓜、大茄子、山藥蛋。其中架冬瓜本名葉德霖的便是張文順先生在滑稽大鼓這一門中的老師,也是唐德岩的師爺。
像是這種傳統的曲藝傳播,多是師徒之間口傳心授,尤其是小曲種的門類更是不可能有教材之類的存在,學習方法便是師傅唱一句,徒弟跟著學,學習過程中傳授要點所在。
今天教的這段是《劉二姐拴娃娃》,老爺子唱一句讓唐德岩學一句,剛唱了兩句一個巴掌就拍在了他腦門上,不過倒是沒怎麼用力。
「你小子誠心的吧。」
「咋啦師傅,我這學的不像啊?」
「像!怎麼不像,氣息、腔調、節奏、共鳴甚至表情動作都學的一模一樣,可誰讓你聲音也學我啊!我這老嗓子能聽嗎?用你自己的聲音唱。」張文順沒好氣的說道。
唐德岩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被拍的腦門:「知道了師傅。」
教學繼續開始:俏佳人兒劉家的小二姐兒啊心中暗把愁發,思想起將來的事兒淚珠兒嘀嗒。
小奴我今年歲數兒不大,三六二九一十八。
論起來我的丈夫不呆也不傻,卻為何娶過門子六個月身孕還不發達。
哎呦細思想,人為留後承歡在膝下,草為結子春至發芽
。。。。。。
摩登女與流氓二人正打架,圍滿了男女遊人齊來全把架拉。
你一言我一語呀齊說便宜話,走上來公安局派出所那看押警察。
帶上去劉二姐換長褲她穿上線襪,黑小子六月徒刑去把苦累罰。
這一回,劉二姐她拴娃娃可惹下一個風波大呀,勸女士,遵道德重廉恥,您得寬讓明達,您得勤儉去興家呀!
這一段大鼓書唱下來也就十五分鐘左右,張文順逐句講解要點確實用了一個小時才講完一遍。講完后又帶著張德岩唱了兩遍就讓他自己練,轉身打算去給自己的紫砂壺續上水。
老頭慢悠悠的溜達著一邊聽著徒弟的練曲兒,這傳統曲藝就得多練才行。跟著唱能順下來是一回事兒,可自己從頭到尾把活拿下那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俏佳人兒劉家的小二姐兒啊心中暗把愁發,思想起將來的事兒淚珠兒嘀嗒。」嗯這句還不錯,唱腔滑稽詼諧,但不過火。
「小奴我今年歲數兒不大,三六二九一十八。」這句也不錯連的順暢,聽的舒服。
「論起來我的丈夫不呆也不傻,卻為何娶過門子六個月身孕還不發達。」這句不錯,有點意思了,似乎是加進點自己的理解了。
。。。。。。
最終老爺子這水也沒續上,而是聽自家徒弟完完整整的唱了一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