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晉江獨家首發[20]
楚致緹終究是沒逃了那一頓好打,明姝有意幫他擋,嚴親王卻道是要給華家一個交代。所幸打的不是厲害,被抬回了王府。兩家議親的事兒也明了講,嚴親王一生為人耿直,自知這回華府落了面兒,他便求了皇帝賜婚,又找了明姝往華府去宣旨。
明姝的鳳駕到華府時,府門口早已候滿了人,為首的便是華左相。待她宣了旨,便被請進了府去。幼時華漓棠與她伴讀多年,兩天關係匪淺,碰巧遇了她三姐,明姝就被請去了華漓棠的綉樓。
見著華漓樂,明姝也不曾驚訝,卻獨獨有些悶喜。這華漓棠的三姐是給他們三皇叔做側妃,算的是半個皇嬸;如今楚致緹要娶皇嬸的妹妹為妃,這輩分瞬間就變尷尬了。
明姝還拿這事趣楚致緹,哭的他在床上差點背了氣,只道是往後不能再見攝政皇叔。
「殿下慢行。」華漓樂輕聲提醒到。
明姝笑了笑,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瞧著落她半步的華漓樂就說道:「本宮看側妃的面色似乎不大好。」
「回殿下的話,大致是妾妃這幾日太過上心皎皎的事兒了。」她下意識的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頰,腕上的碧玉寶石鐲子來回作響,端麗的面上不禁滑過几絲恍然。
明姝淡了笑意,脆生說了一句:「側妃要多注意身體才是。」便不再話語,徑自往華漓棠的住處去了。
華漓棠伴明姝走讀多年,及笄禮那日,宮中常貴太妃特意下了懿旨,封她為秦陽郡主。即使明姝不曾再去國學府,兩人來往也甚密。
華漓棠的綉樓明姝來過幾回,走的也算熟絡,進了內室就瞧見昔日如花嬌人萎靡不振的依靠在雕花床欄邊,眼角還滲著幾粒淚珠,好不凄然。明姝霎時止了步子,揮退了眾人。
「殿下您怎麼來了?」
對於明姝的突然到來,她似乎是不知情的,忙要起身行禮,卻被明姝制止了。
「你且坐好,別起了。這才幾日不見,怎生弄成如此模樣?」明姝向來對身邊人心軟,瞧不得誰有個不好。
豈料她這一問,華漓棠哭的愈發凶了,驚的明姝忙坐了過去,焦急道:「你這是作何?縱使阿致做的不對,他也答應娶你過門了呀。」
大胤國風開放,女子卻依舊看重名節,不無不可。依明姝看來,楚致緹就是做錯了事,可是以嚴王府世子正妃之位許了她,也算是仁至義盡。
華漓棠跟了明姝多年,光一個眼神也能知明姝所想,不由的擦了淚,抽泣道:「殿下您誤會了,這事都不怪世子爺,是皎皎自個作的,我不配做王府的世子妃······」
明姝柳眉一皺,直她話中有話,想起一更事來,有些遲疑的問道:「是誰······給你下的葯?」
這話才說出,明姝就敏銳發現華漓棠渾身一僵,面色悲戚。顯然,她被明姝戳中了痛處。
明姝回公主府時,天色已然不早了。她終究是沒從華漓棠口中問出話來,心頭不免有些發堵。坐在車中一時有些惶惶,秀氣的食指絞著腰間宮絛把玩。
腦海里不自覺的就是裴應清的面容忽現,也不知他現在作何?忽然,便心血來潮的想要繞道去他家瞧瞧。這個念頭一旦冒出,是怎麼都壓不下去。思著她之前也去過幾回,也不再猶豫了。掀簾喚來安兒,吩咐她打發走一部分人,再轉道悄悄去南街民巷。
「殿下,天色不早了,還是儘快回府吧。」安兒有些為難的勸到,她自知明姝是要去見誰,可那民巷亂的很,若是出了什麼差池,誰也擔不起責任。
明姝不由冷了臉,道:「本宮說去便去。」
安兒哪裡敢違抗她的旨意,只得選了一部分人打發回府,剩下些有武伴身的跟著。好在今日嚴親王來的突然,明姝出行都不曾有皇家的標誌。
明姝又哪知,便是她今日一意孤行惹了禍端,才落得日後終日垂淚。
南街尚遠,等他們一行人到的時候,天色將將黑了下去。安兒從馬車上扶了明姝下來,從身邊侍人手中接了燈籠替明姝照亮。
裴應清的父親逝世的早,獨留了眼前這座簡陋的小院與孤兒寡母。大抵是年日久了,外面的土牆早已脫了一層皮,有一處還塌了腳以竹籬補之。木頭大門也陳舊的很,似乎只要輕輕踢上一腳就會壞掉。明姝不由的想起頭一次與裴應清來這的情形,那時候的自己還為這院子大吃了一驚,囔囔著堂堂盛京怎麼有如此茅廁。
安兒似乎也對這門有些膈應,敲門時,格外的小心。連瞧數下,才聽見有人應了一聲,莫約一會門便被打開了。
出來的卻是一名中年婦人,眉眼慈善,五官端致,一身碎花藍底群裳足見婦人年輕時的貌美風姿。她對明姝幾人顯然是有些吃驚的,說起話來也有些惶恐。
「請問這位貴家小姐找誰?」
明姝也是愣愣的,直覺此人便是裴應清的母親,前幾次她來時都不曾見過,不料今日碰巧撞上了。在安兒要答話之際,忙一把拉過了她上前一步,柔聲道:「伯母您好,我是來找······文歧的。」芙蓉面上頓是一片艷霞。
裴母大抵是頭一次見著這般貌美女子,有些迷了眼。待回過神后,忙一臉歉意的朝院里喚裴應清出來,接著就請明姝幾人進院來坐。
「你們且都在外面候著。」她對安兒留了話,便提著裙擺隨裴母進去了。
裴家的院子也十分簡陋,一條鋪著小石子的路直通正堂,院子左側還有一顆桃樹,樹下是一汪小池。裴母走在前面,不斷笑著引明姝往正堂去。
「家裡頭一次來客人,沒個甚準備,小姐別見了笑。」裴母拿著布巾將桌椅好一番擦拭才請明姝坐下。
明姝如今是心如雷鼓,曾多次幻想過被裴應清帶著去見他母親,留個好印象。不料今日這般貿然,長輩卻拿她當了客。提著雲絲薄錦裙擺的小手心裡,已然滲出了一層熱汗來。
「伯母,您別拿我當客人,隨意就成。」平日宮裡的教導,大到國事,小至行睡,她都是努力學習過。可偏偏就不曾學過如何與未來夫家母親相處,即使身為公主她也不免開始緊張了。
裴母給她倒了茶水,道:「小姐多慮,人來便是客,我家比不上別人家,粗茶一杯也算是心意了。」
一盞油燈忽閃,土坯正堂里也暗的很,明姝只瞧見裴母滿臉笑意,暖的她心慌慌。如坐針氈的抓著椅端,窘然道:「謝謝伯母的招待。」
端起茶水小小飲了一口,入喉便是一陣花香清甜,好喝的很,不覺亮了眼。
「伯母這茶是用何物煮的?好喝極了!」
裴母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又給明姝緩緩倒滿,笑道:「這是秋日裡讓文歧摘的一些野薑花晾曬的,小姐若是喜歡,我這就去給你裝些帶回去飲。」
明姝倒是不拒絕,梨渦深旋,點頭不斷。
裴母高興起了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線頭絲巾,往竹籃裡頭歸置。見明姝疑惑的看著她,便慢慢說道:「我是個婦道人家,外面也謀不到生計,平日里就替一些官家夫人小姐做做手活,賺些食費。」言語間,有些嘆息。
明姝伸手接了一方綉絹過來,那還是半成品,一株紅梅尚未成形,卻已是栩栩如生。裴母的針線手法極為獨特,明姝單看了一眼,便讚不絕口。
「伯母綉功當真厲害!」雖比不得宮中綉人,卻在民間也算是少有了。
裴母眉眼一柔,笑意盈盈道:「待過些幾日,我綉方絹子叫文歧送些到府上去。」
明姝只當是得了禮,忙姝顏大展,甜聲謝道:「有勞伯母了。」
「阿玖?」裴應清站在門口顯然有些詫異明姝的到來,一時間還有些不敢肯定。
明姝卻是迫不及待的就沖了上去,燦爛一笑道:「文歧!」
泥土隨意鋪成的地面有些不平坦,明姝穿的又是軟底繡鞋,不免有些不適,幾步過去就險險撲在了裴應清的懷中。登時,一股淡香撲面而來。
裴應清有些錯愕的攬住了她,等她抬起頭來,瞧清楚了。清俊的面容上就是深深笑意,愛惜的抱緊。「天都這般晚了,你怎麼還跑出來?」待他放開了明姝,立馬就綳了面語氣不善的說到。他向來視明姝若命,即使生氣,也不願大聲喝她。
明姝倒不覺做錯,拉著他的手臂一陣輕搖道:「自然是想你了才來,反正有人跟著,不怕。」
裴應清哪受的了她撒嬌,只能暖了面色,無力的揉揉她的頭。
「下次別再來了,天黑了不安全。」
兩人在一旁倒是親昵,而另一邊的裴母卻是不自在了,抱著針線進退不得。過來的人了,兩個小輩的一番舉動,她是心如明鏡。面上的笑意愈發加重了,家裡頭一次來客,來的就這般重要。
「你們倆聊著,我去煮飯,小姐晚上也留下來一起吃吧。」
「伯母······」明姝糯糯的不知如何是好,特別是接觸到裴母那瞭然的視線,更是一陣面紅耳赤。
裴應清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了桌邊坐下,溫聲道:「今晚就留下吃吧,母親做的飯食很不錯呢。」
瞧著兩人殷切的笑意,明姝只好愣愣點了頭。
「那······阿玖便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