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晉江獨家首發[47]
出了太主府,明姝便從靜兒手中接了晏軾開的那紙藥方,蒼勁有力的幾行字體,完全不似出自那般羸弱人之手。自始至終,明姝都不明白,晏軾竟是個會醫術的,而且醫術還不低。
那為何,自己還身染重疾而不治?莫不是,因醫者不自醫這個由頭?
可是為什麼從沒人傳出這個消息來?
還待看著那幾味簡單常見的藥材,手中的白紙便被人一把抽了走,抬頭一看便是晏晚撒潑扭曲的精緻小臉,沾著墨跡的雪白紙張瞬間就在她的手中變成了紙渣。
明姝驚呼:「阿晚!你做什麼呢!」
一陣涼風吹過,薄碎的紙片翻飛掉落了一地,沾著未乾的雨水,瞬間就變了樣。晏晚就站在明姝的對面,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態,對明姝厲聲道:「都是你!都是你!憑什麼!」
她這般瘋作狀態自然驚了所有人,靜兒先上前擋在了明姝的前面,生怕晏晚一時做出不好的舉動來。也虧得她上來的快,這邊晏晚已經朝明姝伸手抓來,表情猙獰的恐怖。
「阿晚!」明姝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發狂的晏晚,顯然這一切都與那位太主駙馬牽扯了關係。
靜兒一時躲閃不及,生生叫晏晚在面頰上抓出一道血痕來,血珠濺出。明姝愣愣的往後退去,大抵是心頭失了主心,腳一崴就摔在了青石地面上。
「啊!」
晏晚最終是暈了過去,被靜兒指揮人抬上了車去。明姝這一身都沾濕了,思著太主府里的詭異駙馬,她不敢多在此地停留,就吩咐了靜兒一行人往她的公主府去。
特製的馬車行走間穩沉快速,半明半暗的光線下,明姝小心伸手替晏晚理了理散亂的頭髮。儘管她是暈了過去,可面上的狠色依舊殘存著,昔日甜美活潑的小女孩徹底在她心中破碎了形象。
「原來阿晚也是會變的……」她低沉喃喃到。
似乎,所有人都變了。皇姑、皇兄、皇叔、甚至現在連純潔如白紙的阿晚,也變的面目猙獰了。那麼,她呢?她是不是也變的面目全非了?
可是,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呢!
許久不回公主府了,明姝竟覺出了幾分陌生的味兒來,也不知道是為何,她總覺得人在宮外哪裡都是不安全的。出來帶頭相迎的人是安兒,一見著面,明姝就將她看了幾遍。她那日醒來之後,安兒便沒了蹤影,這些天才知道人是回了府來。
「殿下福安。」
「起來吧。」
她身上的綢裙濕了大半,還沾了泥質,自然是要先打理衣服才是,侍人紛紛被揮退。讓靜兒將晏晚送到了客房,又喚了府中太醫過來問診。安排好了,她方回了自己的寢居去。
赤足踩在長毛毯上,雪白的小腳顯得愈發圓潤可愛了,褪去身上的臟衣,踩著矮凳慢慢的跨進了浴桶。桶里的熱水是早已備好的,飄飄浮浮的一層五彩花瓣被盪開了,花芳糾纏著水霧裊裊暈開。
如今她已是成年少女了,雖身份尊貴,可平日里凈身更衣都喜愛自己動手,不似其他人那般需要人侍奉著。至多便是讓人站在簾外候著,十分不適被人瞧看。
溫水舒適的滑過細臂,隨意撈起幾片花瓣,輕輕一嗅,渾身暢爽極了。大抵是霧氣大了些,洗久了,人也熏的有些昏沉。方才將將撈在手中的花瓣,就那麼無力的從指間滑落到了水中去,一時之間,她直覺整個人被抽了力氣般,隱隱有要睡去的衝動。
不對!這種感覺完全不對的!
她不是笨人,不過是入水泡浴罷了,怎又會全身無力呢!立刻便察覺到了端倪,正待張嘴喚人,耳際卻傳來了門房開啟的沉重聲。
「來人……」
穩重的腳步聲,根本不是侍女該發出的,隔著層層白色紗幔,明姝心底頓時涼了個透徹。她想呼救,可是聲音到了喉間便再也不能發出了,只能軟軟的靠坐在浴桶邊,看著那道高大身影緩緩走近。
「呵呵。」
男人特有的低沉冷笑,清晰的闖入了她的耳中,那聲音實在她熟悉了,熟悉到她怕的要死。在他完全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時,她已經完全絕望了。
「姝兒可算是出宮來了呢。」
瞧著斜倚桶畔的美人兒,楚澤終究是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來,俊顏上多日堆積的陰霾,也少了幾分。大步上前,腰間龍佩晃蕩。危險氣息逼近,掃開了些霧氣花香,人兒那張映若朝霞的臉頰,顯了個真實。
「三叔都好些日子沒見寶寶了,可是念的出奇呢。」
大掌穩穩的就落在了她濕漉漉的秀髮上,紫寶石的戒子遊走在黑色叢林中,最後才停留在了嫩滑泛白的面頰上。手過之處,均是一陣細微的顫抖之意,很好的詮釋著水中人兒對他心存的懼怕。
現在的明姝,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來,僅存的一絲清明讓她十分憤怒。公主府里出了內奸,而那人還可能就在她身邊。這水中,便是被落了葯的。
空氣沉悶靜謐的怪異,楚澤心情是好的出奇,伸手就將泡在水中的明姝抱了起來,水珠四濺,隨手拿過屏風上的浴巾,就將她包在了其中。稚嫩的嬌軀就被裹得嚴嚴實實,吸盡了水滴。楚澤耐心的替明姝擦拭著,感覺到她微弱的掙扎時,涼薄的唇邊不由露出冷笑。
「真想掐死你……」
那下意識的冷顫,叫他加深了笑意。真的,現在他很想掐死她,以示逃跑的懲罰。可是,她是那般的重要,他又如何捨得呢。
還是換些別的懲罰吧,比如……
包在前胸的絨布巾帕被拉了開,明姝只能微微眯著眼,癱在他的懷中,心下一片悲涼。胸前的冷意,還有那揉捏的勁道,都叫她羞~恥到了極點,眼角的淚珠開始不斷落下。
果然,出宮是最危險的,因為宮外有他。
一陣摸觸后,楚澤就再無其他動作了,抱著她掀開紗幔就往另一側走去。那裡間有她素日休憩的小榻,放著她喜愛的綉瓊軟枕,一水嫩黃菱花的綢面富貴清雅,邊角處的流蘇墜子隨風飄動著。
「姝兒怎麼又瘦了呢?瞧瞧你這小胳膊,三叔還真怕給你捏碎咯。」掂掂手中細的可憐的手臂,楚澤皺了眉,暗自流露的憐惜,卻不是很明顯。
明姝不曾失去意識,猜是水中藥里不猛,除了手腳動彈不得外,她還是能清楚感受他的一舉一動,如此一來,她更是羞憤難堪了。
卻見楚澤褪了鞋襪,順手攬著明姝就躺在了榻間,手指不時劃過她的脊背,但再無進一步的動作,唇角親吻著她的額際,帶著涼意印了許久許久。他一動,她便不住的顫抖,小腦袋無力的耷拉在他胸膛上,鼻息中儘是他迫人的強烈氣息。
她極度不安著……
光裸的肩膀又被他用絨巾遮了起來,松放時,他粗厲的指頭一小心戳到了她細長的頸子,她咬牙瑟縮,他低聲笑開:「姝兒可是越來越怕我了呢,這可如何是好?乖,不怕,睡吧。」
一言作罷,他便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際,半干不幹的頭髮被他用布巾包了起來,濕濕的一團,感覺不是很好。
明姝的下顎還被他掐了起來,本就怕的直哭的她,此時才發現他偉岸的眉宇間,竟有幾分從不輕易展露的疲色,微翹的唇角也少了一抹邪魅。不難看出,他真的是累了。
「乖,睡吧。」
長舒了一口氣,他便將她調整好位置抱著,最後在嘴角邊上輕輕啄了一下,就閉眼入眠了。
多日來,楚澤都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朝野變更甚多,楚明康的明爭暗鬥也叫他傷腦不已。若單是一個楚明康,他自然是不會放在眼中,偏偏楚明康身後還有個楚歆,野心不比任何人小的她,出起招來,還真是狠辣至極。
眼看楚離便要歸京了,手握聖旨傳召的他,定是來者不善。如今他被楚歆拖的緊,朝中大半羽翼折損,也虧的他苦心經營多年政權,也不至於一時半會被人搶了先。成天周轉於朝政,他自然休息時機少的可憐,加之明姝跑了人,更是心情暴躁,連帶的脾氣都發到了事面上,暗殺楚歆的人就一口氣指了四波去。
買通明姝身邊的人,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知道她今日出宮,便計劃了這一切。水中落葯,本是想教訓她一番來著,可馨香在懷,壓制多日的倦意就上來了。要知他最近不休息,更多的緣由還是失眠,如今抱著明姝就想睡,也便樂的順意。
可這些,明姝哪裡又知道呢……
起初明姝還提防他的很,哪認為他會那般好心腸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根本不敢胡亂閉上。直到楚澤發現異樣,用手心蓋住了她閃亮的雙眸,她這才安生了一刻。他的手不甚冰,很大很寬,她如何都掙不開,沒了光源,她就急了,長長的睫毛不時就在他手心掃動。
「若再不睡,三叔就叫你哭。」
燥熱的氣息噴洒在耳際,她嚇得趕緊點頭閉眼。
讓她哭的法子太多,他說讓她哭,那便不是開玩笑的。
這些時日里,明姝也不曾安穩睡眠過,即使在夢中,她也是置身惡劣循環。常常夜半驚醒,再也不能入眠,睜眼到天明。身子骨差的厲害,心中鬱結更上了一層。如今,那夢中常出現的惡人就在她的身旁,鐵臂緊緊環繞間,她竟生生睡著了。
雨後昏暗的午間,天際出現了一米陽光來,透過薄紗軒窗懶懶灑進當中,整好斜照於榻間,相擁而眠的兩人竟是那般的和諧美好。
到底有多久了呢?又多久不曾見她笑了?
這是楚澤醒來后,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問題,也是最值得深思的問題,他似乎很久都不曾見她笑顏了。
懷中的人兒枕著他的臂膀睡的香甜,即使此時手臂已經麻木了,他卻不忍抽開,就那麼貪婪的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可愛。可是,只要她醒來,這片和諧安寧,就會徹底消失……
楚澤有些懊惱的苦笑了,強勢霸蠻如他,到了今時今日,他竟然有些後悔當初那般蠻力對她了,是他毀了她最後的靜美。
「可是,只有那樣,你才會是我的……」他輕撫著她的秀髮,低低喃著。
是啊,若他不那般強取豪奪,只怕寫小人兒早就同那窮酸書生共譜佳話去了。說來,他還真是壞的透徹,在沙場上殺人不眨眼,在朝堂上也是陰狠毒辣,如今到了心愛的人這,還是猶如野狼般蠻橫無極。
也難不怪她會怕他,會恨他,會想著逃離他。
可是,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她今生註定了是他楚澤的人,就算是恨是怕,那都沒有任何用。她若想跑,他定會叫她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