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綁
不知第幾次從昏睡中醒來,張子寧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全身筋骨酸痛讓她忍不住想張開手臂伸個懶腰,可一下秒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雙手被麻繩嚴嚴實實地綁在背後,動彈不得。
她微微眨了下惺忪的睡眼,進入視野中的依舊是一沉不變的白色牆壁、灰色水泥地,高掛在天花板上的瓦絲燈泡,還有……冷漠寡言的陌生男子。
「唉……」
一聲飽含失落的嘆息從口中溢出。
三天了,她被莫名其妙地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裡已經整整三天了。
坐在對面那個神色冷峻的男人正是綁架她的罪魁禍首。與張子寧印象中所有綁架犯會做的事不一樣,他既沒搶她的財也沒劫她的色,甚至將她關進這個屋子裡后就沒正眼瞅過她幾次。
如果這個男人直接打電話給她爸企圖勒索個幾千萬的話,張子寧心裡倒還安定些,畢竟有句話叫做「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更何況張子寧她家多的是錢能夠保證她的安全。
可現在問題就是男人似乎圖的不是她的錢。
張子寧根本摸不清男人綁架她的目的何在,他從來沒有提到過為什麼要抓她,也沒告訴她怎樣才能放她走,這讓張子寧非常非常挫敗。
喂!大哥!既然你把人抓來了那就該負點責任是吧?!
你這麼不理不問地把人綁在這難道當擺設么?!
不理不問也就算了,至少得給人質一點吃的吧?!
沒錯,
張子寧這三天來都是空著肚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度過的,綁架她的男人似乎完全忘記了她這號人物的存在,當著她的面吃速食麵時吸溜吸溜吃得倍兒香,結果到最後連口湯汁也沒給她留下。
張子寧餓得慌,但也只能咽著口水乾瞪眼,誰叫她不敢開口跟綁架犯要一點呢。
連續三天粒米未進,就算她的小身板再怎麼能挨餓也扛不住了。現在她盯著對面男人的大腿就好像看到一隻烤得香噴噴、油膩膩的雞腿在朝自己招手,嘴巴里口水也躍躍欲試地開始分泌了。
如果她猛地衝上去狠狠咬一口……
會不會還沒嘗到味道就被男人一掌劈死?
不行不行!太不划算了!
張子寧猛地甩了甩腦袋,雞腿立即消失不見。
再這樣下去別說能毫髮無傷地逃出這裡,自己遲早會被活活餓死,張子寧反覆斟酌了良久,終於鼓起膽子試圖跟那個看起來十分陰沉危險的男人搭搭話。
「你……你好。」張子寧始終忘不了那天他把匕首抵在自己脖頸處時由心而發的那股刺骨的寒意,即使是現在,一回想起來嘴唇就會沒出息地抖個不停。
她這人天生膽子小,連看個柯南都能害怕得晚上睡不著覺,更何況親身經歷這種被刀子抵住脖子的恐怖事情,沒嚇暈過去已經表現極為良好了。
男人此刻正垂著頭很專心投入地擦拭他心愛的匕首,略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使他看起來愈發的陰晴不定,聽到張子寧的話后才微微抬起頭瞄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過犀利和凌厲,僅僅對視上一秒張子寧的勇氣就被打擊得七零八碎,眼神忍不住慢慢地往別處瞄,上邊、下邊、左邊、右邊,往哪看都好就是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夠了!沒出息也要有個底線!
好歹你也是堂堂張氏集團的大小姐,連個男人的眼睛都不敢看以後還怎麼活?
張子寧快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這才忐忑地開了口:「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啊呸!扇你這張爛嘴!
這問得是什麼狗屁問題!
又不是相親聯誼呢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直接要食物啊、要食物啊!
「……」男人見張子寧醞釀了這麼久最後卻問出如此無深度的問題,似乎有些唏噓,低下頭繼續擦拭自己的匕首,「這不是你該知道的問題。」
你看你看,果然碰壁了吧,張子寧心裡懊惱得想哭。
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沒有表面上那麼恐怖啊,至少他不拿刀子抵著她的時候聲音還是蠻磁性蠻好聽的。
張子寧決定再向他多套幾句話。
「你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東西。」
「是有人指使你綁架我的嗎?」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東西。」
「那個人給了你多收錢?」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東西。」
「要怎樣你才能把我平安無事地放出去?」
「不可能。」
「……」
幾乎什麼都沒問到,張子寧泄氣地垂下腦袋,這時肚子突然咕咕咕叫了幾下,她又緩緩抬起頭,望著男人,終於問出了目前自己真正最擔心的問題。
「你能給我找點食物嗎?……我已經三天三夜沒吃飯了,如果你是想以我為人質要挾什麼人的話,至少得保證在那之前我沒有被餓死。」
男人思考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張子寧的話有道理,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張子寧心中暗喜,彷彿看到了希望,「吃什麼都可以嗎?」
「盡量滿足。」
「我想吃肯德基的葡撻和香辣雞腿堡,還有必勝客的巨無霸披薩和義大利肉醬粉,要是還能去和風壽司店買點吞拿魚和海草回來就更好了!」
「……」男人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張子寧忙不迭擺手改口,「算了算了,你買什麼我就吃什麼。」
她現在可不是什麼掌上明珠千金小姐,對方肯給她東西吃就已經很人道了,得寸進尺的話對自己沒好處。
男人出門前又將張子寧手腳上的鎖扣檢查了一遍,還給她餵了一粒葯以免她妄想趁他不在時逃跑。這種葯吃下去之後會讓人在短時間之類全身綿軟無力,張子寧即使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望著男人面無表情地穿上t恤、打開門、走出去、再關上門,她有些憂愁地嘆了口氣。
唉……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這樣自由地走出那道大門啊。
男人很快就回來了,外面天氣好像挺熱的,他回來的時候背後汗濕了一大塊。
男人迅速將t恤脫了隨手丟到一邊去,接著遞給張子寧一袋紅色塑料袋,裡面裝著幾塊武大郎燒餅,一瓶礦泉水,還有兩個紅通通的蘋果。
張子寧有些失望,她最想吃的的是肉啊,燒餅上那一點點肉沫沫也算肉嗎,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蘋果和水給我就行了,燒餅還是留給你吃吧。」
男人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怎麼了?」
張子寧扭捏著說:「我從小就對蔥有恐懼症。」
那幾塊燒餅上面灑滿了綠油油的蔥,她看了就直打哆嗦。
說她大難臨頭了還挑三揀四也好,說她不識好歹也好,反正她是死活也吃不下這麼多蔥的。
男人聽了張子寧的話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盯著她看了許久,漆黑的眼瞳里流轉著幽深的暗光,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半晌,他緩緩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問把張子寧給噎住了。
老大!你把我綁架了三天卻連我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就不怕自己綁錯了人么!
咦?有沒有可能真的綁錯人了?
張子寧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希冀,忙不迭問:「我叫張子寧,張牙舞爪的張,不得安寧的寧。我爸叫張震天,是張氏集團的董事長,我是他唯一的女兒。你會不會綁錯人了?我從小到大都沒得罪過什麼人,怎麼會有人要綁架我呢,一定是你搞錯對象了吧!」
「張牙舞爪的張,不得安寧的寧。」男人將這句話輕輕呢喃了一遍,嘴角泛起似是玩味的笑。半晌,他一句話毫不留情地摔碎了張子寧的希望,「沒弄錯,要綁的人就是你。」
張子寧頓時好像泄了氣的皮球,失落至極地靠回椅背上,耷拉著頭。
算了,本來她就沒有想過自己能輕輕鬆鬆逃離這裡。況且,綁架犯綁錯人這種事根本就荒唐至極,是她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張子寧是吧?」男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這燒餅你還吃不吃了?」
張子寧搖搖頭,「不吃。」
「蘋果呢?」
「吃。」
「好,我幫你鬆綁。」
言罷,男人走到張子寧跟前,彎下腰幫她解開繩結。兩人距離靠得太近,張子寧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源源不斷冒出來的熱氣,她本能反應地想往後躲一點,可又怕動作太大會被男人察覺。
男人麥色的肌膚和堅實的胸膛近得幾乎要貼在她的臉上,張子寧瞪大了眼睛又是驚恐又是不知所措,一時竟也忘了非禮勿視。待她反應過來時,耳根已經燙得發紅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天氣又這麼燥熱,無異於移乾柴近烈火,不燃才怪!
張子寧連忙閉上雙眼,心念南無喔彌陀佛。她已經算是半個有夫之婦了,應該注意避諱,這麼堂而皇之地盯著別的男人的身體看實在有愧於對她一心一意的蘇玉恆。
好不容易等張子寧身上的所有繩結都被解開,男人終於站得離她遠了些。
張子寧得以呼吸上一口新鮮口氣,末了又期期艾艾道:「那個……我知道天氣很熱,但畢竟男女有別,你……能不能套件背心。」
「矯情。」男人斜睨了她一眼,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張子寧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不想看可以閉上眼睛。」男人的聲音因不耐煩而顯得陰冷危險,「或者我拿黑布把你的眼睛蒙上。」
「算了,當我沒說過。」張子寧見好就收地閉上嘴巴。
拜託,光是手腳被綁住不能動就已經讓她受盡煎熬了,要是連眼睛也看不見的話,她還不如一頭撞死來得痛快。
男人將吃的喝的丟給張子寧,然後就坐到一邊去不理她了。
張子寧原本心心念念想吃東西,可這紅通通的蘋果到了嘴邊她又死活沒勇氣咬下去,心裡糾結得很。
男人一眼就將她的想法看穿了,丟過去一個鄙夷的眼神,「放心,沒毒。」
要想殺你早就殺你了,何必還繞這麼大個彎子毒死你。
張子寧不好意思地將臉扭開,低頭默默啃蘋果。
因為肚子太餓了,她很快就把兩個蘋果啃得乾乾淨淨,只剩兩條梗。她吃相有些狼狽,吃完后還打了個飽嗝,實在有失千金小姐的面子。
不過想想,反正坐在對面的男人是個冷酷綁架犯,不可能因為她的吃相優美就產生憐惜之情而放她走,所以張子寧也沒必要去注意這些禮儀了。
肚子填飽后張子寧的精神就好了許多,心理也樂觀起來。
既然男人給她東西吃就說明她對他還有用處,短期內他不會對她怎麼樣,所以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既然如此的話,她多問他幾句話應該也不會有事吧?
「那個……你為什麼沒事幹的時候就一直在磨刀?」
男人抬頭看著她,鄙視的感情溢於言表,「這是匕首,不叫刀。」
張子寧臉皮一抽,再問:「你為什麼一直在磨匕首?」
「不是用來殺你的就行了。」
「……」張子寧被他一句話哽住喉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的,這男人說話就不能溫和點不帶刺么!
男人不知有沒有看到張子寧的白眼,突然站起來來走到她身前,正色道:「有些事情還是要跟你交代清楚了。我的僱主讓我把你關在這裡與世隔絕一段時間,如果你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反抗,這段時間過後你就能平安無事的出去。但如果你企圖逃走的話……」男人將擦得雪亮的匕首伸到張子寧的眼前對準了她的瞳孔,冷峻的面龐上閃過一絲寒光,「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了。」
男人的一席話讓氣氛霎時間變得凝肅。
張子寧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那刀尖再往前一毫米就要刺中自己的瞳孔。
恐懼像是玫瑰的刺爬滿了她的脊背,張子寧開口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好的……我明白了。」
「該解釋的我都解釋清楚了,這幾天你表現還不錯,所以以後就不必綁在椅子上了,只要不走出這間屋子想做什麼都可以。還有,不要再問我一些無聊的問題,我討厭噪音。」
「……嗯,是。」張子寧訥訥地點了點頭。
男人似乎覺得張子寧聽話,又塞了個蘋果給她,「吃吧。」
張子寧伸出僵硬的胳膊接過蘋果,低頭默默啃了一口。
剛才男人的話中有提到僱主,這麼說來他綁架她肯定是受人指使的。
這個僱主會是誰呢?她不記得自己生活中有什麼死對頭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啊。
等等!
張子寧的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一張女人的面孔……
會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