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約定

轟鳴聲漸漸平靜下來，夜空中最後的絢爛一幕落下之後，花火大會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天空中沒有了璀璨的光亮，整個世界再次回歸了一片黑暗的本質，就像是被幕布籠罩了一般，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除了犀川對岸的那些無數霓虹燈一直保持著不停的閃爍之外，周邊就只有附近的屋台那一片地方還亮著充滿生活氣息的燈光。熙攘的人群，喧鬧的聲音和昏黃的光線，以及瀰漫的熱氣，凡此種種構成了一副美好的畫卷。

周圍有人陸陸續續的收拾著東西離開，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綠地草坪上的人群不一會就散去了不少。一時間，原本熱熱鬧鬧的場面隨之落幕，比較空曠的感覺竟然油然而生。

待附近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浜辺夫婦這才開始慢條斯理的收拾了起來。美惠和美波站在一旁，聊著那些花火大會的美景，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中村雅弘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只能上前幫忙打著下手，算是盡一份力。

需要收拾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主要都是一些就餐時的餐具，只不過這些餐具比較小巧，以至於收拾起來有些麻煩。約莫五分鐘之後，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收好了，草坪上的野餐墊也疊成了一個小塊。

浜辺先生提著一個裝滿東西的野餐籃走在前面，中村雅弘則提著另一個野餐籃走在靠後的位置。美波拿著野餐墊，和美惠嬉笑著走在一側，而浜辺夫人則抱著迷迷糊糊的小兒子走在最後面。

上了河川敷，隨著有些稀疏的人流，一行人沿著來時的道路，悠閑的緩步往回走著。離了犀川的綠地那邊，就好似遠離了黑暗一般，道路兩側的路燈漸漸多了起來，昏黃的燈光散發著回家的誘惑。

「中村桑，有沒有考慮過上京呢？」

中村雅弘正緩步走著，大腦處於暫時的放空狀態。冷不丁，前方的浜辺先生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著中村雅弘來了這麼一句。

「啊？」

下意識的停住了腳，中村雅弘一時間有些懵逼，看向浜辺先生的目光也有些獃滯。他剛才正處於走神的狀態，壓根就沒聽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麼？

「我是說，你有沒有考慮過上京？」

迎著中村雅弘滿是疑惑的眼神，浜辺先生開口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隨後，他又接著說道：「或者說，嘗試著去東京看看。」

看到浜辺先生和中村雅弘貌似在說著什麼，後面跟著的浜辺夫人並沒有上前，而是招呼著美波和美惠兩個小孩子，直接從側邊經過，然後繼續緩步前行。雖然不知道丈夫和中村雅弘聊什麼，但總是有原因的，不上前打擾是最基本的禮儀，畢竟又沒什麼要緊的事情。

浜辺先生邁步前行，中村雅弘也隨後跟上，兩人一同並排走著。下午閑聊的時候，雖然談論的話題主要是東瀛的國內新聞和藝能界八卦等主題，但隨著話題的不斷延伸，後面還是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中村雅弘的一些個人情況。

得知中村雅弘已經從高中畢業，並沒有繼續上大學，而是打算從事影視相關的工作，浜辺先生很是意外。尤其是聽說中村雅弘的意願並不是役者，而是映畫監督，這就更讓他感到驚奇了。

想想也是，一個年紀不大的高中生，憧憬藝能界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在東瀛國內也很常見。但不正常的一點，卻是他的選擇有些另類：不是那些在映畫銀幕上展現演技的役者，也不是那些在電視熒幕上頻繁活躍的歌手和光鮮靚麗的偶像，而是不那麼引人關注的映畫監督。

呃，無論如何想象，浜辺先生都很難把中村雅弘和映畫監督這個工作聯繫起來。在大眾的印象里，映畫監督可都是一群糟老頭子的形象，哪怕是年輕一點的，那也是滿臉油膩的中年人。

以中村雅弘爽朗的青春模樣，怎麼看都是畫風極度不符！此外，浜辺先生也有些好奇中村雅弘怎麼不選擇去東京找機會，反而留在金沢這樣的小地方：如果真要從事影視行業的工作，那麼經濟發達的東京肯定擁有更多的機會。

「呃，其實我也想過上京的問題．．．．但是，目前還沒打算去。」

略微的遲疑了一下，中村雅弘有些糾結的回復道。想了想，他又接著補充了一番：「一方面，美惠缺人照顧。另一方面，去了東京的話，好像暫時也沒有目標。」

「你不是說，想要做影視行業相關的工作嘛，怎麼會沒有目標呢？」

對於中村雅弘的回答，浜辺先生很是有些奇怪，他覺得無法理解中村雅弘的意思：既然是想要做影視行業相關的工作，那就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執行就可以了，為什麼要說沒有目標呢？

難不成，所謂的意願只不過是一個想法，而目標也只是三分鐘熱度而已？可中村雅弘看著，好像也不是那種缺乏毅力，容易輕言放棄的人啊。

「東京畢竟那麼大，沒有根基的人是很難立足的。更別說，我連認識的人都沒有，貿然去東京可不是一個好選擇。」

抿了抿嘴，中村雅弘隨後長長的舒了口氣，很有自知之明的說道。雖然他也設想過去東京奮鬥，那裡是有著無限繁華的大都市，無論經濟或是機會，肯定都遠超地處偏僻的北陸地區。

但礙於人生地不熟的困境，這個設想只能進行延後。或許以後中村雅弘會去東京，但那時候的他一定做足了準備。而當下嘛，與其貿然跑去東京，還不如先在金沢想想辦法。

好歹，中村雅弘的父親中村富昌也是電視台的資深記者，人脈肯定也是有一些的，或許幫不到太大的忙，但這也是中村雅弘可以借力的地方。如果是去了舉目無親的東京，那可就抓瞎了，光是在大都市立足的問題，就足以讓中村雅弘傷透腦筋。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東京畢竟機會更多，這是小地方比不了的。」

雖然有心建議中村雅弘上京，但浜辺先生也不得不認可對方的判斷。東瀛各地每年都有不少的年輕人選擇上京闖蕩，但真正能夠在東京立足的，往往都是微乎其微。

「中村桑，人生嘛，就是要闖蕩一下。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瞻前顧後的時候，那是想也不要想了。」

絕大多數人在大都市裡徒費了寶貴的青春之後，最終還是落魄的踏上了歸途。不過，事物都有兩面性。年輕的時候如果不奮鬥闖蕩的話，那青春還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成，等到年老體衰的時候，才來感慨波瀾不驚的人生和逝去的青春遺憾。

偏著頭，中村雅弘看著浜辺先生一副惆悵的模樣，一時語塞。從他的語氣和神情來看，浜辺先生年輕的時候，大概也想過上京闖蕩吧？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能成行。

轉過路口，就進入了本江町的商業區。街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雜亂的嘈雜聲也變得愈發響亮，路旁的商鋪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提著大包小包出來時的架勢，像極了收穫滿滿的商場勇士一般。

街頭的霓虹燈不停閃爍，五光十色的絢麗營造了夢幻般的效果，繁華的景象充滿了迷人的誘惑。路燈下的一些屋台前圍滿了顧客，熱騰騰的熱氣四散開來，誘人的香味充斥其間。即便是不經意間的路過，也免不了會被香氣的美味所侵襲，以至於被勾起一絲食慾。

正胡思亂想著，前方的美惠突然停下了腳步。她駐足在一個屋台前，仰著小腦袋看了一會攤主熟練的翻動著章魚燒，隨後轉身朝著中村雅弘小跑了過來。那架勢，比和美波玩耍時的勁頭還足。

「歐尼醬，我想吃章魚燒。」

到了近前，美惠滿臉憧憬的神色仰望著中村雅弘，如實說出了她的內心想法。顯然，這丫頭已經被瀰漫的香味勾起了食慾，有些控制不住了。

「中村桑，把野餐籃給我吧。停車場就在這附近，我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你還是去陪美惠去吃章魚燒吧。」

一旁的浜辺先生主動從中村雅弘手裡拿過了野餐籃，滿臉和煦的笑容看著他和美惠說道。都沒等中村雅弘反應過來，浜辺先生就先一步消除了他的顧慮。

「那，不好意思了．．．．請慢走。」

猶豫了一下，中村雅弘沒有過多的糾結，直接順從的答應了下來。跟浜辺先生道別之後，目送著他的身影一步步走遠，隨後才回頭看向了美惠道：「走吧，去給你買章魚燒。」

偏離了預定的路線，中村雅弘跟在美惠的身後，隨著小孩子的雀躍，直奔到了販賣章魚燒的屋台前。攤主的臉上滿是熱情的笑意，看到駐足的兩人，不等中村雅弘開口，就主動的問了起來：「兩位要吃點什麼？章魚燒嗎？」

雖然屋台販賣的小吃有好幾種，但章魚燒無疑是最顯眼的。此外，美惠剛才在屋台前停留，那充滿渴望的神情也給攤主留有印象，所以他已然猜到了兩人的來訪。

「兩份章魚燒，呃．．．．塩焼，算了，還是再來兩份肉串吧．．．．」

盯著章魚燒看了看，中村雅弘點了兩份。隨後又瞅了瞅一旁插著的一堆塩焼，有心也想來兩份，但想起那獨特的味道，一下就放棄了。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烤雞肉串那裡。

所謂的塩焼，其實就是東瀛街頭小吃的一種烤魚。把一整條烤魚串在一根棍子上，用鹽進行調味，而且是用很多很多的鹽，以至於最後彷彿就只剩下了鹽的味道。

算是比較獨特，也有些嚇人的小吃。中村雅弘第一次吃塩焼的時候，由於不知道情況，貿然就進行了一下嘗試，那超級鹹的味道，就好像直接在吃鹽一樣。從此，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