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崽崽盼父歸
天蒙蒙亮，坐落在大山窩窩裡的黔灣村，就已亮起了點點燈火。
半山腰處那座老舊的雙層小樓房也亮著一盞燈。
屋內，四肢纖瘦，腹部隆起的少婦扶著腰艱難地起床。
「媽媽。」
她一動，睡眼惺忪的小娃也爬了起來。
「暖暖，媽媽吵醒你了？」
眼還閉著，小奶娃就咕噥道：「欒欒要幫媽媽幹活吖……」
方映月失笑，「你能幫媽媽幹什麼？睡你的覺吧，小孩子睡眠不足會長不高的。」
小奶娃睏倦地揉著眼睛，「不怕……爸爸好高好高，欒欒也能長高高噠……」
說完，她撅起屁股爬下床，穿上拖鞋噠噠噠地跑出房間。
一邊跑，嘴裡一邊念叨著：「屙了了，屙了了……」
堂屋的大門上了栓，四歲的小奶娃身高一米零一，踮起腳伸長了手，勉強夠得著門閂。
但她的力氣太小了，哪裡推得動木栓，最後還是方映月幫她把門打開。
方映月和丈夫的卧室對面，就是許母的房間。
此時方映月聽到婆婆屋裡有響動。
她揚聲說：「媽，你不用起了，草藥嬢嬢不是說你要好好休息，傷才好得快嗎？」
前日婆婆下山挑水，不慎踩在青苔上摔了一跤磕到了胸口，但婆婆不讓她告訴昊子，所以昨天凌晨昊子打電話回來，她也沒敢提這事兒。
「今天要去山上翻地，你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嘛，我起來煮飯。」許母的聲音從裡頭傳出。
「忙得來，等我煮好飯再去翻地，大不了慢點。媽你好好休養，早點好了我才放心，不然我就告訴昊子了。」
「欒欒和爸爸嗦啦！」
這時，上完廁所的小奶娃跑回來，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白的乳牙，理直氣壯地道。
方映月愣了愣，「暖暖，你和爸爸說了什麼？」
小奶娃憨憨地回答：「我嗦婆婆噠倒啦~媽媽肚肚痛~欒欒好想好想爸爸~」
方映月：「……」失算了，才讓崽崽拿半個小時的手機，崽崽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抖摟出來了。
屋裡的許母也忍不住嘟囔：「這個崽崽就是藏不住話，屁大點事都要跟你爸爸說……」
小奶娃跑進去，小大人似的說：「婆婆聽發~爸爸嗦，把婆婆和媽媽看到起，不聽發，告訴爸爸！」
許母只好又躺下去，嘴裡問道：「那你和婆婆一起，莫跟到你媽，可以不？」
小奶娃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她和爸爸嗦好啦，要照看好媽媽噠！
「欒欒費乖~」
對婆婆說完這句話，小奶娃就甩著胳膊跑走了。
方映月上完廁所出來，剛想喊暖暖來刷牙，就看到女兒左手端著個小塑料杯，右手拿著把兒童牙刷，蹲在地上費勁地刷著自己的那口小乳牙。
方映月眼帶笑意地提醒：「要刷乾淨哈。」
滿嘴牙膏沫的小奶娃立馬仰起頭，呲牙給媽媽看。
刷乾淨啦！
洗漱好的暖暖提著一個小桶桶，和媽媽一塊兒去挑水。
小桶是爸爸用奶粉罐做的，在奶粉罐上鑽兩個孔，找根粗的鐵絲穿進去當提手，就成了暖暖為數不多的玩具。
媽媽挑著大水桶在前面慢慢走，暖暖拎著小水桶牢牢跟在後面。
清晨的大山總是伴隨著鳥語花香，山路兩側的青草上露珠點點。
站在山腰處的暖暖，看見遠方那個紅色的圓盤，羞澀地藏了半張臉在大山後。
她開心地把太陽指給媽媽看：「太陽公公，太陽公公！爸爸肥家，又近一天啦~」
方映月點頭，「是啊。」
小奶娃面朝太陽的方向，小臉上滿是認真地說：「太陽公公快快粗來，不要偷懶喔！欒欒想讓爸爸，早點肥家~」
方映月笑道：「認真做事太陽公公就跑的快了，等你忙完一回神，哎，太陽公公都從另一邊的山頭落下去了。」
一心想讓爸爸快回家的小奶娃，暗暗記下了媽媽的話。
吃過早飯，方映月給女兒戴上一頂小草帽，扛著鋤頭背著背簍，朝山上的坡地走去。
暖暖一路吭哧吭哧地跟著走了好久好久，終於爬上了坡坡。
在媽媽幹活時，小奶娃就在周邊晃。
見到坡坡上長了好多豬草，她大聲問：「媽媽，要不要割草草，肥去餵豬豬耶？」
「你割不來，等媽媽翻完地了再去割。」方映月說著，直起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小奶娃見了，捧起水壺小跑過來，「媽媽，喝水水！」
方映月笑了笑，接過水壺后先喂女兒。
由於大著肚子上下不方便，方映月早上出門時帶了午飯，中午就不用回家了，找了個陰涼地和女兒把飯一吃，又繼續幹活。
暖暖吃過飯就打瞌睡，方映月拿出蛇皮袋鋪在地上，讓女兒躺上面午睡。
等小奶娃一覺醒來，這塊地已在媽媽的辛勤勞作下全部翻了一遍。
小奶娃默默看了半晌，爬起來去拔豬草。
媽媽好累吖，我要讓媽媽不辣么累！
母女倆在山坡上割了一大捆豬草，眼看著太陽要下山了，方映月便背起豬草，牽著女兒的手回家。
天色漸晚，可小暖暖一點也不怕，她和媽媽走在羊腸山路上，有說有笑的。
可忽然間，行走的方映月感到肚子一陣抽痛，她不由得扶著肚子彎下了腰，一臉難受的表情。
這可把小奶娃嚇壞了！
暖暖急得不行，「媽媽，肚肚又痛啦？」
方映月放下鋤頭，手撐在地上緩緩坐了下去，對女兒擠出一絲笑容：「媽媽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暖暖你陪媽媽坐坐。」
暖暖緊緊挨著媽媽，聲音糯糯地：「棱不棱喊太陽公公，跳到爸爸肥家辣天？爸爸在家，媽媽不挑水，不挖地，肚肚也不痛~」
「傻孩子。」方映月心裡感動，摸了摸暖暖的頭，但想不出話來安慰女兒。
因為她自己也希望日子快進到老公回來的那天啊……
但那是不可能的。
驀地，小奶娃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媽媽後方。
不知看到了什麼，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黃昏的日光下，不遠處有個偉岸的身影，伸出手臂朝她使勁揮了揮。
霎時，小奶娃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喜悅。
她一骨碌爬起，「爸爸！」
這一喊，把方映月喊懵了。
但也僅僅是愣了一瞬，方映月就淡定了。
昨天打電話時也沒聽老公說要回家啊，他一般不會不打招呼就回來。
方映月撫了撫肚子，「看你阿姐想爸爸都想出幻覺了。」
話音剛落，女兒就甩脫她的手，拔腿奔了出去。
她連忙叫住女兒：「等一下暖暖！」
結果一轉身，一道頎長熟悉的身影撞入眼中。
方映月的瞳孔驟然凝縮：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