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虛空深處
海陵郡邊緣,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荒廟。
廟宇之後原本延展著一片鬱鬱蔥蔥的野林,但近來那片綠意卻是突然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平地。
儘管這般變化極為駭人,好在此地偏遠,
距離郡城尚有百里之遙,故而並未引起世人的關注。
而在這荒廟地下,曾是寺中僧人籌備過冬的地窖,用以儲藏過冬所需的蔬果菜米。
彼時寺廟香火鼎盛,規模宏大,
所需儲備的物資自然也是極多,故而地窖也是有大又廣。
然世事無常,隨著寺廟因戰亂與歲月的侵蝕而逐漸破敗,香火不再,
這曾經莊嚴的廟宇也淪為了廢墟,地窖也隨之廢棄。
往昔偶爾有行色匆匆的商人,長途跋涉至此,會選擇在這座荒廟中暫時歇腳。
但自齊楚兩國關係日益緊張,邊界的海陵郡成為了風雲變幻之地,
商人們為了安全起見,大多選擇繞道而行,這座荒廟也因此更加寂寥,鮮有人跡。
而現在,這廟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雖說仍可以看出歲月痕迹,但也不見多少風塵。
在這地窖之內,放置著的也非是過冬的存糧,而是一方血池。
說是血池,或許連「血池」二字都略顯誇張,
更確切地說,它此刻在地面上所展現的,僅僅是一塊成人巴掌大小、色澤暗紅的微小窪地。
兩道身影此刻正盤膝而坐,環繞著這方微小血池。
楚君寅閉目凝神,意念如絲,
伴隨著血池下的血絡悄然向四周蔓延,其覆蓋範圍已是有周圍十里。
血絡延伸之間,便將所有能夠感知到的生機盡數吞噬。
血絡所至,生機盡失。
在楚君寅這尊近神尊者意念的加持之下,但凡是血絡所至,幾乎是周圍的任何生命都無法逃過感應。
無論是野獸,還是草木,只要被血絡觸及,其生命力便如同被無形之手輕輕一捻,
瞬間化為虛無,被血絡貪婪地吞噬。
隨著楚君寅意念的引導,那原本微小的血池開始以一種近乎妖異的速度向外擴張,
每一次吞噬,都使得以及血池邊界的悄然延伸。
僅僅幾炷香的工夫,這血池已從最初的巴掌大小,膨脹成了一個半徑足足有三尺的圓形。
此刻的血池,雖仍不及江河湖海之壯闊,但其中蘊含的生機之巨大,卻是還要遠超一般尊者。
而且這血池看球來不大,但要知道,
每一滴在這血池中的鮮血都絕非尋常之物,它們乃是天地間生機最為純粹的菁華所在,
是可以直接為楚君寅這樣一位尊者重塑身軀的至寶。
此刻的楚君寅雙眸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之光,彷彿兩顆璀璨的星辰。
他的身軀之上,散發出的不再是血腥味,
而是一種清新脫俗、宛如蓮花與蘭花交織的淡雅香氣,這股香氣中蘊含著勃勃生機。
「成功了!」
這血池,雖然此刻看起來仍舊不大,但其中所積蓄的血液,卻已經足夠他楚君寅能夠完整地復活一次。
楚君寅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彷彿將千年的壓抑與苦悶都隨著這口濁氣一同排出。
自此之後,他再也不用畏懼天海聖地那些神境強者的威脅,因為他已經擁有了足以自保的力量。
回想起此前千年的歲月,因為資源的匱乏以及楚國靈礦被強佔,導致整個楚國的靈機日漸貧瘠,
即便是他這樣一位尊者,也不得不謹小慎微,不敢肆意修行,生怕耗盡這稀薄的靈氣。
桐叔程那胖乎乎的臉蛋上,此刻洋溢著一片燦爛的紅光:「恭喜師尊,賀喜師尊!」
「血池已成,師尊此後便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再無人能束縛師尊羽翼!」
楚君寅輕輕搖頭:「這僅僅是個開始。」
他內視己身,只見那顆曾經緊緊依附於心臟的血種,如今已悄然無蹤。
但冥冥之間,他卻已和這血池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關聯,
只要他這具身軀隕落,他便可以隨時從血池之中重生。
「至於修成血河,是一條漫長之路,非一朝一夕之功。」
桐叔程開口問道:「那師尊……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修成血池?」
「你?……」楚君寅的目光轉向了桐叔程,有些無奈。
桐叔程的天賦與自己相比,實在是差的有些太多太多了。
若非桐叔程的體質與血種有著驚人的契合度,
恐怕僅憑他自身的天賦,永遠也無法凝結出血種,踏上這條路。
「你的路還長,但記住,天賦並非決定一切。勤能補拙,持之以恆。」
想了半晌,楚君寅亦是不太好打擊自己這弟子,只能是以雞湯鼓勵,
畢竟這人仙法,還是他從桐叔程手中得到的。
忽然之間,楚君寅身形一動,徑直站起了身子,目光如炬:「準備接客吧。」
「師尊?……」桐叔程聞言,臉上滿是不解:「還有誰知道我們在這裡么?」
楚君寅並未多言,只是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準備離開地窖。
「齊國的神境……來了。」
「啊?」桐叔程聞言,心中猛地一緊。
他沒想到,這一天竟是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畢竟楚君寅作為齊國的心腹大患,已經太久太久了。
其如今表現出一副想要晉陞神境的模樣,
齊國又怎會坐視不理,任由這個潛在的威脅日益壯大?
正於此刻,桐叔程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喝,宛如雷鳴般在破廟上空炸響:
「楚君寅,快滾出來!」
緊接著,一個狂妄至極的聲音響徹雲霄:「今日,弒你楚君寅者,我龍三是也!」
伴隨著這聲怒吼,整座破廟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所席捲,
瞬間被掀飛而起,化作漫天碎屑,氣浪炸響之間,桐叔程只覺一股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連忙縮了頭,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與無助。
這地窖被楚君寅施下了重重法禁,如今對他來說,已是唯一的安全之所。
桐叔程緊貼著地窖的牆壁,聽著外面傳來的陣陣轟鳴。
而在外界天際之上,一柄巨大無比的法鐧劃破長空,
其勢之猛竟將空間都生生撕裂開來,露出了那深邃無盡的虛空。
與此同時,自那遙遠的天際邊,緩緩步來了兩尊浩大身影,
他們彷彿自遠古而來,周身氣勢如虹,宛如兩座巍峨的山嶽,
他們不斷向前行走之間,卻又好似又逐漸融合成了一人,展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與強大。
「龍三?」
楚君寅望著那逐漸逼近的兩尊身影,不禁眯起了雙眼,心中湧起波瀾。
在整個天海聖地之中,若論起哪一位長老最令人心生畏懼,
那麼,執法堂的龍三宗老無疑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
他就如同一片烏雲籠罩在聖地之上,讓所有人在提及之時都不禁心生寒意。
龍三宗老所修行的,乃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神體,
這神體使他的神魂與肉身都分裂成了兩尊獨立的個體。
這兩尊個體各自擁有著獨立的思想與意志,可以說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
然他們卻能將二者完美地融為一體。
在融合之後,龍三宗老所展現出的實力,足以碾壓一般的神境。
正因如此,龍三宗老在天海聖地內一直是一個充滿爭議的存在。
他的喜怒無常和捉摸不透。許多弟子都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每日都提心弔膽,生怕哪天會因為龍三宗老的一時不悅,而慘死於他那無情的鐵鐧之下。
即便是天海聖地之中地位尊崇至極的聖主,在面對龍三宗老時,也不得不收起平日的威嚴,對其表現出應有的恭敬與敬畏。
龍三宗老在天海聖地內的地位,已然超然物外,無人敢輕易招惹。
只是龍三與齊國之間的關係,一直以來都頗為微妙,兩者間摩擦不斷,
楚君寅著實沒有料到,齊國竟會不惜代價,與這位難以捉摸的龍三宗老搭上關係。
此刻長空之上,龍三宗老的身影宛如鐵塔般屹立,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他雙手各執一柄鐵鐧,這兩柄鐵鐧,乃是天海聖地中傳承了無數歲月的至寶,
其每一柄都重達億萬萬斤,並且其上鐫刻著大道法則,
即便是輕輕放置於地面,也能輕易將大地壓沉,甚至將虛空都碾得粉碎。
其中一尊龍三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楚君寅,念在你昔日乃是我天海聖地弟子的份上,本宗老可以網開一面,放你一馬。」
他的語氣似乎蘊含著某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強硬,
「只要你現在願意跪在地上,向我求饒,並且自廢根基,承諾永生永世停留在這尊者境界,不再踏足神境半步,本宗老便可以考慮既往不咎。」
面對龍三宗老提出的「恩賜」,楚君寅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諷之色:
「龍三,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你想要我屈服於你,自廢根基,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高看?」龍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彷彿是在嘲笑楚君寅的無知與狂妄。
話音未落,他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變,二體瞬間合一,綻放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頃刻間,其周身殺意如潮水般洶湧澎湃,混亂的意志如同狂風驟雨,席捲四面八方,
若是尋常修士在此,恐怕瞬間就會被這股殺意侵入大腦,失去理智,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
面對龍三這足以震懾群雄的殺意,
楚君寅卻顯得異常冷靜,他身形未動,身後突然湧現出一股磅礴的生機,宛如春回大地,萬物復甦。
緊接著,一隻巨大無比的白虎虛影自其身後凝聚而成。
「仙靈?」龍三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又恢復了冷漠與不屑,
「哼,即便是你師父苦修了足足三萬年的仙靈,在我龍三面前,也只是一鞭抽碎的命運。」
「更何況你這初出茅廬的小輩,又能翻起什麼浪花?」
然而,龍三的話語未落,楚君寅體內的生機卻彷彿無窮無盡,源源不斷地湧入到白虎虛影之中。
這股生機如同滾滾洪流,帶著一種蒼茫浩大的氣息,使得白虎身上的氣勢愈發磅礴,彷彿能夠溝通天地,引動風雲。
「嗯?」龍三眉頭一挑,目光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凝重,「沒想到,在這條道路上,你竟然已經超越了你的師父。」
「那麼,就讓我好好看看,你這位昔日天海聖地第一天才,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吧!」
伴隨著楚君寅體內生機的持續灌注,那白虎虛影的身軀愈發龐大,
宛如一尊自遠古走來的洪荒異種,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楚君寅雙目圓睜,血氣在其身軀內鼓盪如潮,他低吼一聲:「仙靈真形!」
頓時間,其身後的白虎璀璨若日,光芒萬丈,
額頭上的王字彷彿被賦予了生命,閃爍著金色的光輝,宛如某種法則烙印。
這一刻,白虎的氣息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仙靈,達到了一個令人仰望的高度。
甚至於,楚君寅也將剪紙畫影這一神通推到了創造者都未達到的高度。
龍三的雙眸中顯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色,他喃喃自語道:「雖非神境,但你也有匹配神境之能了。」
「果然不愧是連齊皇那個老鬼都忌憚的天才,他請我來殺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面對龍三的讚譽,楚君寅只是冷冷一笑:「匹配神境?」
龍三見狀,心中不禁暗道:「不能再讓他蓄力了。」
他深知,一旦讓楚君寅將這股力量完全釋放出來,自己怕是不會那麼輕鬆了。
他暴起身形,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鞭響,
虛空都被撕裂開來,一道恐怖的攻擊朝著楚君寅呼嘯而去。
只是未想,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血紅色的虛影突然從虛空中竄出,速度之快,連龍三都未能察覺。
「不好!中計了!」
龍三心中大驚,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楚君寅之前的不斷蓄力,只不過是在故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罷了。
而這道突如其來的血紅色虛影,才是楚君寅真正的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