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鴻門宴
寧遙回朝,太后說的是大宴七日。
除了第一天有寧遙在場,其他時候,她都是讓慕雲亭代替她去回話的。
而今天,是七日宴的最後一天,太后親自叫了蔣公公登門來請,寧遙也不打算推脫了,畢竟太后這鴻門宴,她總要去一次。
馬車晃悠悠的走在路上,車內的慕雲亭不免擔憂。
「妻君之前都是躲著太后的,這次進宮,可使有別的想法了?」
寧遙輕輕的勾起唇角,反問道:「慕雲亭,你一口一個妻君的叫我,我倒是想問問你,若我這次進宮是九死一生,你會陪我一起嗎?」
慕雲亭一雙渾濁的眸子深深的望著寧遙的方向:「有我在,你不會出事。」
寧遙忍不住笑出了聲:「好,那你可要好好護著我了。」
慕雲亭頓了一下,一雙手放在膝上,漸漸捏緊了,一副又乖巧又委屈的樣子。
宴會之上,寧遙一改之前的地位,直接坐到了小皇帝得左側。
那是攝政王的位置,如今寧遙不僅坐著,還有攝政王坐在身邊端茶倒水,好不尊貴。
宴席擺好之後,太后才姍姍來遲。
眾人行禮,太后也只是瞟了一眼寧遙,並沒有說什麼。
看來這天命鑒對皇家的威脅力還是很大的,若是沒有慕雲亭,太后怕是要直接以大不敬之罪將她斬了。
入座之後,太后便忍不住開口。
「飛雲將軍好難請……明明是你的慶功宴,你卻在最後才出現。」
「說起來,大國師近日不知被什麼人打傷了,還在養病……」
太后欲言又止,寧遙沒有說話,慕雲亭彷彿十分不悅的放下筷子。
「太后,慶功宴上,提那些晦氣的事情做什麼,大國師養病,不來就是了,提出來平白倒了本王和妻君的胃口。」
太后冷著一張臉,默默的攥緊了拳頭,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她環顧周圍,忽然看見了角落裡的南宮肆,眉頭一展。
「肆兒也來了,真是難得,我記得你不喜歡參加宴會。」
南宮肆起身行禮,在太后的面前,他的一身傲氣倒是收斂了不少。
「回太后……近來悠閑,且……聽聞飛雲將軍武藝了得,特來拜見。」
寧遙急忙起身,端起酒杯相敬:「小侯爺過譽了。」
南宮肆的確不喜歡宮中宴席,但是自從與寧遙有過一面之緣后,寧遙的慶功宴擺了幾天,他來了幾天。
小侯爺雖然為人矜傲,但對於武藝高強的人,他又是打心底的佩服。
如今終於見到寧遙,竟然還有些緊張。
寧遙與南宮肆對飲了一杯之後各自坐下,這些場面話說的寧遙牙根直酸。
寧遙打量著這位紅衣金冠的小侯爺,如此少年英雄的模樣,也難怪太后那麼喜歡他。
南宮肆見寧遙一直看向他這邊,拿筷子的手都有些不自然了。
瞧這是太后眼前的紅人,其實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麼拜寧遙為師了。
太后朝著身後的太監擺了擺手,不多時,便有一些樂師捧著樂器走了進來。
奇了,尋常宴會的表演都是舞蹈,今日怎麼把樂師叫到堂前來了。
寧遙本沒有在意,只自顧自的喝自己的酒。
誰知杯盞搖曳之間,有一個穿著黑色紗衣,抱著古琴的男子從一眾人中走到最前面。
那人容色俊美,身形挺拔,一雙含情的桃花眼盯著寧遙看了許久,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琴師……彷彿有點意思。
「妻君若是喜歡看,納進府中如何?」
慕雲亭忽然說了這麼一句,醋意便有些藏不住了。
寧遙微微挑眉,有些調笑道:「只怕我納了他,第二天這人就要身首異處了吧。你放心,我只是覺得……這琴師看起來不像是中原人……」
男子擺好古琴,微微側首,垂下一雙眼眸,如白玉一般的手指按在弦上。
悠揚的音樂緩緩而起——
「高山流水?」
寧遙很少聽曲兒,認識的曲子除了勾欄之中的小調,便只有這首高山流水。
此人的琴聲似乎可以將其他樂師的聲音全都壓下去,技藝精湛,堪稱一絕。
「妻君喜歡?」
慕雲亭淡淡的說著,手指在酒杯上繞著圈兒。
「是啊,我覺得挺好聽的。」寧遙淡淡的說著。
慕雲亭的神色漸漸冷了下去,他也忍不住面向了堂中的那位琴師,灰白色的眼睛投下陰冷的目光。
慕雲亭的手指搭在了胸前的鈴鐺上,一聲若有若無的鈴音穿過層層音浪。
「嘣!!」
那黑衣公子的琴弦崩斷了,他轉頭看向慕雲亭,咬了咬牙……
御前失儀,一眾樂師全都跪了下去。
「樂師顧宴,技藝不精,還請太后恕罪。」
周圍的空氣一時間降入冰點,太后一言不發的盯著寧遙,眼神冰冷異常。
寧遙看向慕雲亭,他正一臉無辜的拿起茶杯,淺淺啄了一口。
「慕雲亭……」
「嗯?怎麼了,妻君。」
「你……」寧遙想責備兩句,然而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太后緊咬著臼齒,沉默良久。
到最後似乎是終於忍不住了一般,擲地有聲的說了兩個字:「動手。」
她瘋了?
這是寧遙此刻唯一的想法。
而那方才彈琴的顧宴從袖中劃出兩柄造型詭譎的彎刀,朝著寧遙他們二人沖了過去。
那些殿上的樂師也紛紛扯開冗長的袍子,拔劍指向寧遙。
「叮——」
一聲清脆的鈴音很自然的卸開了顧宴的攻擊。
寧遙看見慕雲亭胸前的銀鈴瘋狂的抖動著,分明是那麼細小空靈的聲音,卻彷彿可以化為萬千兵刃。
「太後娘娘,您這是做什麼?謀害功臣嗎?」
「少廢話!張運算元前些日子回來便瘋了,夜裡,他在在一方雅池暴斃……你別跟我說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太后拍桌起身,驚醒了一旁的小皇帝,太后那猙獰的樣子,應當是將小皇帝嚇了一跳。
小皇帝驚愕的後退著:「母……母后……」
太后彷彿沒有聽到一半,抓起旁邊的硯台,發瘋似的砸下去。
「我知道,先是張運算元,之後就是我……我不會給你機會的!今天就算我殺了你,那些老臣……也不會讓我這個當朝太后給你這個黃毛丫頭償命!」
看來這太后也是瘋的不輕,竟然能想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張運算元殺人太多,他死於心病,與我何干?」
寧遙冷笑著,從腰間抽出軟劍:「八年邊關我都守過來了,爾等鼠輩,也敢妄想殺我?」
大殿之上的屏風紛紛碎裂,從中竄出了幾十個身著銀麟鎧的侍衛……
「這是……先帝的影衛?」
群臣嘩然,全都抱著頭躲到了桌子底下,南宮肆到底還是小孩子,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也跟著拔劍立在原地。
顧宴退後了兩步,將彎刀在手中轉了兩圈,道:「飛雲將軍的相貌比我想象中更為端正,只可惜……今日要死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