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幕:耶里梅斯爵士

第34幕:耶里梅斯爵士

奧斯卡·勞倫特站了起來,伸展雙臂,笑呵呵地走向門口:

「沒關係,聽說爵士你今天剛從南大陸回來,路途辛苦,我們大家都非常理解。」

從南大路到間海,因為有霍納奇斯山脈的阻擋,所以人們一般都只考慮海路。

自貝倫斯港坐船,經安全航路穿過狂暴海來到中程島,再輾轉達米爾島上的港口,最後沿著魯恩王國近乎四分之三的海岸線,一路航行直至抵達第利斯城。

發質偏硬、短髮褐中透紅,氣質成熟的耶里梅斯爵士走到桌前,從服務員端著的托盤上直接拿起一瓶葡萄酒,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

「船到港口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我自罰三杯。」

「噢,這可真是苦了爵士了,」邊卡夫人向來心大,不以為意地問道:

「究竟遇上了什麼樣的事兒,可以講給大家聽一聽嗎?」

問得好……歐維恩挑了挑眉,身體微微前躬。

他做這個動作的同時,隱隱約約感到有束目光從背後射來,但在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他已經習慣了被人偷偷打量的感覺。

「邊卡夫人……能為『羅密歐的夜鶯』分享自己的故事,是一個紳士的榮幸。」

耶里梅斯爵士見邊卡·巴洛卡娜也在舞會,還跟自己搭話,很是意外,又很是驚喜。

他不太自然地整了整衣領,用咳嗽清了下嗓子,便開口道:

「雖然這件事情配不上您的美麗……對了,如果大家有這個閒情逸緻,我不介意再講一個我們在海上差點碰到海盜團的故事。

「咳嗯,事情是這樣的,當我們在間海郡的康斯頓城留足一夜,今天剛剛從霧蒙蒙的海上望見第利斯城輪廓的時候,我和我的妻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客船上就突然爆發起了衝突。

「那些缺少教養的南大陸水手,甚至還包括乘客里一部分文明人在內,他們因為一些積怨的事情情緒爆發,舉起棍棒在甲板上打了起來。

「南大陸人為了被拖欠的工資,部分乘客則因為幾天前一場海上劫掠……該死,我是說,這群簡直沒開化的蠻種明明有其他選擇,卻非得用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當時和妻子、幾個僕人還有保鏢躲在艙室里,聽到了鳥槍發出的動靜,聽到了有人落水聲。

「不過,最終還是拜朗–帕斯進出口公司的傭兵們贏了,把我們救了出來。這很理所應當,因為客船就是這家公司運營的。」

拜朗–帕斯進出口公司,那個政府准許傭兵的公司……歐維恩想起幫派里的前海盜,加布曾經提過這個公司。

當年加布、伊扎克他們所在的海盜團曾遇到過他們的船隊,那一次足足四艘大船,運送的都是值錢的貨物。

可拜朗–帕斯進出口公司並不是待宰的羔羊,他們武裝了每一艘貨船,伊扎克現在隨身攜帶的單筒望遠鏡——當時還在老船長手上——望見了八門裝了輪子被推過來的火炮,以及閃爍銀光的連發步槍、蒸汽高壓槍和六管機槍。

海盜們沒敢輕舉妄動,在海上遠遠地尾隨對方長達六小時,最終也只是掉頭離開,怏怏而歸。

舞會上的紳士小姐們頓時義憤填膺了起來,紛紛譴責南大陸人的貪婪與越界。

當然,席間也有人抱怨起進出口公司的辦事方式,把乘客的人身安全託付到傭兵和南大陸人手上。

一位紳士搖了搖酒杯,神態傲慢道:

「對啊,這位爵士之所以能活著回來,還不正是多虧了我司每年在私兵上的巨資投入?

「要知道這樣的事情每年都會發生幾起,並不單單出現在我司。呵,準是文明國家的燈火令他們相形見絀,讓他們在即將靠近港口時臨時起意。」

耶里梅斯爵士看了這位拜朗–帕斯進出口公司在第利斯城的銷售總監一眼,沉吟不語。

這讓他為講述接下來第二個故事感到有些為難。

他不太想讓這位總監不悅。

就在這時,歐維恩身後有人說道:

「說到港口,最近意外確實比較多。

「我聽說僅僅只是自殺事件,在第利斯城就比以往高出了很多,主要集中於港口。」

坐在酒桌旁邊的一位警長夫人嘆了口氣,苦笑道:

「誰說不是嘛,我丈夫就是處理城東的,這些天都要被這種案子忙死了,讚美太陽,那些輕生者難道不知道他們違背了神的聖言嗎?」

奧斯卡伯爵嚴肅點頭,當即引用《福音之書》里的一句話:

「……若有人毀壞神的殿,神必要毀壞那人。因為神的殿是聖的,這殿就是你們。」

歐維恩「穿越」前對宗教毫無涉獵,自然沒對這句話產生熟悉感,也對他們聊的東西提不起興趣。

嘖,話題被岔開了,越來越不知所謂了……歐維恩很不耐煩地聽著,只希望快點結束。

他等了一會,注意到邊卡·巴洛卡娜夫人,這位「羅密歐的夜鶯」同樣意興索然,於是故意把話題扯向一邊:

「我有一個經營酒店和旅館的朋友,他以前是位資深海員,多年來見了不少真正的海盜,可每次我們聊到這個,他總會三緘其口……唔,只有酒至酣處才會從嘴裡擠出不成片段的一點點。」

「真正的海盜?」邊卡夫人好奇問道。

「是啊。」歐維恩攤了攤手,「抱歉,剛才耶里梅斯爵士的事情讓我想起了他。

「他總是吹噓海上怎樣驚心動魄,但每當問起緣由,他卻只有那一句——那些海盜真的很可怕。」

他說的這些都是源於原主記憶里的加布,絲毫沒有撒謊的成分。

邊卡夫人馬上笑呵呵道:

「從海上逛了一圈的男士都這樣,總是喜歡誇大其詞,弄得大家都不相信。不過,他們有些人講的故事確實很生動。

「我以前認識一個很擅長講故事的退休船長,噢,那個老海豹,聽說用尋寶賺來的錢買了一棟貴族古堡。他導致我現在都對五海非常嚮往,是不是,達芙妮?」

「是的,夫人。」她的女僕說道。

「剛才說到哪了?哦,對了,伊里維托爵士,我還想聽你分享第二個故事呢。」

「耶里梅斯。」爵士下意識指正道,隨後他醞釀了一會,五指交叉併攏:

「好吧,看在巴洛卡娜夫人喜歡的份上。

「另一起事件發生在六天前,直到現在都令我心有餘悸,回想起來覺得后怕不已。可無論我現在如何后怕,我當時卻沒察覺到有何不對。

「但是女士們先生們,我必須強調一點,在整個過程中,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親眼目睹到任何超出認知的東西。」

他說罷喝了口葡萄酒,伸出左手揉了揉兩眉之間。

與此同時,歐維恩也側目偷偷望向哈洛蘭特等「凈化者」和「機械之心」執事,發現他們同樣聽得認真,似乎時刻準備著在必要時打斷故事的講述。

耶里梅斯爵士道:

「到中程島之前的路程十分順利,我們在中程島簡單補給過後,繼續向東北航行,等待我們的下一站是達米爾島,哦,大家當時都有點掃興,因為達米爾港並不像上一個那麼值得期待。」

歐維恩挑了挑眉,他知道爵士這話是什麼意思。

達米爾港原本只有最基礎的一點設施,近幾年才剛開始完善,整個島上沒有煤氣資源,殖民不多,主要還是些本地漁民,只有腌肉勉強可以算作特產。

本來興建港口是輪不到達米爾島的,可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自然災難害得班西港從地圖上消失了——總之,這個和班西島在地圖上能一同被小拇指蓋住的島嶼,迎來了寶貴的機遇。

「再往東一些,就是羅思德群島了,聽說拜亞姆發展的很不錯,可惜我此程不經過那裡。

「就在我站在甲板之上,享受著夜間吹來的海風,並向東遙望的時候,我看見海霧之中出現了一支船隊。

「真神奇啊,明明隔得那樣遠,我還是能聽到鋼琴聲,也許是因為海風。」

「多浪漫啊!」邊卡夫人贊了一聲。

「是啊……」耶里梅斯爵士有點出神,故事講得漸入佳境:

「我承認我當時有點入迷了,可惜僕人正好不在身邊,不然我都想開一瓶人頭馬……過了一會兒,那鋼琴聲越來越明顯了,我甚至聽到了戲劇中的某些曲調。

「直到我被一陣槍聲驚醒,這才發覺圍欄周圍聚滿了傭兵,他們朝前方鳴槍警告。

「前方橫亘了一艘大船——應該是對方的旗艦,我才明白我們遭遇了海盜,可是……」

碰到了哪種程度的海盜?歐維恩心中一動。

是海盜王者,海盜將軍,還是一夥普通的海盜團?

嗯,一般的海盜團,應該無法與拜朗–帕斯進出口公司為敵,不過這也難說,畢竟一兩艘客船無法代表真正實力。

歐維恩思索的同時,耶里梅斯爵士繼續講著:

「……可是,海盜船並沒有對我們發動攻擊,以至於讓我產生了一些錯覺,於是,我開始尋找先前聽到的鋼琴聲的源頭。

「當我朝眼前大船上望去,無法理解的一幕發生了,我看到了一場怪誕、離奇的戲劇……!是的先生們,一場上演在海上的,晚間的孤獨戲劇。

「船上每個演員都是精神錯亂的瘋子——或者醉漢,我是說,他們正演繹著這樣的角色。踩著發霉的甲板起舞,有的把酒潑向同伴,有的大口吃著食物,有的爬上桅杆、彷彿立在那兒的是一棵樹……」

歐維恩身邊坐著的哈爾浮·卡門唐突叫道:

「《愚人船》!」

正待講故事的耶里梅斯爵士愣了一下,好奇問道:

「那是什麼?」

「一幅油畫。」哈爾浮答道,「您對現場的描述十分生動,讓我想起了那幅作品。」

然而哈爾浮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只見「機械之心」那位執事和哈洛蘭特對望一眼,似乎均把握到了幾分不尋常的情況。

與此同時,戴了一副厚眼鏡的「機械之心」成員卡爾森,也在哈爾浮之後驚呼出聲:

「『影絲中將』!」

影絲中將?歐維恩愕然兩秒,對這個名諱幾乎完全陌生。

是哪個新晉的海盜將軍嗎?

「卡爾森。」執事看了這位下屬一眼,低聲點了一句。

「呃……對不起執事,是我太激動了。」卡爾森低下了頭。

看著賓客們聚攏而來的目光,執事沉吟片刻,向大家斟酌著解釋道:

「一年前,『星之上將』一躍成為海盜王者,她原本的位置也就因此出現了空缺,補上這個空缺的,傳聞是一個號稱『影絲中將』的新面孔。

「而他的旗艦就叫做『愚人船』。」

——四王七將的名頭打得很響,他們的存在並不是什麼秘密,執事作為官方非凡者也不用刻意隱瞞這些。

歐維恩聽到這裡,也最多只是感慨一下海盜將軍們的惡趣味,搞什麼「海上演出」,很難不是為了吸人眼球,進而給自己造勢……

他隨即刻意壓沉了嗓子,關切詢問:

「那後來呢?海盜有沒有對你們做什麼?」

耶里梅斯爵士有點傷感,又有點慶幸地說道:

「當我們稀里糊塗地看完這麼一齣戲,有人走到船頭,對我們鞠躬到底卻一句話不說,只是姿態滑稽地伸出一頂黑色高禮帽。」

席間頓時有幾人笑出了聲,有小姐莞爾笑道:「還挺禮貌。」

耶里梅斯爵士點了點頭:

「我們朝他丟了硬幣,甚至有人因為害怕,丟出了戒指。

「雖然我們離他不是太遠,但那麼多硬幣從不同方向扔過去,那人卻總能用帽子接住,一枚也沒落下。

「很多傭兵拿槍對準了他,但那人卻在槍響之前就從船頭向後仰倒,我聽到了落水聲,再接著,是許許多多的落水聲。

「原來戲劇和那個男子都只是障眼法,別的海盜潛入船艙,偷走了乘客們的財物。事後人們發現了一個規律,那就是扔硬幣越多,被偷走財物就越少。」

此話一出,人們既感詭異,又感到幾分滑稽。

「先父保佑,我硬幣扔的夠多,且在一開始因為不明所以多喝了幾聲彩,『影絲中將』的爪牙們放過了我所在的艙室……」

因為激動,歐維恩的右手劇烈顫動,他趕緊把手伸向桌下。

不可能只是爵士所說的原因……

雖然暫時猜不出途徑,但「影絲中將」和他的手下肯定都是非凡者,他們最多因一時心軟放過錢財,但不可能放過唾手可得的神奇物品!

耶里梅斯爵士碰到的最大異常並不是非凡海盜,而是這些海盜對他什麼都沒索取,之後的水手暴亂中他也毫髮無傷!

問題來自他的艙室。

那個「死靈導師」衍化形成的非凡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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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之主: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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