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匯合
彌月從頭到腳掃視青年,語氣略顯諷刺:「你本體是只孔雀,修鍊化作人形,不是鳥人是什麼?」
「你!」
青年臉色鐵青,孔雀是驕傲的,他長得俊俏,舉止文雅,實力不弱,可每次彌月見到他都會喊作鳥人,實在令他鬱憤不已。不過想到家族中那些先輩此次派他出來所為之事,心裡的不悅就消減不少。
讓這兔子就耍嘴皮子吧,待會讓她跪在自己面前哀求,想到此,青年一掃鬱悶,傲然的瞥了眼彌月懷裡的裘袍嬰兒。
「他就是小主嗎,可惜了,並不是所有妖靈都同意他回歸的。」
「你說什麼?」彌月蹙眉沉聲問道:「什麼意思?」
青年冷笑:「又不是誰都能接受混血之子,連主子都被尊主禁錮了,若你帶他回去,說不定直接被當做食物。」
彌月震驚,主子被禁錮了?為什麼?她可是尊主的女兒,難道,就因為冰帝乃是人族,他們之間就不能被接受嗎?那小主回去豈不是危險了?這樣想來,她驚怒交加,憑什麼?玲瓏界上的生靈早就不分彼此種族,千多年前域外邪魔入侵,早就打破這份種族桎梏才對啊!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並不是所有生靈都這麼認為,可作為尊主血脈,主子與冰帝相愛,不顧一些以血脈正統為傲的族人反對,或許,尊主在族中應該壓力不小,才將主子囚禁吧?畢竟,那些老不死的相當頑固,不懂得變通去接受新的環境,怪不得,哪怕冰帝和主子建立的冰城被內陸宗門攻破,它們都無動於衷。
「好了,你現在想逃也沒用,族中派我來此,就是要我將你擒下並帶走少主,若敢反抗,那就……死!」
青年見到彌月蹙眉思量,以為她在考慮如何逃跑,一頓足,強橫的魂力席捲周身,連身後那棵蒼樹直接化作粉塵,彌月眉間發顫,雖然這個傢伙看似女子陰柔無比,但實力的確足夠壓制她,現在又要顧及小主安危,更是放不開手腳了。
可要她束手就擒,辦不到,她變化出本體妖靈,魂力纏繞雙足,向後倒退,來者不善,不能硬拼!
「逃?逃得掉么!」青年陰沉發笑,雙臂捲起魂力,出聲怒喝:「襲風!」
彌月心頭微凜,這傢伙竟然一出手就動用孔雀一族的殺招,果然他所言非虛,這是要置她於死地!
一股股強風從正面扇形掃來,彌月頓感棘手,青年將魂力藏於某道風中,很難預料得到哪道為真,要破解只能力拚,她雙足錯步連連,每一踏都炸裂足印,地下一根根虛幻木樁衝起,擊在那些風道上,但沒能真正阻攔,魂力凝成的木樁被撞碎。
青年不屑冷笑不已,雙手魂力一逼,動身追擊,原本就要因距離而減緩的風速恢復,緊追彌月。身影一閃,彌月躲在巨樹后,還沒等她向後掠出兩步,那巨樹樹榦咔咔作響,爆裂炸開,強風卷過,整棵巨樹向旁倒去。
彌月瞳孔緊縮,整個身體繃住,顯然她還是低估了青年的攻擊,但怎麼說這次仗著巨樹,他的攻擊落下了。
「兔子果然是兔子,逃跑的速度倒是挺快!」青年眯起眼睛,寒聲嘲諷,雙手速捏法訣,身側兩股魂力呼嘯,雙手各托一團,互相纏繞中化作更強烈的颶風,推向前去。
好比樹林中突然出現捲風,那龐大的吸力將彌月身上的鐵甲也吸嗡嗡作響,她膽顫心驚,如果沒有小主在身,她可以付出許些代價全力阻擋,可……沒有如果,所以她只能暴退,將裘袍緊緊護在懷裡,眼中露出驚慌之色。
非常突兀的吼聲傳來,連那捲風都停頓顫慄了片刻,青年和彌月臉色同時發白,吼聲彷彿震動兩人心臟,彌月看向樹林高處,一道龐大身軀正橫衝直撞而下。
那是一尊擁有堅硬無比雕刻雲紋外殼的怪物,僵硬的關節摩擦間火花並濺,兩根向後彎曲的長角,額中一隻綠芒眼珠正骨碌碌轉動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還有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並沒有睜開。
青銅魔傀!
彌月與青年心中大震,這是一隻域外邪魔煉製的怪物,以玲瓏界強大妖獸魂魄注入其中,抹去靈智的殺器,捲風動靜竟然引來了這麼一個無法抗衡的存在!
青年這時候可謂是有想哭的衝動,趕緊卸掉魂力,捲風消散,轉身急奔,面對青銅魔傀,連自己老祖都要謹慎對待,以他的實力,如何抗衡?!
彌月見到青年二話不說逃得飛快,也沒有出聲譏諷,因為那青銅魔傀發現青年遁逃,轉而盯住她,奔撞的四足陷入地面想要停止衝力,調整身軀。
彌月發出怪叫,轉身就逃,內心詛咒那個該死的鳥人,不斷穿梭在樹林之中,身後傳來樹榦被撞碎的轟鳴聲,她不用回頭都知道,後面這青銅魔傀所過之處必是寸草皆殘。
逃!一定要護小主周全,彌月兔耳向後垂直,她用最快的速度疾奔,連足下踏到的石頭都瞬間崩裂炸開,那青銅魔傀則緊追不棄,那張猙獰的青銅獸首發出咆哮,震懾古林,幾裡外的鳥獸皆驚而逃。
眼前樹林空蕩,彌月微驚,長掠而起,她驚恐的看著前方空空如也的雲層,下意識以為自己要墜下懸崖,低眸見得下方河道,提起的一顆心才定了不少。還沒等她鬆懈,身在半空,樹林盡頭的樹木被撞飛而來,青銅魔傀龐大的身軀猶如黑雲遮蔽光線,彌月驚呼,連忙踏空疾馳向前,接著再踏,越過河道落到了對岸,她腳下著地踉蹌,身形向前撲去,急忙護住嬰兒,背部狠狠砸在草地上,「噗」的噴出一口血。
眨眼間,青銅魔靈從空降下,就要直接砸壓落地,但它身軀剛到河道邊,一道赤芒從河水中衝破雲霄,雲層滾滾,彷彿天空破出一個窟窿,強烈的威壓生生將青銅魔靈阻住,讓它如撞銅牆鐵壁,發出「咚」的聲響,翻轉身軀墜入河內,掀起水潮。
張口結舌看著這一幕,彌月眨眼走到岸邊,水中被赤芒罩住不斷折騰的青銅魔傀,吞了口唾沫,內心難以平靜。沒想到對面那片樹林周圍竟然有禁錮青銅魔傀行動的界線,細細想來應當是當年與域外邪魔大戰的某個高人所布下的禁忌。
青銅魔傀不甘咆哮,額上青目眼珠盯著彌月。
彌月輕拂胸脯,暗道幸好,再看懷裡裘袍內醒來眨巴大眼的嬰兒,心中忐忑:「還好你這小傢伙沒事。」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嬰兒咿呀了兩聲,好像要對彌月說什麼。
「這又是什麼地方,該不會徹底偏離混沌島了吧?」
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的草原上,麋鹿正慢條斯理的啃食青草,沒有抬頭看她,落地的白鳥正刨土尋覓蟲子,哪怕彌月走過,它都只是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覓食。
也不知道走去了多少路程,彌月聽到身後高空傳來模糊的呼叫聲,擦掉額頭上的汗水,轉頭看向後方,當即大喜,那兩道身影,是豹虎兩妖靈,可當仔細看后,見得豹老全身鮮血淋漓,一副身心疲憊的樣子,她心頭一陣悸動,眼露惶恐,豹老……重傷。
待得兩妖靈落下,彌月走上近前,虎妖倒還好,雖然身上的傷口猙獰,但只是外傷,他的從容說明了一切。只是,豹老捂著胸口不停的咳血,她眼角出現了水霧。
「豹老,都怪我,怪我任性!」彌月埋頭自責輕泣,如果不是她不自量力,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前往鋼城,想以一人之力救出小主,讓豹老兩人放心不下深入跟隨,他們就不會為了自己安全逃離而受如此重的傷。
「瞎哭什麼,我只是老了,戰罷過後還要趕路,才會喘不上氣來。」豹老瞪了一眼彌月,沒有責備,露出寵溺的神色,抬手揉了揉她的頭,伸長脖子想要看裘袍里的嬰兒,問道:「小主沒事吧?」
輕輕將裘袍掀開,彌月手托嬰兒後腦,湊到豹老面前噎聲道:「小主沒事。」,待得豹老見到嬰兒無恙,她將裘袍裹上,把樹林中的遭遇跟兩人述說。
「沒想到……族中還是很多人難以接受冰帝與小主,唉!」豹老望天長嘆,然卻牽動傷勢,捂嘴咳了幾口血,彌月淚眼婆娑驚慌欲言的模樣,他擺了擺手。
「事不宜遲,我們快回混沌島,雖然鋼城之主閉關療傷,但也不能小覷那三位長老的能耐,若是被追上來,一切都白搭,走吧。」
趕路三日,豹老的情況愈加不妙,他拒絕了彌月和虎妖暫時歇息的建議,拖著殘身向那在天邊露出朦朧虛影的島嶼。彌月望著豹老的背影,淚水在臉上留痕,阿虎嘆息,拍了拍她的肩膀,豹老似有一口氣堵在心裡,形成一種回去的執念,一步步深淺殘缺的血痕腳印邁出去,他生怕自己那口氣咽下立刻就倒地不起,暗自咬牙堅持走著……
夕陽西下,殘雲赤紅,那精簡草屋內,豹老躺在草榻上,瞧著安穩入睡的嬰兒,再看向自責哀怨落淚的彌月,又瞥了眼蹲在角落抱著頭悲痛萬分的阿虎,舔了舔發白乾燥的唇。
「彌月,阿虎,我決定了。」
聽到豹老那毫無力氣的話語,兩人向他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