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姐夫對我很好
「岳母。」
渾厚有力的男聲喚回了張氏的思緒，張氏瞧見裴顯峰向著自己抱拳俯身行了一禮，她有些不知所措，只連聲道，「快起快起，都是一家人，咱不興這個。」
裴顯峰站直了身子。
張氏招呼著女兒女婿坐下，又讓小閨女去給裴顯峰倒了一碗熱茶，慧娘性子活潑，倒也不怯生，為裴顯峰倒來茶后，自己則是挽過了青娘的手，在姐姐身邊坐下，大刺刺地問道，「姐，你這兩天過得慣不慣？姐夫對你好不好？」
其實慧娘這話也是張氏想問的，但這屬於女人間的「私房話」，見就這麼被小女兒給問了出來，張氏沉下臉，對著慧娘斥道，「當著你姐夫的面，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
「怕什麼？您老在家不也一直擔心著么？」慧娘不以為意，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瞅了瞅姐夫，又瞅了瞅姐姐，催促道，「姐，你倒是說啊。」
「你姐夫對我很好，家裡的好吃的，他都留給我吃。」青娘看了裴顯峰一眼，眉眼間的神色羞怯而溫柔，她噙著笑，輕聲細語的與妹妹說了。
慧娘瞧著姐姐這模樣，當下就是偷著笑了，張氏聽了這話也是放心了不少，她頓了頓，鼓起勇氣與裴顯峰說，「女婿，青娘這孩子身子不好，你多擔待些，別讓她乾重活，她一勞累，就會成宿成宿地咳嗽，太遭罪。」
聽見張氏出聲，裴顯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與張氏道，「岳母放心，小婿會照顧好青娘。」
張氏見這裴顯峰言談間也是個知禮的，心裡更是寬慰了不少，一家人說了一會兒閑話，就聽院子里響起了女子呵斥孩子的聲音，裴顯峰倒還沒什麼，可剛聽見這聲音，青娘心裡卻是一緊。
這是她嫂子田玉榮的聲音，她這些年一直被嫂子欺負，此時就連聽見田玉榮的聲音也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田玉榮牽著女兒進了屋，一眼就瞧見了裴顯峰與青娘，田玉榮轉了轉眼睛，已是想起今日是青娘回門的日子。
見青娘好端端的坐在那，田玉榮倒是有些驚訝，方才她路過王婆子家，幾個婦人都在那嘀咕，大伙兒都猜她這小姑子怕是要被折騰得連床都下不了，沒成想瞧起來倒是好端端的，還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麼青娘這剛出嫁三天，氣色瞧起來竟是比以往都好了些？
「大嫂，」青娘雖說對田玉榮又厭又懼，但畢竟是自己的嫂子，看見她回來，還是喊了她一聲。
一旁的丫丫瞧見姑姑，已是掙開了母親的手，跑到了青娘懷裡，糯糯地喊道，「四姑姑。」
「哎，丫丫這兩天乖不乖啊？」青娘攬住了丫丫，她雖與嫂子不睦，但與小侄女一向親厚，這孩子自小也是青娘帶的最多。
「乖什麼，昨兒夜裡還尿了床，累得我一大早洗了兩大盆。」田玉榮沖著女兒沒好氣地開口，緊接著眼睛一掃，看見了屋子裡的酒罈與一大扇豬肉，想來定是裴顯峰與青娘送來的了，田玉榮的臉色好看了些，徑自上前一手拎起酒罈一手拎起豬肉，對著裴顯峰與青娘笑著說了句，「妹子和妹婿好好坐著，我去做飯。」
田玉榮說完就是匆匆向著廚房走去，慧娘瞧著她的背影，對著青娘低聲道了句，「姐，我也跟過去，家裡但凡有點好吃的都讓她扒拉回娘家去了，我得去盯著。」
慧娘說完也是匆匆走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張氏與裴顯峰夫婦，以及丫丫幾人。
許是見母親不在身邊，丫丫的膽子大了一些，她偎在青娘懷裡昂起腦袋，細聲細氣地說了句，「四姑姑，你這幾天怎麼總不回家？」
「姑姑嫁人了，以後不能在娘家住了。」青娘撫著孩子的發頂，柔聲開口。
丫丫扁了扁嘴，「娘親總愛凶我，還打我。」
青娘聽著小侄女的話，心裡登時一酸，她曉得嫂子一門心思都想生兒子，對這個女兒並不算好。
「丫丫別怕，姑姑家住的也不遠，以後你經常去找姑姑，好不好？」
丫丫撇著嘴，輕輕點了點頭，孩子仍是偎在青娘懷裡，一雙烏漆漆的眼睛卻是向著裴顯峰看去，很小聲地問著青娘，「姑姑，他是誰啊？」
青娘微微笑了，「他是姑父，丫丫快喊姑父。」
丫丫一向很聽青娘的話，十分乖巧地對著裴顯峰喊了一聲，「姑父。」
「乖。」裴顯峰並沒有應對孩子的經驗，聽見孩子在喊自己，也只是頗為生硬地回了一個字。
青娘有些想笑，見丫丫頭髮有些亂，遂是十分細心地為孩子梳好。
青娘手巧，幾下就為丫丫梳了好看的辮子，裴顯峰見她和孩子說著話，眉眼間透出一股異樣的溫柔，青娘為孩子梳好頭髮，才發覺裴顯峰竟一直看著自己，青娘的臉有些紅了，對著丈夫很輕聲地說了句，「別看了，娘還在呢。」
裴顯峰微微勾了勾唇，移開了目光。
青娘輕輕鬆了口氣，與母親聊了聊家常，又逗了逗小侄女，到了午時，父親和大哥也回來了，冬生媳婦回了娘家不在家，到了中午吃飯時，也是熱熱鬧鬧的一大桌人。
只不過那飯菜卻是有些寒磣，按理說回門這天女婿是貴客，女家是要請來舅舅作陪，並且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的，想當初大姐和二姐回門時都是這樣的。
可輪到她青娘回門，舅舅沒有來不說，就連飯菜也只是很尋常的幾樣，甚至連腌菜醬菜都端上了桌，只有一盆菘菜燴肉算是見了點葷腥，可那肉也不多。
青娘心裡有些難受，也有些委屈，倒不是為了自己，更多是為了裴顯峰。
是啊，大姐夫家境殷實，二姐夫還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秀才，所以他們回門是貴客，而她的丈夫只是個逃荒的漢子，在本地沒有根基，亦或者她是個病秧子，所以她的回門就應該這樣潦草地應付了事了嗎？
青娘強忍著心酸，裴顯峰坐在青娘身邊，看著這一桌菜，他的面色仍是沉靜的，讓人看不出情緒來，待青娘父親當先動了筷子后，裴顯峰也是拿起筷子，先是為青娘夾了一筷子菘菜燴肉放進了碗里。
「吃飯吧。」裴顯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