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葬蘭冢

21葬蘭冢

「咱們十三太保是什麼人?手上的渾鐵槊重達百斤!都能在馬上揮灑自如,能在旁邊看著他漂亮的動作,又能看到小嘍啰們見著十三太保屁滾尿流四處逃竄的場面,哈哈哈!實在是比玩耍看戲還過癮!」

「你們忘了?那個號稱武功第一的鐵槍王彥章,是怎麼被十三太保一個回合打趴的!若不是咱們十三太保惜英雄,當初也不會放了他一條生路。王彥章還指天誓日,只要世上有十三太保李存孝一天,他王彥章就永不出山呢!」

「我看十三太保就是個神人,有誰能在初次戰役十日內連奪兩個州城的?這不是有如神助是什麼!」

「依我看啊,十三太保是急著回來見老母最後一面,不然也非得打上個三兩月。」

黑鴉兵的對話令在場賓客再度陷入異樣的雀躍熱鬧的氣氛,無不七嘴八舌聚首說起這個從小便是鎮里名人的十三太保李存孝。

「以前不是有人說他是殺人魔嗎?這種鬼話是誰傳出來的?」

「嗨!不就是因為他天生力氣大,誤傷了幾個人嘛,也是我們大伙兒誤解他了,要不然晉王怎麼會看上他。」

「他的身世頗為蹊蹺……相傳他老母何氏在採花途中路經山頂那尊將軍石像,鬼使神差就將籃里的花拋到了石像身上,石像顯靈囑咐何氏將肚子里的孩兒養育成材,沒想到,回到家真的有了身孕。對於她身孕的來歷無人相信,以致眾叛親離,何氏也慢慢發了瘋。當年聽到他這出身很是離奇,放誰耳中都不信,可現在看來,這一切又好似說得通了。」

何掌柜坐在杜堇旁邊,一邊聽鄰桌傳過來的話,一邊不時瞅上杜堇幾眼,看她神色低落忙不迭斟酒:「來來,杜郎且喝酒。」杜堇也不吭聲,動作利落舉杯就干,給她倒滿,又是一口乾下。何掌柜家的桂花釀是出了名的香,但也尤其辣口,這樣連著灌下去,就是杜堇這個酒仙也難免皺起眉,眼眶逼出了淚花。

看到這一幕,何掌柜不禁暗嘆,這小子和十三太保果然有冤孽!

就在何掌柜想著要怎麼開口打探時,大門忽然進來兩個黑鴉兵,大步走向聊地熱火朝天的同伴們,低聲說了句不知什麼,就一個個神色凝重地刷刷站起,急步湧出了酒肆。

少了黑鴉兵的大堂,頓時顯得空蕩安靜,好一會兒賓客們才回過神,開始議論黑鴉兵急走的原因,何掌柜也摸著下巴思慮:「估計是十三太保的老母不行了。」

杜堇看起來沒什麼反應,默默仰下兩杯,就懶懶站了起來:「沒勁沒勁,這酒是越喝越淡了。」

何掌柜看她像要走的樣子,有些驚訝:「你要走了?不喝多幾杯?或許黑鴉兵很快又回來呢?」杜堇不為所動繼續挪步,他就又喊:「欸我說,你不如在這兒住一晚吧?我去打聽打聽消息。」

杜堇朝他揮了下手,腳步已走到了樓道上:「我可不敢在外夜宿,回去要挨板子的。」然後咚咚咚地下了樓,慢步走出了酒肆。

走在涌滿行人的街道,杜堇努力讓自己適應這種擁擠感。

這個飛狐鎮,感覺一次比一次陌生了。她的記憶里,飛狐是飄著大雪,街道空落無人還透著點蕭殺的小城鎮。那時的她是個肆意妄為的小壞蛋,仗著有個英俊高大、隨時能將她舉過頭頂的少郎,以為可以永遠沒心沒肺地快樂。

她不止一次問白深,為何不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將她帶走,偏偏在遇見了安敬思才跑出來告訴她,安敬思不是她能碰的人?

每次沖白深吼出這些話的時候,白深的神色總會很淡很淡,久久凝望屋前的那一片白玉蘭,緩道:「我又何嘗不想時光倒流。」

出了飛狐鎮進入樹林,杜堇見四周無人便飛身躍起,輕踏樹梢,向遠處的高山掠去。

輕功對杜堇來說已駕輕就熟,自從白深用真氣打通她的任督二脈,她的武術內力就日漸上升。按白深的說法,她其實可以更強大,能像他一樣飄在半空,更可以像他揮個掌就劈裂了地面。可她卻志不在此,覺得懂點防身術,腳下能生風,遇到美嬌娘被劫色可以挺身保護,便足夠了。

尤記自己懶懶攤在椅子上不肯練武而是津津有味看話本的時候,白深一向寡淡的臉上浮出和他極不相稱的錯愕,搖頭喃了句:「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便再沒逼過自己練武。

杜堇開始往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崖飛躍上去。此處正是離飛狐鎮不遠的碧環山,而這山崖是碧環山最為陡峭險峻的山峰,高達千丈有餘,無路可循,山體更植滿各種怪異毒物,以致此山幾乎與世隔絕,無人真正爬上去過。

越往上飛,杜堇越感寒氣逼人,山壁附著薄薄冰雪,可當雙腳落在山崖頂端平地上,又瞬間被這裡的春風暖意融融包圍。不遠處,是一片如雲如雪盛開的白玉蘭,環繞在三兩座低矮的黑瓦白牆古築邊,芳草鮮美,薄霧瀰漫,靜謐空幽地如入仙境。

誰也想不到,這植滿毒物,寒冷著雪的碧環山頂,竟是一片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而白深,給這裡起了個匪夷所思的名字——葬蘭冢。

五年前杜堇離開安敬思的那晚,白深似預知了一切,早在院子外等著她,然後帶她見證自己是個煞星,一直壓著安敬思飛黃騰達這樣殘忍的事實。

當時杜堇很絕望,吐了口黑血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身在葬蘭冢。白深見她醒來,第一句話,就問她是不是童女之身。在得到她答案的時候,白深的神色又更為嚴肅,對杜堇道:「你身上的煞氣太重,葬蘭冢可以幫你稍稍壓制,可是你要記住,你若失去了童女之身,哪怕是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你,你也將走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杜堇沒有多問什麼,除了因為她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也因為看出白深這人深不可測。

他尖酸刻薄,不苟言笑,愛好看著白玉蘭發獃。不問杜堇的過去,也不談及他的私事。很少呆在葬蘭冢,隔三差五帶回杜堇要的肉和書,督促一下習武,便又飛下了山。

他的疏離古怪自是杜堇的求之不得,既然要裝神秘,那就讓他裝個過癮。在經歷過安敬思之後,她對其他人事也沒有了興趣,每天就是看話本,畫敬思,飲濁露,沐廢水……不用懷疑,如此叫人倒盡胃口的名稱也是來自白深。

其實「濁露」是玉蘭花的朝露,芬芳清甜,而「廢水」則是後院一個用大青石圍出的泉池,澄清甘潤,冬暖夏涼。這兩樣東西都有養生滋顏除戾氣的功效,五年來,杜堇就是被這兩樣東西養得膚白如玉,窈窕美艷。

其實自由的日子也不是全年都有,兩年前白深就試過在葬蘭冢足不出戶地呆了八個月。

那時白深情緒焦躁不穩,夜夜坐在玉蘭樹下對著月亮吹簫。一開始杜堇常被他悲戚如泣的簫聲感染落淚,可到了後面,杜堇耳朵已聽出了繭子,他在那廂吹得肝腸寸斷,杜堇這廂則被話本逗得拍腿大笑。

一天,白深實在忍無可忍了,放下玉簫,走過去,一把奪下讓杜堇笑地快抽筋的書,拿起掃了兩眼,整個臉就慢慢從怒黑到了怒紅,第一次向她大聲說話。

「這都是些什麼書!你一個娘子看這種書不害臊竟還笑成這樣!」

杜堇見他臉上竟然出現生氣,不由吃驚地瞅了兩眼,斂起不正經站起身,捧著書向他鄭重其事地解釋:「我笑,是因為這話本寫的不合理。這個郎君每日在牆板的洞上和隔壁的人苟合,竟然不知對方不是女人而是一個大漢?且不說那個大漢怎麼模仿女人的叫聲,那郎君每次完事怎可能不覺得有陣……」

「住口!!!」

那一次,是杜堇唯一一次聽到白深氣急變音的吼叫。也是從那一次開始,白深杜堇的關係變得融洽自然,晚飯過後,兩人便會一同坐下來,小酌幾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儼如兩個相識許久的老友,互相有了默契。

其實杜堇幾乎放棄了安敬思,但是自去年無意碰上了已成為了十三太保的安敬思,杜堇再度深陷不起。那天回來她就哭著問白深,是不是真的不能呆在安敬思身邊,就算遠遠看著他不碰他也不行嗎?

時隔四年,白深再次和杜堇正面談論這件事:「杜堇,這件事並非我白深能決定,可以說,這是你命定的痛苦,我已盡量幫你將痛苦化到最小。其實你隨時可以去找他,但你若相信我,你呆在他身邊,將比現在痛苦千萬倍。」

杜堇恍恍然聽著,低低問:「為何幫我?我和你之間的血誓到底是什麼?」

白深沉默了一下,答道:「你就當做,是我和你前世互相留下的債務吧。」

開始幾日,杜堇還能管得住自己不去飛狐鎮,但很快她就將白深的話丟到了一邊,開始頻繁去飛狐打探十三太保李存孝的各種小道消息,以滿足充盈她的思念。

而白深又恢復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日子,也許旁人看不出來,但已經很熟悉他的杜堇一眼便留意到,他臉上開始出現——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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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耍流氓[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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