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望的推測

「我在12樓樓梯間外看見了一具屍體，那位就是……」韓爍試探性地問道。

「沒錯，他叫陳晟，小偷鬼……把他全身的骨頭偷走了。」

白慕卿頹然地窩在沙發里，綴滿星辰的月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銀。

「他曾經救過我兩次命，可惜，沒有機會還了。」

全身骨頭被……韓爍不知道人沒有骨頭會不會瞬間死亡，如果不會，那他臨死前得承受多大的痛苦啊，只是想象一下就全身幻痛。

不，屍體周圍到處都是血，他全身的骨頭可能是被一根根慢慢抽離出來的。

沐茉揉揉白慕卿的頭髮，輕聲道：「我們這種人，早晚都會是這樣的結局，沒什麼值得難過的。」

明明是一副小孩子的面孔，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說出這樣像是宿命一般悲觀消極的話。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自己是因為送外賣才被困在這棟大廈，那他們呢，看著也不像是彩石大廈內部的員工。

沐茉那種像是變成鬼的能力是怎麼來的？

還有新聞里播報的自殺的五個人。

自己好像無意間捲入了一團撲朔迷離的詭事之中。

「還剩七分鐘，有什麼其他問題，等這次先能保住你的命再說。」白慕卿說道。

「當意識到小偷鬼的偷取目標是如何判定后，我們便嘗試在被偷取時進行心理暗示。」

「比如不斷在內心默念，我手機呢，我想看看時間。」

「一定要記住，下次小偷鬼出現的時間是12點25分整，偷取過程只有十幾秒，這期間你只能靠自己調整心理狀態，外人誰也幫不了你！」

「你可以在心裡想，讓我看眼時間吧，讓我看眼時間吧，還有多少秒啊？」

白慕卿指指韓爍鼓鼓囊囊的褲兜，說道：「或者你直接放空思想，什麼都不要想，小偷鬼會偷取你身上的錢，一萬塊是最低標準，低於這個數目他就會隨機從你身上偷走一件東西，你肯定不想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一個窟窿，少了一個內臟吧。」

「其他的目前都不太重要，等你這次活下來再說，你現在就開始練習自我暗示或者放空思想，也可以和我們交流這方面的經驗。」

「好。」

韓爍認真咀嚼消化著白慕卿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畢竟這關係到自己的小命，白慕卿說得非常詳細，看得出是真心想讓自己活下來。

而且他們兩個既然活得好好的，說明方法是有效的，沐茉這麼小的孩子都可以做到，那自己也一定可以！

韓爍看了眼手機，那代表剩餘電量的紅線像是在諷刺，自己的生命也進入了終末的倒計時。

放空思想顯然比將手機作為心理暗示對象要困難的多。

命懸一刻之際，明知殺人的惡鬼正在逼近，就像被鋒利的刀刃貼著脖子，怎麼可能不胡思亂想，這種時候要保持精神放空得多強大的心臟。

白慕卿和沐茉都默契得沒有出聲，給韓爍足夠的時間來接受自己的處境，面對即將到來的生死考驗。

……

等等，如果按白慕卿的說法，那這棟大廈，除了他們三個，應該至少還有一個活人。

14樓的女人還活著！

還有五分鐘。

韓爍打開了手機倒計時功能，一串串躍動的數字狂風驟雨般拍砸在自己心上。

他感覺到一股難以克制的心悸。

說不恐懼一定是假的，特別是自己親眼看到了12樓那具屍體的慘狀，知道了他那超越想象極限的痛苦死法。

誰能保證悲劇不會在他身上重演，從現在開始，他只能靠自己！

「呼，呼，呼。」

韓爍死死捏住自己的大腿肉，胃部有些絞痛，他因為過分緊張有了強烈的生理反應。

這感覺一出現，很快蔓延全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變得蒼白，渾身開始難以抑制的痙攣顫動。

韓爍騰地一下站起來，快速踱步到窗前，凜冽寒風像冷水一樣將他整個人澆透。

星空，自己有多久沒有停下來仰望星空了。

眼前是一幅絢麗無比，綴滿寶石的璀璨畫卷。

是的，畫卷……

這滿目星河，只看了一眼，就讓韓爍產生了難以言說的違和感。

「奇怪。」

「你發現了嗎？」白慕卿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這些星星是不會閃爍的，月亮，也永遠懸挂在那個位置。」

「我們已經不在外面的世界了。」

韓爍被這個事實震撼到了，下意識想說不可能，但轉念一想，既然鬼都出現了，那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了。

而且也沒有別的方法能解釋外面星空永恆不變的原因，總不可能是外星人在自己視網膜上投影導致的吧。

「如果外面還是正常的世界，我們可以想辦法從外層樓體逃出去。」韓爍皺眉道。

但現在肯定不行了，外面是完全的未知，誰都不知道遠方的黑暗裡有什麼，沒準比大樓內部還危險。

白慕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等等。」

「怎麼了？」

韓爍想到那個女人點的外賣，清單列表裡那些物品，原來是這樣，這樣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所在位置是辦公大樓，卻需要那麼多高熱量食物和水，還有急救醫療箱，都是奔著長期生存去的。

「你們去過14樓嗎？」

白慕卿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道：「沒有，去了14層就沒辦法回來了，目前這家金融貸款公司小金庫里放的錢還夠用。」

「沐茉是個例外，你也看到了，她可以短暫的鬼體化。我們發現她竟然能在這期間返回下一層。我聽到你的呼喊聲，就讓她去找你了。」

「可惜的是，鬼體化的時間非常有限，多次使用還會對生命造成威脅，所以我並沒有讓她去14樓。」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能力以後再告訴你。」

韓爍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幾乎可以肯定14樓還有一個活人，就是她點外賣導致自己也被困在這棟大樓！

不對，不對。

韓爍又詢問白慕卿和沐茉手機信號的事，他們的手機早就因為嘗試自我暗示被小偷鬼偷走了。

但在那之前，確實發現手機信號斷掉了，這裡和外界是完全隔絕的狀態。

那她是怎麼成功用手機下跑腿訂單的呢？如果可以聯繫外界，她為什麼不報警？

不，她可能早就嘗試過所有能嘗試的方法，但都失敗了，最終選擇接受被困在這棟大樓的現實，轉而求生存。

一個不願承認的猜測在心底生根發芽，如果是這樣，那即便僥倖活過這一波，也會面對無窮無盡的下一波。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這些線索推測出來的絕望結果。

他，永遠沒辦法離開這棟大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