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計劃,賭注
「莎羅曼之死,與刀影不留蹤的身亡,確實如城主所言,是一種束命同命之術,更或者稱之連命術。」獨屬於蒼的淡然語調在會客廳響起。
靛羽風蓮搖了搖毛絨絨的團扇,對著「連命」二字說出自己的看法:「嗯……將人與人之性命相連,只要亡其一者,另一人就會同命而亡。」
蒼微微點頭:「沒錯,吾也是首次見得此種手法。」雖然玄宗也有同名的術法,但效果和用途是完全相反的。
「雖能推得此法殺人之原理,但卻不知實際施行的方法,以及對方如何施為,究竟刀影響不留蹤,在何時被下此術,何種情況之下,其性命與莎羅曼相連。」cos了四無君的不老城太輔在很認真的維持人設。
這幾個都是很關鍵的問題,蒼微露思索,淡然答道:「人之主命所系者,不外乎先天生辰八字,後天軀體氣血、經脈,要施上此術至少要取得其中一物。」
靛羽風蓮問:「依弦首所言,在對立當中,只要被對方取得精血一類之物,就容易被下此術咯?」
蒼沒有妄下定論:「理論上確實如此。」
太輔眉頭微皺:「但實際上仍無蛛絲馬跡可尋。」
「沒錯,術、道變化本是玄妙,要詳解其中原由通常唯有施用者最能明白。」
聽到這句話,靛羽風蓮不動聲色掃了眼不老城城主的方向,心下一動,說出自己的猜測:「吾尚有一個疑問,因何莎羅曼亡,死者為刀影不留蹤,是否存在著功體或者屬性的問題?」
蒼回想了下莎羅曼與刀影不留蹤的實力,贊同了其中一個猜測:「吾以為功體之說,可能性較大。」
太輔也覺得功體方面的可能性最大:「說得沒錯,否則吾與太師應是他們更欲剷除的對象,甚至是城主。」
「嗯,長生殿尚未完全掌握不老城的人馬,所以刀影不龍蹤之亡,不過是長生殿對吾毀去神泉的警告。」屏風后的識能龍開口總結,通過此舉看出了長生殿真正的打算。
靛羽風蓮不禁感嘆:「一命全一命的手法,長生殿確實夠狠。」
「……準確來說是一箭雙鵰,畢竟在莎羅曼有接受不老神泉的打算時,她在長生殿眼中就是一個可以拋棄的叛徒了,順便還可以藉此除掉不老城裡的一個戰力。」少年特有的嗓音從會客廳外的庭院傳來。
風愁別已經打算不搶戲份了,因此解說這一段還是由蒼來,而翠山行另有要事,在從客房出來后就匆匆離去了。風愁別則和慕少艾待在外面的庭院,既能聊正事,也能順便滿足下某個老人家突然旺盛起來的好奇心,同時解答一下他對此提出的疑問。
至於少女,此時正被識玲瓏拉在一旁聊天。起先是識玲瓏養的一隻小雀鳥想要飛到風愁別身上,被他悄悄趕走後,轉而落到了少女身上,頗為人性化的蹭臉撒嬌,引起了識玲瓏的注意,加上少女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同齡人(表面上),又同是女孩子,自然而然就聊到了一起。
「你怎麼知道她有接受不老神泉的打算呢?不能是她不想當階下囚,從而選擇了自盡嗎?」識玲瓏好奇問道。
「因為莎羅曼的能力,她雖然在武功方面並不出彩,但擁有著測算未來的手段,長生殿只要不是神智不清,無論怎樣都不會將其抹殺的,除非她有了背叛之意,比如同意了不老城提出的條件。」風愁別給出解釋:「至於為什麼有接受不老泉的打算……」
少女接過話茬,說道:「一是容貌,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接受那樣衰老的自己,這二嘛……想必你們都知道尹秋君身亡一事,她對尹秋君有情,估計有著將人復活的打算,心有掛礙的人是不會輕易自盡的,而衰老會導致功體也跟著下降,會因此動搖也不奇怪。」
「這樣啊,那長生殿隔得這麼遠,又是怎麼知道莎羅曼動搖了呢?」識玲瓏繼續問道。
少女撓撓臉頰,自從出來后她記性一直不太好,最多只記得一些大概劇情,更詳細的就沒印象了,於是看向風愁別,等他解釋。
原本以為又會收到嫌棄的目光,不過風愁別這次卻沒有多做什麼,只是接過了話題:「吾曾見過一種陰毒的術法,會用到被下咒之人的生辰八字和身體髮膚,被施咒后,會逼得被下咒之人只會忠於一處,一旦心生動搖……」頓了頓,語氣陡然一冷:「真是,令人作嘔。」
他確實不喜背叛,但更厭惡被逼迫出來的效忠,這會讓他想起曾經因為暴露了自身的能力,而被信任之人用術法強行留下,被控制著要完完全全忠於門派,充當著所謂的除魔利器,最後還要靠自毀的方式才能擺脫的糟心經歷……嘖,他和道門果然八字不合。
「此法確實陰毒。」慕少艾見過被蠱蟲控制而身不由己的人,因此對這個評價很贊同,隨後又話鋒一轉問道:「不知風大夫在何處見過這樣的術法?」其實看風愁別難得如此厭惡的反應,他更想問對方是不是曾經遭受過此法的迫害。
「偶然碰見的……」風愁別給了個十分含糊的回答,收斂好情緒,繼續之前的話題:「藥師你再想想,愁落暗塵總不會什麼都沒給你吧。」
慕少艾想找他,是因為愁落暗塵如今已擺脫幽燕征夫的控制,傷勢又有了好轉,便擔心起了自己孩子的安危,秦假仙那邊線索已經斷了,於是想請風愁別幫忙找尋自己孩子的下落,風愁別想起劇情中這個孩子沒啥存在感,找回去了也不會影響劇情發展,就爽快答應了。
結果一問生辰八字,不知道。
貼身物品,沒有。
至於頭髮那些,就更別想了。
風愁別:……雖然他接受了神棍的設定,但不代表他能憑空瞎算吧!
原本想要刨根究底的慕少艾對上少年略帶控訴的眼神,稍稍移開目光,自知理虧的他就當做沒看出對方轉移話題的打算,而且也確實是他考慮不周,於是提議道:「要不,風大夫你和我去問問愁落暗塵?他身上應該有那些東西。」
「如果是單純要找人的話,倒不用這麼麻煩,問這些也是想確定下吉凶。」最快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直接問系統,對於這種和劇情沒多大關係的角色,系統不會有太多顧慮,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不過風愁別並沒有選擇向系統詢問,而是有了另外的打算,於是說道:「既然沒有貼身之物,那就直接跳過這一步驟,直接調查那孩子下落,一個孩子流落在外面這麼久也不好。」
「那需要……」
慕少艾下意識想問問要不要他幫忙,就收到了對方寫滿不贊同的眼神,以及稱不上客氣,帶著幾分冷硬的話語:「藥師,這些事吾來處理就好,大哥現在,不能分心。」
醫者聞言怔愣片刻,倒沒覺得生氣什麼的,因為他察覺到了這番冷言后暗藏的焦躁不安,可見少年並不像所表現的那樣冷靜,看來他得把退隱的時間再稍微延長一下,總有種對方會偷偷做些危險事情的預感呢。
只是單純想讓某個老人家早點回去待著,卻隱隱感覺到了不對的風愁別抬手揉了揉額頭,剛要順勢開口讓人遠離劇情,一道帶著幾分欣喜的聲音打斷了已經到嘴邊的話語——
「眾人皆在,太好了。」
九章伏藏步履匆匆的出現在此處,向著風愁別等人頷首致意后,又快步走入會客廳,衣袍因此微微上翻,可見對方心中的急切:「我查出一件消息,有無數高手頻頻進出長生殿,除了前次圍殺我與弦首的昭穆尊、賈子方以及問天敵之外,又多了戤戮狂狶與悟僧……」
風愁別將目光從其衣角褶皺處收回,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
不得不說,還挺敬業的,剛剛鎮壓完不服管教的手下,估計氣都還沒喘勻呢,就立刻過來走劇情了,這番兢兢業業的模樣,想必肯定不喜歡太過悠閑,那就……給人找點事做吧。
「藥師,玲瓏姑娘。」
開口輕喚,被叫到的兩人下意識抬眼看去,此時天色慾明,少年勾唇淺笑,黑眸映襯著天邊橙色微光,恍若朝陽:「想玩個遊戲嗎?」
會客廳中。
「悟僧?」乍然聽見熟悉的人名,蒼微微愣神,稍稍睜開的眼中帶著些許驚訝。
靛羽風蓮搖了搖手中團扇,向不知情的不老城之人解釋,同時也有些不解:「據說悟僧原名十誅·戮神狩,與戤戮狂狶本為生死莫逆的摯友,但之後悟僧一度被一頁書渡化,如今又再行回頭路了嗎?」
蒼微睜的眼眸再次闔起,神情平靜,語調卻是帶上了幾分冷冽:「悟僧此舉,將引起梵天之注目啊。」
「該擔心的應是戤戮狂狶的加入,其聯合力量更上一層,一旦統合完畢,長生殿必定會有所動作,我們必須把握更為有力的外援加入。」靛羽風蓮微微皺眉,嘆道。
「一步蓮華已為處理襲滅天來之事離開萬聖岩,依萬聖岩執法之作風,難尋其助。」這話聽著有些不留情面,但因為道者過於平淡的語氣,倒讓人不覺得有何不當之處。
聞弦歌知雅意,九章伏藏順勢提議道:「眾人雜務多,我比較閑,就由我去找尋其他助力吧。」
「那就有勞九章兄了。」靛羽風蓮也沒客氣,畢竟以他如今的身份找外援確實不太方便,雖然他隱隱感覺外面庭院的少年可能就是個非常有用的「外援」,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是下意識忽略了這點。
「能者多勞咯~」
自我調侃了下,九章伏藏便搖晃著摺扇向眾人告辭,走出會客廳,便看到白衣少年此時正站在庭院左側的花壇前,手裡拿著不知從哪裡折來的樹枝,在鬆散的泥土上畫著什麼,其他三人則圍成一個小圈,看著他的動作,識玲瓏臉上還出現了驚嘆的神色,如同看到了什麼奇異的東西。
和會客廳里有些緊繃嚴肅的氣氛相比,風愁別這邊可以稱得上是輕鬆閑適,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兒戲,配著他尚在青澀的面容,就像是在玩樂一般,一點都沒有危機感。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白衣少年微微抬眼,向他友好的笑了笑:「九章先生這麼快就要走了啊,我們在談論一些有趣的事情,要過來一起看看嗎?」說著,用樹枝點了點泥土。
「要事為先,就不打擾風少俠了。」九章伏藏微微點頭回禮,餘光瞥到泥土上被畫出來的凌亂線條,眼底飛快掠過一絲輕視,隨後快步離開了庭院,在心裡重新評估對方的實力。
看來,唯一值得說道的[觀想未來之能]可能有些名不副實了,如此懶散懈怠,還不如那位藥師更有威脅力,江湖傳聞,果然不可輕信。
而步履匆匆的九章伏藏因此沒有注意到,少女那滿含同情的目光,尤其是在發現他那絲輕視后,更是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可憐的孩子……」不過也怪不得他,大兄弟這張臉太有迷惑性了,笑起來人畜無害的,壓根看不出正憋著壞水。
「黎姑娘在說誰?」慕少艾還沉浸在風愁別方才所說之事帶來的驚訝中,並未太在意九章伏藏,只聽到了少女那聲呢喃。
「在說我自己啊。」少女說著便掏出了一面鏡子,一邊照一邊長吁短嘆:「通宵達旦容易禿頭,我現在都有黑眼圈了,真是太可憐了,唉……」
「啊,真的嗎?」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因此識玲瓏對少女的話深信不疑,連忙湊了過去。
慕少艾:……
他就不該多嘴一問。
「行了,裡面的談話應該差不多結束了,我們先進去吧。」風愁別一副沒眼看的樣子,出聲拉回了這愈發跑偏的畫風,少女應了一聲,迅速將鏡子收起來,表情一本正經的,好像剛剛那個擔心自己有黑眼圈的人不是她。
明明之前相處時挺沉穩冷靜的一個人,為什麼在風大夫面前表現得這麼……跳脫呢?慕少艾想著,忍不住看了風愁別一眼,猜測道:莫非,這才是風大夫真正的性格?
「藥師還有哪裡需要吾補充的地方嗎?」察覺到醫者莫名視線的風愁別輕聲詢問道。
「並沒有。」慕少艾不自覺將目光移到那幾道凌亂的線條上,流露出些許複雜神色:「風大夫說的很詳細。」詳細到讓人慶幸,對方並非敵人。
識玲瓏認真點了點頭:「大部分我都記住了,應該沒有問題吧?」
在方才簡短的交談中,幾人的氛圍已經變得很融洽了,畢竟風愁別本身沒什麼高人架子,慕少艾又是個談吐風趣的,加上還有個少女在旁,只要性格不是個一言難盡的,都不會把關係弄僵。
風愁別微微一笑,神情柔和:「若是玲瓏姑娘擔心自己會錯漏信息的話,吾後面可以畫個路線圖,可以隨身攜帶著。」接著就得到了小姑娘脆生生的一句道謝,眼中的慈愛愈發濃烈。
對嘛,這樣乖巧懂事的模樣才是小姑娘應該有的,但凡雲霏能學到對方的百分之一,他都不會為此天天頭疼,以至於留下了偏頭痛的毛病。
果然還是得在回去之後把人結結實實的揍上一頓才行。保持著微笑的白衣少年摩挲了下指尖,如是想道。
會客廳內。
風愁別他們進來的時候,談話已經進入了第三階段,太輔正在彙報接收到的情報:「城主,方才得到長生殿傳來消息,其主彝燦天,欲約城主於[不分界],再次談判。」
軟塌上,識能龍先是看了眼識玲瓏的方向,見她神色輕快,明顯心情不錯的模樣后就收回了視線,聞言笑道:「哦?此回彝燦天親自上陣嘛,倒是引起吾之興趣了。」
太輔對此分析道:「長生殿開出這個條件,談判的目的正是淚陽惑星第三地,並以吾城神泉為交易條件。」
識能龍倒顯得不怎麼擔心,還有心情進行打趣:「原來他們並不相信神泉已毀,還懂得利用手上有利之物,引出真正的不老神泉所在之處。」
蒼微垂眼眸,若有所思道:「看來長生殿果真掌握第三地。」
靛羽風蓮結合先前發生的事情,心中有了猜測:「風水禁地設下陣局,除了希望損傷中原的力量之外,應該也是為了隱藏第三地。」
「沒錯,所以在風水禁地被破,莎羅曼、血斷機皆不敢說出真正的地點,這第三地,應是關切著長生殿秘密之所。」
靛羽風蓮風蓮聽出話外之意:「弦首以為血斷機已知情?」
蒼輕輕頷首:「為保自身之命,吾能諒解。」
太輔並不打算牽扯其中,畢竟不老城已經為此毀過一次神泉:「淚陽奇象既是中原事務,是否由中原人自行解決,神泉已毀一次,難保第二次能護其周全。」
「這嘛……」
靛羽風蓮搖了搖毛絨絨的蓮花團扇,垂下眼帘,眼眸輕動,熟悉他的慕少艾一見到這副神情,就知道某個黑心蓮花又在想著怎麼拉人下水了,接著就聽到對方以極其無奈的語氣嘆道:「非是中原人不願自行解決,而是長生殿條件如此呀~再說,長生殿約談者仍是不老城。」
可惜人家太輔並不吃這套:「雖是如此,不老城應可置身事外才是。」
識能龍卻是有著另外的看法:「太輔言重了,談判非是決策,神泉交不交出,非是長生殿能掌握,即是吾也十分興趣於長生殿尚有何種重大之秘。」
「城主。」太輔皺了皺眉,顯然不太贊成,不過也沒有再一味的否決下去:「萬一此乃長生殿之局,意在與城主連命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有刀影不留蹤的身亡在前,誰也不能保證長生殿是不是打著悄然下咒,讓不老城城主與殿主連命,令他們投鼠忌器的主意。
識能龍輕鬆的神色微斂,帶著幾分凝重:「此點確實不得不防。」
蒼順勢提議道:「不分界之行就由吾與風蓮陪同如何?」
有擅長術法的六弦之首陪同,就算長生殿真打算下[連命咒],也做不到無聲無息,更不會有那個機會。
識能龍自無不可:「也好。」
太輔有些不放心自家城主身邊都是外人,畢竟如今才剛剛合作不久,還沒建立起穩固的信任:「城主,讓太師也隨行吧。」
對於自家太輔所顧慮之事,識能龍心知肚明,因此沒有拒絕:「自是可以,就請太輔守城,至於藥師和風少俠……」
「吾對術法略知一二,若城主不棄,吾可以留下來幫忙穩固陣法結界。」風愁別微微低首,語氣謙然,一副讓他幹些雜活都沒問題的溫和態度。
慕少艾聳了聳肩,語調輕快道:「哎呀呀~老人家我只會一些簡單的把脈療傷,有風大夫在,老人家我也只能打打下手了。」
此話一出,成功讓風愁別和少女的嘴角默契抽動了下,眼中掠過一絲無語。
兩人說得一個比一個謙虛,識能龍卻不能真的因此輕視了他們,有些話聽聽就行了,方才庭院里的交談他聽到了一部分,心裡自有成算。
「那就有勞兩位與太輔一起守城了。」沒有多說什麼客套話,直接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城主客氣了。」風愁別忍不住看了那圓滾滾的身體一眼,雖說是個化體,但卻是真心在乎武林上的事情,對維護著和平的江湖人也是有禮相待,不然也不會讓慕少艾進入城中了。
赴約一事,晚到的一方會不自覺弱了氣勢,因此定下人選后識能龍就帶著人離開了,在離開之前,蒼下意識望了眼會客廳的位置,只見風愁別和慕少艾來到太輔面前,詢問接下來要做的事,沒事幹的少女則和識玲瓏去了後花園,說是要教她怎麼養寵物。
看著一切再正常不過,而且風愁別身邊還有慕少艾一起,想必不會出現什麼問題,蒼便收回視線,不再關注。
火焰魔城外。
遍布烈焰的荒蕪之地上,身著雪白僧衣的佛者與一襲黑色惡氅法袍的魔者遙望對立,一者神態悲憫慈和,雙目微闔,一縷雪發自兜帽中垂落,眉間一點硃砂梵印,如同盛開在污濁中的佛蓮,散發著瑩瑩聖光,佛氣縈繞;一者邪魅冷煞,相似的面容遍布黥落異紋,隱含譏諷,眉間是如同鏡射般的逆反梵印,灰黑色的髮絲隨意散落,如同被污跡玷染的蒼茫白雪,配上截然不同的陰沉魔氣,處處都透露著褻瀆之意。
兩個相似卻又截然相反的存在對立而站,視線卻放在了不遠處的黑衣刀者身上,黑衣刀者背對著他們,沉靜冷然的眼眸注視著身前雜亂無章的焰石,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並不常見的漩渦眉微微皺起,神情專註。
忽然,火舌吐焰,紅色的火道之中,浮現一道新的異度之門,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后,周身卻是魔氣縈繞,不見往日正氣姿態。
佛者神情微動:「他是……?」
魔者暗諷解惑:「朋友,多麼光輝燦爛的形容詞,為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果這位刀者敢單身進入這道異度之門救人,那麼,吾襲滅天來就任你處置,如果他放棄救人……」魔者轉移視線,望向佛者那慈悲的面容,微微勾唇:「那麼一步蓮華,你的生命就是我的,如何?敢賭嗎?」
一步蓮華不見任何動搖:「我信任以命相交的朋友,但賭命,就賭上自己,吾願親身進入魔界。」
「這樣就失去賭的樂趣了,一步蓮華,今日你會明白有情也會變質。」魔者又是一笑,儘是對人性的輕蔑:「這注友情之局,我襲滅天來賭上刀者會回頭離去,放棄他的朋友。」
一步蓮華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拯救重要的人,是絕對不會有回頭的意念。」
襲滅天來又看向黑衣刀者,別有深意道:「刀者,我與一步蓮華的性命,以及能否拉回你的朋友,就在你的決定了,好好的觀察,也是好好的考慮自己該不該冒這個險,或許連你也會萬劫不復……怎麼了?」
卻是一步蓮華輕笑了聲:「言詞燦燦的襲滅天來,讓我感到一絲魔的緊張。」
「哈哈哈,彼此彼此吧,記得你時常說的一句話,佛魔就在一線之間,說不定,刀者也會一步成魔。」
一步蓮華撥動手中佛珠,語調和緩:「或遇魔障生,或逢鬼路難,念彼觀音力,時悉不敢害。」
魔之障,佛之心,黑衣刀者踏出穩然之步,立足異空間之前,準備進入異度魔界,卻在一步踏出后,莫名躊躇不前。
襲滅天來見此,唇邊諷刺更甚:「躊躇不前,躊躇不前,你們口中所謂的朋友情,也做不到義無反顧的決心嘛。」
一步蓮華平靜應答:「身入魔界,無法知己知彼,就該步步為營,這不是做不到義無反顧,而是為摯友謹慎而行。」
「呵,口口聲聲的朋友情,但是我等不耐煩了。」
「你想怎樣呢?」
襲滅天來道:「你總是認為自己的信念永遠都是對的,我聽得很厭很煩。這樣吧,不如這次,你就自己試試你的信念。」
一步蓮華:「加上的賭注,就是你要我一同進入異度魔界嗎?」
「然也,我們就來試驗,聖尊者一步蓮華,脫離我這惡體之後,是不是真的超凡入聖,完全不受天魔所惑。」說到後面,已是毫不遮掩的惡意。
一步蓮華對此並無異議:「只要這場結果分曉,你獲勝了,想怎麼做我不會有第二句話。」
「你也是有所顧忌吧?」
「我只是不想混為一談。」
佛魔心理爭鋒,忽爾,黑衣刀者再度有了動作。
襲滅天來看向快要接近入口的黑衣刀者,意味不明道:「你我的性命,只差一步了。」
一步蓮華:「嗯……」
黑衣刀者注視著門后的身影,沉息納氣,低聲喚出那聲稱呼:「葉小釵。」
得到的,卻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