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宿雨
那看門的小哥濃眉大眼,一副耿直的樣子,一看就是個老實人。我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鄭重道:「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柳鶴突然間咳得厲害,想是被嗆到了。
我給他拍了拍背,「怎麼這麼不小心。就算是馬上要見到爹爹了也不能如此激動啊。」
老實說,我一直想這麼玩一次。
「你、你……」門衛小哥突然臉漲紅,沖著裡面喊道,「管、管家!大事不好,夫人來了!還帶著小公子!」
哦,不愧是一國的國師,連管家都有了。
急匆匆出了門前來圍觀本國師夫人的管家,長著山羊鬍,一張忠厚的大叔臉,他嘴裡埋怨著小哥說話唐突一面抬頭看了看我和柳鶴,然後皺眉道,「這位姑娘,玩笑可開不得啊。」
我歪頭,什麼玩笑?
「我們國師年紀輕輕,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兒子?你這小公子怎麼看也有十歲了吧?再說這位姑娘你還是一副未出閣的打扮,並未做婦人之髻。恕我直言,這國師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來撒野的地方,姑娘請便吧。」
切,露餡了。
我咋舌,卻聽到柳鶴鄭重道:「我們修習幻術之人都顯得比常人年輕許多,身為我爹的管家連這個都不知道么?再說了,山中沒有那麼多規矩。更何況,是我爹說的,喜歡我娘做這種打扮,你一個小小的管家,管得著這閨房之事么。」然後他小聲道,「姐,記得給我買栗子糕。」
我點點頭,乾的漂亮。
管家和門衛小哥一時被唬住,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與柳鶴正得意,卻突然聽到後面撲哧的笑聲。
回頭一看,卻是一紫衣的青年,立在身後,微風拂過帶起他幾縷髮絲和衣袂,桃花眼中盈盈笑意,涼薄的唇微微翹起,漆黑的眸子含著笑定定地看著我。
我當時並不知道,這一回頭,便是萬劫不復,只覺得,他長得忒好看,比我幾個師兄弟都要好看,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姑娘剛才還說,自己是國師未過門的妻子,怎的又突然有了孩子?」話語雖是嘲諷,聽起來卻並無惡意。
柳鶴重重地哼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栗子糕肯定沒有了。
管家大叔被氣得臉色發紅,指著我道:「你、你……誰家的小姑娘這麼沒家教也敢來這撒野!」
「誰家的?」我眼珠子轉了轉,「你們國師家的啊。」
我自認為這句話沒有錯,若是其他來師門拜師學藝的師兄弟倒也罷了,可巧,四師兄和我一樣,是被師父撿回來的,按常理都叫師父一聲爹也不為過來著,要不是師父沒有那個意思,想必我應當叫做樂正安安。
「你、你還胡說!」大叔的鬍子翹了起來。
「安安,別鬧了。」憋著笑的柔和的聲音,我三年不見的四師兄回來了。
當了三年的國師,四師兄身上沾了不少紅塵,然而眉眼如故,雖是成熟了許多,卻依舊是當年那個寵著我的宿雨。
我吸了吸鼻子,剛想撲過去,往他精壯的胸膛上蹭上一蹭,可是腳下還沒動,手裡一直牽著的拖油瓶直直飛奔了出去,撲向宿雨的懷抱,「四師兄我好想你。」
這死熊孩子,今晚沒飯吃。
我突然想起來,背後應該還有個人在看熱鬧,這一幕想必又要被嘲笑,眼睛睜得老大準備回去瞪他一瞪,卻發現身後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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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小師弟,這獅子頭你最愛吃了。」
我伸手把獅子頭端到了跟前。
「這道芙蓉蛋也不錯,你正長身體呢。」
「是么?」我把整個盤子里的蛋都倒進了自己碗里。
「安安你鬧什麼?」宿雨放下筷子,拄著下巴笑道,「三年不見,你耍賴皮的功夫又長進了了不少啊。」
「哼。」我悶聲吃飯,不理他。
「姐……」柳鶴看我惱了,也放下筷子,嘟著嘴,「我錯了。」
「你錯哪了啊?」我冷哼一聲。
「不該破壞你和四師兄團圓。」
「還有呢?」
「不該跟四師兄告狀說你欺負我。」
「還有呢?」
「不該那麼早就把六師兄的信了四師兄,應該敲詐四師兄一筆才是。」
宿雨表示很無奈,「安安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任性?」
「師父說了,我是他惟一的女弟子,當親生女兒一樣養著,就該讓你們寵著,任性是理所當然的,有什麼意見么?」
「沒意見,」宿雨搖搖頭,嘴角一絲無奈的笑,「師父最近怎麼樣?」
「師父他健壯得很。只是常常念叨你真是個沒良心的,下山三年都不知道回來看看。」
宿雨沉默了一下,「秦國的形勢,委實容不得我回去啊。」
我那時不知道他這句話的深意,只想著這也就是個借口,就如他以前一不想出早課便說自己吃壞了肚子一樣。
「言歸正傳,」宿雨難得板起臉來,「這次的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錦夫人和秦王到底怎麼回事?」
宿雨搖頭,「說實話,我也想知道。可是夢見術,在咱們這一代只有你學會了,錦夫人她,現在也算是頂可憐的。」
「你不是不喜歡女人么?怎麼,看上人家錦夫人了?」我戲謔道。
「開什麼玩笑?我對你六師弟可是情深意重情意綿綿心比金堅日月可鑒。」
原來最討厭書本的四師兄如今居然也會四個字四個字往外羅列,時間真是把殺豬刀。
賺錢最重要的是效率。因此第二天天剛剛亮我便被宿雨提了起來,收拾收拾準備進宮。
宿雨給我打扮成了秦王宮宮女的樣子,順利把我順進了宮。
秦王宮並不如我想象的一般富麗堂皇,給我感覺,除了大了點之外,和從小長大的右歷山上的房子也沒什麼區別。四師兄無奈道:「你當咱們山上真的有那麼窮?」
難道沒有么?
宿雨拍了拍我的肩,「師父對你的教育還真是……」
此時我才知道,原來山上真的沒有那麼窮。
按四師兄的說法,師父他作為世上首屈一指的幻術師,每年諸侯都會送大量的禮品「孝敬」師父,而做了國師的同門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師門。
至於師父為什麼總說山上比較窮,實在是因為師父他,委實是個視財如命的。
「你涉世未深,自是不了解其中深意。好在師父除了愛財,倒也沒有別的缺點。」
細細想來,宿雨的話許是不錯的。雖然師父總在說山上有多窮,但是自小到大,我的晚飯就沒有不帶肉的時候,我喝的茶從來也都是當年的雨前,從未有陳茶的時候,穿的衣服也沒有粗布麻衣之流,只是我自小就沒怎麼下過山出過門,總覺得山裡的日子便是理所當然,師父說我們窮,那我們自然過的便是貧苦的日子。
宿雨嘆了口氣,道;「師父就這樣放你下山,到底是為何啊?」
我若是那時能好好想想師父當時欲言又止的態度,大抵之後很多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亦或者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只是當時恰好到了錦夫人的寢宮,我沒有想太多。
抬頭看到錦夫人的一瞬間,我只覺得,我果然是這十年都白活了。
什麼叫傾城傾國。
什麼叫國色天香。
什麼叫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只是,那一雙杏眼裡,卻分明沒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