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我之所以一大早上先來找三師叔,正是因為我在糾結，若是直接將結果告訴了素雪夫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夢見師在夢境中可以體會到夢境原主人的感情。這只是附加的東西，算不得是夢見的目的。而這個感情,是只有夢見師才能體會到的，就算是有人被拉入了夢境,他也感受不到。
凌然並沒有飲下素雪夫人的血,因此素雪夫人的情感，他並不曉得。
我在素雪夫人後十幾年的記憶里，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與前十六年完全不同的強烈情感。
對姜煙的恨,對世界的恨,對自己的過去的迷茫，以及，對三師叔的不清不楚的喜歡。
我猜的沒錯，素雪夫人卻是對三師叔，是有那麼幾分喜歡的。
素雪夫人被洗去記憶沒多久便開始被姜煙調教和折騰，生來性子就很軟的素雪在沒了記憶之後，變成了一張白紙，性子變得比原來更軟，一開始她並不曉得這樣的日子哪裡不對，因為在她的腦海里，眼前的老婦人就是她的主人，自己天生就該如此。
直到有一天，她去後山取泉水的時候，見到了灰頭土臉的三師叔為止。
「哎……」三師叔嘆了口氣，「估計她是去找白國仁報仇了便，丫頭，你的石老虎可拿不到了。以她現在的脾氣，不把白家燒了就不錯了。算了，這麼多年來，這個仇我一直都沒報，也許就是等著有這麼一天吧。」
我猛一回頭，突然覺得哪裡不對的樣子。
「三師叔你怎麼能這麼淡定？」
「什麼這麼淡定？」
「素雪夫人知道真相了，你怎麼還能這麼淡定？」
「知道就知道了唄，」我看到三師叔無所謂地聳聳肩，「以她的性格，最多就是回來之後，對我來一句，奴家認識少陽君這麼多年，少陽君為何不早些告訴奴家自己的真實身份，奴家這麼多年孑然一身的，好生寂寞呢。」
三師叔學素雪夫人的語調學了有八成像，讓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然而事情真的是這麼簡單？重點真的在這裡么……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不告訴她你是她哥哥？」
三師叔低了下頭，胡亂地揉了下腦袋，「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不記得我了。等到後來，卻沒什麼機會。我總擔心她會怪我為何認她，最後便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好了，所以就拖了好多年，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久而久之，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三師叔說的倒是沒錯，失了記憶素雪第一次看到白君塵的時候，第一反應這是個男人，而既然是男人，那就一定對她沒安好心，煙夫人說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若是在這夕霧山莊里見到了男人，要迅速地回去找莊主，切不可私自行動。
這個時候的素雪夫人還是很聽話的，完全看不出將來的樣子。她拔腿就跑，扔下了手裡的凈瓶，絲毫不理會身後之人一聲一聲叫著蓉兒。
蓉兒？他在叫誰？
素雪夫人心中浮現的那一絲疑惑很快就消失了，剛剛被洗腦的人，沒有那麼多心思。
「三師叔，」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告訴他比較好，「你沒有告訴她你的身份，然後兩個人保持這樣一個不清不楚的關係保持了這麼多年，這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咬了咬唇，「你將妹妹變成了紅顏知己，而身為妹妹的素雪夫人她，喜歡上了你。」
三師叔噗地笑出來，道：「你在說什麼，我是她哥哥啊。」
「她又不知道，憑什麼不能喜歡你？在那樣一個條件下，不喜歡上你才是鬼扯吧！夢見的作用師叔不知道么？以血為媒介，看過去，望未來，探情思。」
「丫頭，你可別騙師叔。」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誰給我銀子啊！」
我總算明白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多年以來，三師叔一直以哥哥的心態來跟素雪夫人相處，卻忘記了，對於素雪夫人來講，少陽真人白君塵，只是一個在她被蹂躪的時候出手幫忙解救她的男人，她如何能不愛上。
素雪之所以能變成後來的素雪夫人，這和三師叔是脫不開關係的。
三師叔在第一次見素雪夫人未果后，並沒有放棄希望，反而是每日都守在夕霧山莊的後山，雖然姜煙親自過來搜過山，但是三師叔是何等的精明，山上又全都是他的同盟，自然抓不到人影。這事就像狼來了的故事一樣，一次兩次還有人當回事，等到玩的多了，人家就以為素雪出現了幻覺。
而這樣的幻覺，使姜煙更心疼素雪了一點，召她侍寢的日子更多了些，這讓素雪有些很苦惱與煩悶。畢竟，若是沒有母親教導，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來講，對本身男女之事本就很迷茫，可這男女之事變成了女女之事之後，便更加讓人迷茫不已，而且，許是會變成一種痛苦。
這世上像我這樣偶爾看個春宮圖的女子還是少數。然而就算是我這樣一個看了些許春宮圖的姑娘，對於男女一事，還是覺得有些害怕的。
也不知道誰欠了誰的債，漸漸地，素雪對於總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有了一絲的興趣。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三師叔教了她人情世故，讓她曉得現在過得日子並不合常理，教了她防身的功夫，教了她權謀，教了她怎樣在這個環境中能活得更好。但是卻從來沒有提出，要帶她揍。
這讓她生出了反抗的心思。
研究素雪夫人的生平可以發現，對於人來講，一旦記憶失去了，那麼人格是有相當大的可能性是可以重塑的。十六歲之前的沈玉蓉，是沈君辰教導的，而十六歲之後的素雪沒事由姜煙和白君塵一起養成的。沈君辰在變成了白君塵之後，自然不是那個富商之子，而是沒臉沒皮的術士，教出來的人自然不再是那個千金小姐。
由此我不得不想，說不定我在六歲之前也是個十分乖巧聽話的小姑娘，不像現在這麼欠揍，所以我是不是應該找師父好好談談，他對我的教育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否則我的性格怎麼被教育成了這個樣子。
素雪能反抗成功，很大一部分功勞在三師叔身上，可以說，如果沒有三師叔，十分大的可能性是如今的素雪夫人，是一個和姜煙一樣的變態女人。
我對同性戀從來都沒有歧視的意思，特別是我的身邊有宿雨和庄澤那麼一對，對於這樣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反而我還是很支持的。然而支持純潔的真愛是一回事，像姜煙那種因為自己不幸所以就要別的女子也不幸的做法，我果斷還是很鄙視的。
我在偷窺了素雪夫人在夕霧山莊過的日子之後，一直都在考慮一件事情，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會不會也喜歡上這個男人？然而我從來也沒有真正戀愛的經歷，只能設身處地地假想一下。
答案是是的。
身為一個女子，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愛上三師叔，這太合情合理了。
「白前輩，」一直默不作聲的凌然開了口，「我是不是不該告訴素雪夫人的。」
三師叔並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一句：「小乖呢？」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小乖！」
「跟著素雪夫人走了。」
三師叔點點頭，「小乖向來很聽蓉兒的話，從一開始便是這樣。沒事，有小乖在，她不會有事的。」
隨後三師叔便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三天沒有出來。
老實說，對於三師叔這個人，我一直都不怎麼看得透，當然出了柳鶴，估計我誰也看不透。然而三師叔算是我最難理解的那類。他看起來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卻從來沒有什麼花邊新聞，看著像是一個什麼都不管的人，卻細心得很。因此我想了好幾天，也沒有想出來，到底為什麼三師叔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在受苦，卻在已經取得了對方信任的條件下，還沒有把人帶出去。
素雪夫人帶了十餘個美人離開的，我十分懷疑她不僅僅是要去找舅舅算賬，及其可能是準備順手連當初的強盜窩也一窩端了。不過這樣的美人，戰鬥力真的足夠么？刀劍無眼，萬一破了相傷了臉可怎麼辦？
被帶走的這是十餘人里並沒有那個一眼便看得出來是素雪夫人心腹的林宇翔，按照林管家的說法，這山莊這麼大，怎麼也要有個管事的人在，因此他便留了下來。
我則順便打聽了下林宇翔的過去。
我記得林宇翔是在十年前被素雪夫人撿回來的，那時候他才將將十歲出頭，比柳鶴稍大一點，卻因為被繼母虐待，從小面黃肌瘦。素雪夫人能從那樣一個面黃肌瘦的樣子看出他將來的絕世容顏，也算是一件令人佩服的技能。
林宇翔是一個非常擅長講故事的人，將當年自己被虐待的事情生動地講述出來，成功地讓我對當初那個小小少年產生了無限的同情心，而凌然在此時也適當得表現出了一定的同情心，演的一手好戲。
我一邊打聽著林宇翔的過去，一邊擔心著三師叔這樣消沉會不會出什麼問題。雖然他面子上什麼都沒有表示，但是想必一直心裡在想些什麼吧。
結果到了第三天，三師叔出來吃了早飯。
我什麼都沒敢問，只是默默等到吃過飯之後，跟著他去看琉璃。三師叔準備繼續著馴化琉璃的工作。
第四天如此，第五天、第六天……直到第十天，事情終於有了變化。
素雪夫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