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第491章 生人
魔蓮子將它的那些「記憶」全都呈現在了盛紅衣的識海之中。
盛紅衣看完這些,一壇酒已是見底。
她其實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或者說,她該有什麼反應。
所以說,這就是她的宿命嗎?聖蓮。
荒原界的一個凌駕於眾仙神之上的……吉祥物?
不,按照魔蓮子的說法,該說,是底牌吧。
所以,她和白蓮是整個荒原界最後的希望是不是?她感覺她的額角青筋已經一根根暴起。
無他,被氣的。
她可真想拂袖而去,一走了之啊。
真是……誰喜歡被人期待呢?尤其是將整個世界都重壓在她和白蓮身上?
雖然世界本就不公,可對她和白蓮簡直已經不公到了極致。
簡直就是摁著她們的頭,強迫她們接受這些吧?
憑什麼,她們生來就要承受這些。
做得好了,是她們應該的,誰讓她們是聖蓮呢?
做的不好,她們就是這一方世界的千古罪人?
是造成世界崩塌的元兇?她兩世懶散,就喜歡過疏懶的日子,還得是吃喝不愁的那種。
她越過窗欞,看向天空。
賊老天真的是送她的大禮啊。
偏要與她作對是不是。
她本來以為,弄死個敵人而已,哪怕這個敵人可能比較厲害。
她下決心要弄死敵人,從來跟敵人厲害與否也沒有關係,主要是這該死的敵人對她窮追不捨。
她可不是個別人上趕著打臉,她還能忍的性子。
於是,不爽便干唄。
加上,她心中總有念想,打完敵人,她就可以過她專屬於自己的美妙日子。
到那時候,她預計自己的修為已然很高了,只要修為夠高,她便能在玄塵門有點兒崇高的地位。
怎麼著也差不多能混成她師父那樣的祖宗級別吧?
那還不是自由自在?
而今,希望徹底破滅?她何止是一個敵人?看起來是神主一個,可實際上,神主是目前荒原界已然登頂的統治者,他的身邊,是他的千軍萬馬吧?再回頭看看她自己!
真正的光桿司令!哦,也不算,加上白蓮吧,算是……兩個光桿司令?這事情怎麼搞?縱使盛紅衣不服輸,討厭失敗,可她又不是沒有腦子。
光是想到這件事,盛紅衣就很絕望!所以,她究竟什麼時候可以功成身退?
會有這麼一天么?
「這事兒,沒法退出了是不是?」
她默默的問了魔蓮子一句。
魔蓮子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
再不像剛剛那麼難看。
它現在感覺好多了。
本來這件事壓在它心裡太久太久了。
現在把它們全都說出來了,而且是說給正主兒聽,它像是終於完成了一個任務,如釋重負。
聽盛紅衣這麼問,它還翻了個白眼呢,它心中腹誹,早說這傢伙極有可能一不高興就想著撂挑子不幹吧?
它沒看錯呀,現在,這人不就是冒出這個想法了?
哼,之前還同它發脾氣呢。
也就它吧,大度的很,看在這是它的母體的份上,以後還指著她過日子呢,不跟她計較。
「你覺得可能么?」
盛紅衣不服,聲音更冷了:「為什麼不可能?我離開異人域,他們是不是就沒辦法鎖定我了?」
畢竟,在荒原大陸,好像所謂神主,並不能察覺到她的蹤跡。
魔蓮子可能不知道,盛紅衣卻已經幾乎肯定,守正的主人就是神主!無有其他,那舉手投足之間的神態動作,以及說話的語氣,哪怕只是一團影子,盛紅衣都不會認錯。
很好,這混蛋,幾乎殺死她兩次。
一次,劈了聖蓮,一次是在幽冥界出口那兒。
這個虧,她究竟是吃還是不吃!她咬牙切齒,只覺得難以抉擇。
就是因為自己難以抉擇,她才想聽聽魔蓮子的意見。
結果可倒好,魔蓮子說話間居然帶上了一股悠閑的意味?!怎麼?
它是覺得事不關己了?它可知道,她要是真的再死了,可能它們這些個蓮子也一個都活不了呢。
盛紅衣剛要把話挑明了,便聽見魔蓮子開口了:
「呵呵,你當神主是傻子么?他能找到你一次,只要你不死,他就有辦法找到你第二次。」
「我相信在你見過他一次后,哪怕沒有記憶,你必然還會在再次相見之時,認出他來。」
「哪怕只是看我傳給你的影像。」
「黑蓮,你敢說你下回見到神主,無論是他用什麼方式出現,你認不出么?」
「不要再想這些個有的沒的了,有些事情,你逃過一時,逃不了一世,宿命會用任何方式把你推回正規,直到出現最後那個結果!」
「聖蓮的宿命,本來就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之火。」
「只要你和白蓮沒有完全隕滅,荒原界便不滅!」
「反之,聖蓮沒了,荒原界也沒了!」
「而荒原界里萬千生靈也同曾經的荒原界沒有關係了。」
「傳承盡斷,生靈凋敝,整個荒原界終將被宇宙蒼穹之中的異世界的生靈佔據。」
魔蓮子睜著同盛紅衣一模一樣的眼睛,就在她的丹田之中,靜靜的說著這一席話。
它的聲音沒有起伏,只是平靜的敘述。
可是,卻一字一句都在盛紅衣的心頭炸響。
它每說一句,盛紅衣的腦海之中,便似有相關的畫面出現。
她已經分不清,這些是夢是幻,是上蒼對她的提醒借著魔蓮子的嘴說出來么?越是到後來,她越是發現,魔蓮子說的這些,沒有一絲一毫的誇張。
其實荒原界,在神主的帶領之下,已經在「變」了不是嗎?守正、天惡?它們究竟是什麼?它們正在滲透著這個世界,逐漸的蠶食鯨吞著。
神主,從一開始,就想把這個世界的生靈全都清理掉吧?
荒原大陸?!荒原界?!
若是她熟悉的人,哪怕是討厭如麒南、仇人如幽冥界的那些……若是如被清零一般徹底抹去,她都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更何況,她自己也會被抹去吧?她能坦然的面對死亡,可不接受這樣屈辱的死亡。
被抹去,好像從未來過,那她算什麼?更別提,她的終極理想當一條鹹魚了。
現在,是死魚,敵人都不讓她當了。
「所以,這個鍋就扣我身上了?」
盛紅衣長嘆出聲,語氣漸趨平靜。魔蓮子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你要這麼理解其實也可以。」
盛紅衣眯了眯眼,知道了這些事,她覺得她腦子裡原先如亂麻一樣的記憶,似乎又被理順了一些。
可是,知道了一些答案,又有新的問題浮現。
她為何回到了異人域,是天道迫使,還是她自己給自己留下的安排?這異人域又是怎樣一個地方,為什麼將她認識的不少人,都聚集在此地了?前世她在異人域不得善終,那麼其他人呢?
她是不是還得在這個世界再探一探,也許還有她未探盡的線索?想到這裡,她不由的苦笑。
逃不掉了呢。
她怎麼逃呢?
是能摒棄自己的親人,讓他們被抹去,還是摒棄自己?便是她想隱姓埋名的過日子,天道或者說聖蓮也已經斬斷了這一條後路。
她殺死了隧土,直面了隧聖,自是代表她在神主面前已經露了行跡。
而剛剛魔蓮子已經點明了,自她在異人域被神主發現蹤跡,她便已經明了身份。
就像她便是看魔蓮子提供的影像,就能篤定守正主人就是神主。
這種不言自明的能力,源自於它們骨子裡都將對方當做自己的終極敵人。
哪怕記憶不再,也不會認錯,更不能認錯。
而她夢中那一世,最終神主喪失了黑蓮的蹤跡,是因為黑蓮在異人域煙消雲散了。
然後,她巧妙的將自己隱藏了起來,聰明的讓自己隱在人群之中。
但這一招,能用一次,還能用第二次么?再不能了。
神主若是個能在一個坑裡跌倒兩次的傢伙,也不會成為今天的神主。
盛紅衣覺得,自己好像在玩什麼競級遊戲,旁人可能是在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打怪物,循序漸進。
她不同,前期沒什麼提得上嘴的怪物,她得以過的比較悠哉,到了後期,便有一個終極大怪物在等著她。
而且,明明安排的非常不合理,偏偏還不講武德。
打不過去,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就是個死。
還是身魂俱滅那種死,還不止自己死,是這個遊戲里的一切都將死去……
她又開了一壇酒,狠狠灌了一口,道:「我記得雙頭蓮族有石人呢,現在蓮章大約是控制它們的主人?蓮章和石人必須都抓活的。」
原來,她打的是為白蓮報仇的主意。
直接弄死了事,至於還剩下的兩個石人,盛紅衣也不準備留著。
畢竟她見識過這些石人,難纏的緊,弄死才能以絕後患。
如今看來,並非那麼簡單。
這些個石人來自於異世界,更和神主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她得好生抓住機會,挖出它們的記憶!若是能得到些關於神主的消息,那可就太好了。
她現在心裡實在是越想越發虛。
神主對她了解甚深,而她對神主堪稱一無所知。
這般,怎麼打?「魔蓮子,神主的事情你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麼細節?」
「比如神主是何方人士?他是荒原界本土的么?對了,難道他是幽冥界的?」
守正這些個天外飛石不都在幽冥界盤踞么?
還有魅鬼。
青龍冢、衡蕪鬼城……
魔蓮子特別光棍的回絕:
「沒了。」
盛紅衣:「……」
也罷,她還是自己尋思吧!
這幽冥界,看來是有必要再走一趟了。
包廂內,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盛紅衣在思忖著什麼,而魔蓮子也沒有打擾她。
過了好一會兒,外面傳來了些許嘈雜聲。
魔蓮子先是面容微凝,側耳傾聽了一陣,然後「叫醒」盛紅衣:
「喂,你等的那個兔妖來了,好像還帶了一個生人。」
在魔蓮子看來,黑蓮等那個兔妖就是多餘的事情。
一個兔妖,修為低微,能幫她多少。
甚至把行蹤告訴兔妖,還有暴露的危險。
盛紅衣卻不覺得,兔老大同她有交情,同時和雙頭蓮族也有仇。
這些日子,盛紅衣在外面,兔老大也在同她傳了一些信息,雖然信息細碎對盛紅衣幫助並不大,但兔老大確實善盡了一個「眼線」的責任。
真心還是假意,認真還是敷衍,盛紅衣能分得清楚。
從頭到尾,兔老大都沒有背叛過她。
所以,當她歸來,她自然投桃報李。
兔老大和雙頭蓮族有仇怨,那便和她一起去,報仇雪恨。
她提前與它傳信,敲定了會面的地點和時間。
至於兔老大來不來,就看它自己的選擇了。
若是它懦弱無能,盛紅衣也不會說什麼。
只是,生人?盛紅衣蟄伏的神識立刻發動,往兔老大和生人纏繞而去。
外面自遠而近走來兩人,一個是兔老大,還有一個,果然很陌生。
來人也是妖。
盛紅衣的神識無聲的襲了上去。
兔老大毫無所覺,盛紅衣的眼神卻是一沉。
那妖發現了她的神識。
不僅發現了,它甚至還故意表現出來它發現了,遠遠就朝著盛紅衣所在的裡間望了望。
接著它似舒展自身,攤開雙臂,壓根沒有抵抗。
是挑釁還是無所謂?盛紅衣的神識在那半妖身上只是微微一頓,緊接著帶著探查之意,席捲向那妖的全身。
既然它「不介意」,那她索性便大喇喇的做。
那妖此時正在同兔老大說話,內容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兔老大叮囑它,到時候見到洪姐,要禮貌一些,若是有什麼不敬之言,休怪它修理它……
盛紅衣的神識將這些話里話外都聽到了。
她忍不住也微微皺眉。
聽兔老大的意思,它同面前這個妖,並不是朋友,似乎剛認識不久?它怎麼會將這樣的人帶到她面前來?
神識很快便將此妖探了個究竟。
但見此妖周身氣息平和,又似帶著一股子深不可測的厚重不見底?
這些似乎在告訴外來窺探之人,人不可貌相?便是此時,兩人已經到了,兔老大率先一步,抬手敲門。
盛紅衣親自起身,去給它開門。
三人打了個照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