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Episode 3 墜落
吃完晚餐,艾倫背著稀少的行李,從t區來到q區。一次性跨越三區對於一個普通囚犯而言是非常少見的事情,一路上,那些眼紅的囚徒抱著手臂倚著鐵欄杆,簡直就像在審視一隻廉價的鴨子一樣,對著艾倫評頭論足,時不時爆發出一串噁心的笑聲。
q區3o1很快就到了,艾倫輕輕地敲了敲鐵門,踏進囚房。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略微暗淡的熾光燈,鐵床下鋪躺著一個身穿白色背心的年輕男子,他蜜色的雙手枕著後腦勺,及肩的金髮有些凌亂地鋪在枕頭上,眼光滑下微眯的眼睛盯向艾倫,隨即翹起嘴角,「嗨」了一聲。
艾倫朝他點點頭,將自己的行李放在上鋪。
「沒想到從t區來這裡挺順利的?」
「嗯。我也沒想到。」
「這段時間沒被虐待?」
「沒。」
「是嗎?」
阿爾敏突然坐起身來,直接撈開艾倫的白襯衫下擺。精壯的腰身,以及聚集著小麥色肌肉的腹部馬上就暴露了出來,沒有一點瘀傷。
艾倫沒阻止摯友的行為,挑眉:「怎麼樣?」
阿爾敏再次躺回床上:「還真是出乎意料,利威爾先生似乎是個溫柔的主人。」
「溫柔么。」艾倫面無表情地重複,隨即回歸正題,「上次你推算出下一個死者就在q區,那麼,具體在哪個囚房,什麼時間也推算出來了嗎?」
「還沒。別急,大概每兩個月死一個,現在離上一個倒霉鬼翹掉的時間一個月沒到呢,我們有的是時間調查。」
「但願如此。」
就在此時,尖銳的哨聲響起。阿爾敏馬上從床上跳起來,拉住正打算爬上床的艾倫就往門外跑。
艾倫一頭霧水:「怎麼了?」
阿爾敏一臉無奈:「你還真是在貧民區呆得太久了啊,連『影視時間』都忘了?」
所謂的影視時間,就是是指獄警每晚將囚犯聚齊起來,一起看看電視啊,新聞啊,教育電影之類的,囚犯們的生活本來就無聊,這樣的一小時無疑是大家非常喜愛的時段。當然,只有r區以上的囚犯才能享受這種待遇。
不過,艾倫可對看電視不感興趣,實際上他現在直想補個眠,畢竟每天晚上他基本上都是一兩點睡覺,早晨六點就得起。阿爾敏倒沒注意這麼多,他一臉興奮地說:「待會兒就是發揮我這個情報專家的時間了,十多分鐘我就可以讓你了解整個q區。」
阿爾敏說得沒錯,「影視時間」一開始,他就在艾倫耳邊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嗡嗡嗡地叫個不停。
「那個肥胖得像是懷了八月身孕的beta是個毒販子,那些長官大概以為他已經改過自新了,實際上他在這邊賣得更凶,只是將可卡因換成了帶有麻醉功能的禁藥罷了。」
「那個老頭有戀腳癖,尤其是a1pha和強勢beta的腳,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露出雙腳,他會忍不住爬過來舔你的。」
「他們來了,這群beta在監獄里算是非常正直的傢伙,他們信仰新教,主張禁慾,憎惡權貴,呃怎麼說呢,就是一群憤青,但人員挺多,還算是挺有勢力的,畢竟深入下層階級的人民嘛……說起來,我們的保護對象今天好像沒出現?」
……
阿爾敏還在艾倫耳邊嘰里呱啦,艾倫覺得自己久違地找到了在軍校上理論課的感覺,講台上的教授說什麼都聽不懂,直想趴在桌上大睡一場。
就在此時,電視的聲音頓時變大。
各種汽笛聲,喧嘩聲湧入耳膜,艾倫立了立身子看向一群後腦勺上面的大屏幕。
一個女記者拿著話筒焦急地報道:「……這是個噩夢!正在伯德先生購買報紙的時候,一個暴徒突然將汽油澆在了他的身上,並引燃了汽油!這一定是那群可怕的信徒所為!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噢明明下周伯德先生就要參加總統競選了,這真是場災難……」
女記者的身後,救護車的燈光在不斷閃爍,一群人舉起白色擔架沖向救護車,群眾的情緒似乎非常激烈,警察拿著激光棒將他們攔在紅線以外……
獄警似乎剛意識到這種節目不適合這群血氣方剛的囚犯,馬上換台。可是房間里已經騷動起來了。
艾倫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低聲問阿爾敏:「你說我們的保護對象沒來?」
「是啊……」
阿爾敏也突然想到了什麼,他馬上掃向四周。
所有q區的獄警都在這邊,這就意味著,那個人失去了束縛和保護。
艾倫一向是個憑藉著本能做事的人,他實在沒辦法忍耐了,直接站起來跑出放映室。發現不對勁的獄警在後面大聲怒吼。
只見艾倫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
緊接著,一聲巨大的悶響鎮住了所有人。
幾秒死寂之後,整個空間簡直喧嘩到了極致,一群罪犯就像瘋子一樣湧出放映室,沖向大廳。果不其然,大廳邊緣正躺著一個人體,猩紅的血液從他的頭顱溢出來,連綿不絕。
恐懼的,疑惑的,敏感的,幸災樂禍的,瘋癲的,有目的的囚犯們聚集在一起大吵大鬧,甚至有些躁狂病患者直接開始用拳頭釋放自己的激情,直到女獄警的一聲槍響才終於制止了他們的狂吠。
女獄警踩著高跟鞋穿過人群,來到死者旁邊:「他是誰?」
「q區311的喬治·丹,44歲,beta,由於強/奸罪入獄……嘖,明明還有三個月就可以出獄了,他為何想不通呢?」
「警官!在他的房間里發現了一個omega!似乎已經被他虐待多天……已經奄奄一息,大概活不長了!」
……
——又晚了一步。
阿爾敏有些氣餒地握緊雙拳,隨後看向艾倫。而很明顯,艾倫的反應過些太過激了。
他的臉色蒼白,身體微微發抖,細細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沁出來。
阿爾敏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去喝口水吧,艾倫。」
※※※
夜晚,熏香早已蔓延了整個房間,利威爾早已暈迷不醒,而艾倫卻沒有馬上行動。
他坐在床邊,安靜地凝視著利威爾。不知不覺,腦海中閃過一段無聊的回憶。
那是八年前的初夏。
13歲的艾倫身穿天藍色校服,背著綠色書包,站在用木頭拼成的陽台上,抬頭聽鄰居家的哥哥講故事。
哥哥的身上,聚集著一個成熟a1pha該有的高貴和優雅。他身穿白色復古宮廷襯衫,深灰色鑲金線背心,簡單的黑色長褲以及乳色小山羊短靴,愜意地坐在高高的浮雕欄杆上,單手托著泛黃的故事書,如同淺色薔薇的嘴唇一張一合。
每次聽他講故事,艾倫都覺得自己在做夢。注意到的常常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在他身邊晃動的,那沉甸甸、星兒一般的紫丁香花簇,游移在他襯衣上的碎光,他帶有磁性、猶如音樂一樣起伏的嗓音,以及,他翻動紙張的手指。
只可惜,哥哥的故事總是很簡短,很快就結束了。
他將書本扣在膝蓋上,然後逆光俯視著目光灼灼的艾倫。一襲夏風湧來,他的衣袂鼓動,眼裡閃爍著令人炫目的神采。他說:「艾倫,要是我就像這個故事裡的主角一樣,從這裡跳下去,會怎麼樣呢?」
這裡,是指五樓。
艾倫愣了幾秒才回答:「大概……會死吧。」
「死?」他輕聲重複,然後竟然緩緩翹起嘴角,「那,是不是就解脫了呢?」
艾倫垂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抬頭:「解脫是什麼意思?」
毫無預兆的,他看見哥哥笑了。
他笑得非常好看,唇線就像清晨的睡蓮一樣緩緩漾開,雙眼微微彎了彎,似乎被澄澈的天空渲染,有湛藍的光澤溢出眼眸。
然後,書本從他的膝蓋滑下,「啪」的一聲落在木地板上。
艾倫根本來不及彎腰撿,就看見他張開雙臂,黑髮舞動,身體竟然在快速後仰,接著,他簡直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整個人直接墜落了下去。在他的全身完全消失在艾倫視線後幾秒,便是嘭的一聲悶響……
……
半夜12點的鐘聲驚醒了艾倫,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在眼前沉睡的人。
然後,他有些急切地撫向利威爾的額頭,臉頰,脖頸,直到感覺到對方頸部的搏動,呼吸才稍微平靜了下來——當然,這種反常的行為只可能維持那麼短短的幾十秒。
很快,充斥著鮮血、憎恨的記憶再次湧上他的腦海,當他回歸了理智之際,簡直忍不住嘲笑自己可笑的憐憫之心。他直接將利威爾翻了個身,撈起他的睡袍,掰開緊緻的臀部,就毫不留情地將自己的手指擠入他的身體。
好好的一個夜晚,不用來審問這個怪物,加速他的毀滅,那可多浪費啊?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