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宜婚嫁
大長公主懶洋洋地靠在軟塌上,手指揉著額頭,一臉病態。厲嬤嬤代替她朝客人告罪:「叫夫人跟世子久等了,這兩日大長公主身子不適,多有怠慢,還請世子跟夫人莫要計較。」
趙氏明白大長公主是故意給他們臉子瞧,卻也不敢計較,「不妨事不妨事,咱們兩家原本就跟一家人沒什麼兩樣,如今就要結兒女親了,更是親上加親,怎會計較這些,卻不知大長公主是何病症,可有傳太醫來瞧?」
「我這身子啊,都是叫最近傳的那些事鬧的。」
大長公主氣若遊絲道,「本來我是沒當回事,坊間傳聞有幾句是真的,可誰知我那日問了外孫女一嘴,她竟然告訴我她也在泰安州遇上了匪徒!你說哪有這樣巧合的事是不是,我啊,不誇張,連續做了幾日噩夢,一閉上眼就是我家雪衣慘死的畫面。」
趙氏也是個場面上的人精,驚訝得絲毫不顯刻意,「竟有此事!那孩子如何,可沒出什麼事吧?要說山東境內匪幫真是猖獗,怎麼敢搶到咱們這樣人家的頭上!」
大長公主沒接茬,半闔的眼睛忽然看向了裴鈺,「孩子,外面都傳此事與你有關,我就問問,這事可是你做的?」
裴鈺被這輕飄飄的一眼盯得脊背一僵,彷彿是被一頭凶獸圈進了捕食範圍,可仔細再一瞧,那雙已經見了老態的雙眼分明還是無精打采。這麼一驚,裴鈺忽然就從他爹那些危言聳聽的傳聞里捕捉到了一絲真實感。大長公主是個了不得的女人。先皇平庸,母族勢微,當年並不被看好,是大長公主憑一己之力生生將他推上了高位。據說大長公主曾經艷冠北都,愛慕者眾多,而她最終卻給重傷殘疾的慶國公當了續弦,以慶國公為支點,籠絡了大半朝臣的支持。因為先皇平庸,今上那一輩的奪位之爭更是慘烈,又是大長公主一手扶持,親手滅掉了數位親侄,保住了先皇嫡子一系。裴鈺年少輕狂,只從一些傳聞里難以窺見那些時過境遷的兇險,且認為傳聞難免誇大,一個女人而已,還能抵得過戰場上大殺四方的男兒?可此時,他覺得或許大長公主不敵征戰沙場的男兒,卻比手有利器的人還要危險,他是上過戰場的,知道如臨大敵是什麼感覺。他不由坐直了些,態度自發的認真了起來,「晏家於我裴家有救命大恩,裴鈺豈能做這樣天理不容的事,此事必乃有心人推波助瀾,否則怎麼會傳得如此人盡皆知?」
大長公主點點頭,好似認同他的話,「我想你也不至於辜負了晏家的救命之恩。」
裴鈺的心稍稍一松,可不等這口氣松到底,又聽大長公主轉而說:「可如果是為了秦家的姑娘呢?」
裴鈺用情正深,一聽見秦家姑娘心裡難免波動,這一分神就錯失了最好的回答時機。他暗道自己糊塗,忙回答:「自然也不會,我只是欣賞秦姑娘的才華,那日私下相見不過是因著我一時嘴快,在花宴上與晏姑娘吵了兩句賭氣離去,又想要與秦家姑娘請教詩文,故而才有了不合時宜的舉動,大長公主明察秋毫,定然不能被表面所惑。」
趙氏附和說:「大長公主豈是那等聽風就是雨的糊塗人,定然不會信,便是真有此事,我也不可能讓那秦家庶女進我家的門!」
裴鈺微微皺眉,他知道母親是說給大長公主聽的,卻也覺得這話不該說死,不然將來如何再把人弄進門?大長公主看著二人笑了笑,「有國公夫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時候不早了,若沒別的事,我就先歇息了。」
趙氏這才想起來了半天還沒說正事!「大長公主留步,我今日來是想著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定了,剛巧今日十六大吉,您看如何?」
「訂婚?」
大長公主詢問地看向厲嬤嬤,「今日可是吉日?」
厲嬤嬤彷彿看過黃曆似的,肯定說:「今日不宜婚嫁。」
趙氏一噎,「這……」「那便改日吧,怎麼也要等這些風波過去了再說,不然我沒法跟女兒女婿交代。」
大長公主說完便閉上眼,送客之意十分明顯。趙氏與裴鈺面面相覷,都知道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暫時放棄。母子倆一出侯府大門,便見到了家中報信兒的隨從。「夫人,世子,是老爺命我來的。」
隨從上前小聲道,「泰安州的案宗今日已經進了大理寺,是白夜司的手筆。」
裴鈺一驚。白夜司只聽聖上一人之命,這案子居然驚動了聖上!裴鈺本未將此事放在眼裡,卻偏偏今日頗多波折,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這要如何是好?」
趙氏面露急色,「鈺兒,你確定沒有證據留在那些匪徒手裡?」
裴鈺想不出,「我沒直接跟他們接觸,能有什麼證據,就算有,也能找替死鬼。」
想到這裡,裴鈺又不怎麼擔心了,「沒事母親,大理寺卿與父親相熟,這罪定不到我頭上。」
裴家母子一走,晏長風就得了信兒,婚沒定成。「太好了!」
姚文琪一直在竹芳園等消息,「祖母一定是想通了吧!」
「我看未必。」
姚文庭並不樂觀,「如果祖母決定不結親,怎麼也會跟表妹說一聲,甚至主動登國公府的門說明此事,我估計只是推遲定親罷了,畢竟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外祖母臉上不好看,不可能這樣痛快定親的。」
「表哥說得對。」
晏長風說,「外祖母不會輕易放棄宋國公府,還是要在裴鈺身上做文章。」
「那明日我約裴鈺出來。」
姚文庭合計道,「文琪也一起去,就說我帶你們倆去陳記吃魚,陳記旁邊有家茶樓,就在那裡見面。」
「唔,表哥真是個周全人啊,安排得好周到。」
晏長風忽然笑起來,「這麼好的男人以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姑娘。」
「大哥已經定親啦!」
姚文琪嘴快,「是余太傅家的姑娘,祖母說讓大哥過兩年再成婚,不然早就過門了。」
姚文庭被說得臉紅,「你們兩個丫頭,我這擔心得要命,倒是調侃起我來。」
「嗐,表哥不用替我擔心。」
晏長風聳聳肩,「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大不了就一刀砍了裴鈺,多大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