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無力回天
晏長風想起來,當日太子在城外遇襲,裴二定然出手救過太子,恐怕就是那時候被太子懷疑了。
不過時至今日,太子跟外祖母已經落於下風,有些事即便知道也無妨,相信裴二當時也無意隱瞞,否則以太子的城府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
她稍加思索,「外祖母瞧得不錯,近來裴二身子確實好一些,全賴柳清儀調理得當,還有暇時練些功夫強身健體。」
大長公主挑眉,「柳家那姑娘醫術似乎也不錯?」
「醫毒不分家。」晏長風說,「雖不及她父兄,但也說得過去。」
「如此倒是很好。」大長公主笑道,「既然霽清身子無礙,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且回家去看看你爹娘,江南鬧民亂,晏家富庶,怕是不安全,實在不妥就把他們接過來。」
晏長風:「我知道了,外祖母,那我先回去了。」
大長公主目送外孫女離開,眼神逐漸複雜起來。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鳳鳴宮門關那日,柳清儀曾經出入過鳳鳴宮,她與吳循有交情,長風與霽清跟他的交情應當也不差,白夜司不站太子,會站誰呢?」
厲嬤嬤立在身側,神情凝重,「主子,您是說……蜀王殿下?」
「我不得不多想一層。」大長公主眯起眼看著窗外,今日天氣陰沉,是大雪的徵兆,「我如今想來,太子與老大鷸蚌相爭,各有損傷,唯獨小十一是往上走的,兵權,民心,他都有了,時機都那麼的恰到好處,這不可能是巧合。」
厲嬤嬤不由又想起表姑娘那日被主子放棄后的神情,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只是,人的失望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或許在更早,表姑娘被逼嫁給進國公府的時候,又或許是在得知長鶯小姐那些遭遇的時候。
她無法判定表姑娘錯,或是主子錯,因為立場本無對錯,錯的是人心。
「主子,那接下來您要如何做?」
大長公主看著窗外,直到有雪花飄落,才說:「成敗在此一戰。」
晏長風沒躲過落雪,進屋后,肩上已鋪滿了一層雪花。她在廊下抖落,一邊朝屋裡的裴二說:「好大的雪,明日路該不好走了!」
裴修放下手頭的書,起身去門口拉她進屋暖和,「你此行不必著急,就乘馬車吧。」
「我還是寧願騎馬吧。」晏長風想起來北都時,在船上險些凍死的經歷,「一動不動地坐著,哪怕有暖爐也凍得夠嗆,我倒是心疼你,你騎馬行路,跟著太子腳程又慢,肯定比我冷,你到時候千萬顯得嬌弱些,太子不至於把你當驢使喚。」
裴修笑起來,一邊攏著她的手搓熱,「大長公主可說什麼了?」
「試探你身體來著。」晏長風說,「恐怕是察覺到什麼了。」
「她到現在若不能察覺什麼反倒奇怪了。」裴修笑了笑,「她很快也能發現,她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太子出征已成定局,能否安然回來得看造化。」
「我不管太子能否安然回來,我只要你能安然回來。」晏長風盯著他的眼睛,「你得答應我,不準上戰場衝鋒陷陣,只當你的狗頭軍師就行了,你若敢去,我就敢殺過去。」
「別這樣看我。」裴修貼面靠近,「你知道分別在即,我特別想做點什麼。」
呼在臉上的氣息溫熱,晏長風跟著老臉一熱,心被勾得痒痒的,什麼太子戰局的,一時間都滾去了天邊。
分別的焦慮能催發身體的欲動,越是不舍越想靠近彼此,從眼神到呼吸,再到身體。
裴修一把將她抱起,自此到天明,肌膚相親,不留一點縫隙。
雪落一夜,屋外白雪皚皚,天寒地凍,帳內溫香軟玉,心火久久不熄。
「天是不是要亮了。」晏長風窩在溫涼的懷裡,不情不願地看了眼賬外。
一夜未眠,前半夜抵死糾纏,後半夜訴盡衷腸,只希望能多感受一下彼此的存在,無奈夜不留情,轉瞬即逝。
「累么?」裴修吻她的額頭,「今日就不要騎馬了,在馬車上睡會兒,嗯?」
昨夜騎了半宿的馬,晏長風確實也沒什麼騎馬的慾望了,齁累。
「嗯,該起來了,咱們得去跟祖母道個別,今年過年恐怕回不來了。」
許氏能理解孫子過年不能回來,畢竟隨軍打仗身不由己,可孫媳婦兒竟然也不能回來。
「長風丫頭,你做什麼也不回來?可是要在娘家住下?」
晏長風看著裴二,羞赧道:「祖母別笑話我,我想去找霽清一起過年。」
許氏一愣,然後笑起來,「原來如此,我倒是忘了,霽清是不上戰場的,你們倆有機會在一起過年,那也罷了,不回來就不回來。」
裴修領著媳婦兒跪下,給祖母磕頭,「就當提前給您拜年了,望您身體安康。」
「好好好!」許氏笑道,「我不求別的,希望你倆順順利利的回來就好。」
別了祖母,晏長風先行離了家。因為太子出征排場較大,怕擋道誤了時辰。
她跟柳清儀一道坐馬車,車裡暖爐暖被捂著,倒是不冷。她掀簾看著前方的路,積雪不淺,大軍出行一定不好走。
「二姑娘做什麼不騎馬,這路騎馬怕是還好走些。」柳清儀不解。
晏長風清了清喉嚨,說:「騎馬齁冷的,等過兩日過了濟南府再騎馬。」她岔開話題,「小柳,今日出了城不會又被攔車吧?」
柳清儀搖頭,「不會,昨日我跟他道別了,他也給了我牌子。」
晏長風心裡偷笑,這哪是道別跟牌子的事。
果然出城沒多久,馬車又被汗流浹背的吳循攔下了。
「誒,司夜大人可是跑出城來取暖的?」
吳循對閣主夫人的揶揄已然習慣,「世子夫人見笑了,我怕柳姑娘沒帶手爐,冒昧來送一隻,」
柳清儀一個江湖中人,出個門哪有抱著手爐的,因此十分懷疑吳循腦子壞了。但人家大老遠跑來專程給她送手爐,她唯有感謝。
「多謝大人好意,我會好好用的。」
柳姑娘是個終結話題的高手,吳循沒話找話問:「不知宮中貴人這些時日要如何照顧,除了吃柳姑娘的葯之外,可還要做什麼?」
「不必做什麼。」柳清儀說,「我留的葯足夠他活命。」
「哦,我明白了。」吳循再也找不出話題,只好告辭,「裴夫人,柳姑娘,此去平安順利,還望早日回來。」
柳清儀拱手,「司夜大人保重。」
待吳循走後,晏長風旁敲側擊,「小柳,你覺得吳循如何?」
「挺好的。」柳清儀不假思索道,「我很少結交朋友的,除非投緣,你跟吳循都很對我的脾氣。」
晏長風:「哦,那蜀王跟吳循一起中毒,你先救哪個?」
柳清儀無語地看著她,不明白這倆人為什麼要一起中毒,但她回答很快,「先救吳循。」
晏長風眨巴眼,「為何?」
柳清儀:「因為吳循比較有用,如果在危險情況下,先救他是幫手,沒有危險的話,蜀王很煩,晚救一會兒清靜。」
晏長風:「……」
她一時覺得,柳清儀或許誰也不喜歡,這姑娘根本不需要男人。
吳循出城進城跑了個來回,太子一行仍舊沒有出發。
太子沒出過遠門,不知行路應該一切從簡,差點兒把半個東宮搬走,光他的行裝就佔了兩車。這就罷了,為了走得聲勢浩大一些,在城中敲鑼打鼓,巡街一樣慢慢騰騰,再加個花車,簡直堪比青樓花魁出街。
百姓們聽聞太子要親征,本來好感度激增,反正不管太子行不行,這種捨身親征的行為就很叫人敬佩,也很能鼓舞人心。
可被太子這一通迷惑的操作下來,大家紛紛開始擔憂江南安危,就太子這德行去了,那還能有好嗎?
裴修聽媳婦兒的話,一早就裝嬌弱,給自己爭取了一輛馬車。他眼不見心不煩地窩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直到午時,他睡了一覺起來,太子的馬車才出城。但新問題又來了。
午時城外的積雪已經被壓得泥濘不堪,又滑又絆腳。太子的馬車空間寬廣,一旦搖晃起來簡直是災難,他整個人在車裡東倒西歪,像個色子似的東撞西撞。
本著出門打仗,太子沒有追究,直到他的馬車陷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裡,他整個人險些被甩出去開始,他忍無可忍了。
「怎麼會事!這是挑的什麼路!」
路上積雪太厚,不好判斷哪裡有坑,哪裡再藏塊冰碴子,撞上就是麻煩。
裴修探頭出去往太子行進的方向看去,這條路平日還算規整,怎麼偏巧太子出征就「意外」層出?
可如果是人為,這樣小打小鬧地又有什麼用,莫不是為了攔截太子出城?
太子此行帶了八萬人,光禁軍就有五萬,確實有些威脅,可這似乎也不是理由。
太子本人沒想到這一層,只知道陸地不好走,因此當即決定改走水路。他其實原本就想坐船南下,弄一艘大船,平穩又舒適,跟原先那些風流皇帝下江南似的,這下可算如了意。
太子一行直奔通州,一路上磕磕絆絆的,直到天快黑才到通州渡口。準備了五艘大船,但依舊裝不下所有人,只好分批走。
裴修並不想走水路,如此傳遞消息更為不便,他覺得太子不是什麼有福之人,跟著他總有要倒霉的預感。
因此上船之前就聯繫玄月閣的兄弟,給沿途各地兄弟傳信,叫他們時刻留意沿途狀況,一旦有異動,務必想辦法通知各地官府。
晏長風沿途發現了不對勁兒。
這一路走來,她覺得行人還有商隊格外多,按說這個天氣不應該有這麼多人趕路。可除了人多,似乎也沒什麼其它異常,彷彿就是這些人在同一天恰好都來了北都。
夜裡,她們留宿一家最新建立的驛站,發現今日驛站生意格外好,光商隊就有三個。
晏長風有心留意著,一隊是做藥材生意的,一隊是做皮毛生意,還有一隊是做茶葉。她聽三隊人的口音,幾乎都是南邊來的,交談間都是在聊生意,要麼罵幾句北地的破天氣,沒有任何異常。
回到房間后,她對柳清儀說:「我總覺得不對勁兒,你說呢?」
柳清儀倒是沒感覺,「驛站有商隊不是挺正常的?」
柳清儀不清楚大皇子的一些事,晏長風便簡單跟她交代:「我此行出來主要是為找二舅舅,他私下裡在替那位運送補給。」
柳清儀一點就透,「你是說驛站里的那些商隊可能有什麼關聯?可他們這時候不是應該往南邊運嗎,怎麼反倒往北都運送了?」
「所以我說是異常。」晏長風在屋裡踱步,一邊輕聲道,「難不成他們想圍攻北都?」
柳清儀眼睛微睜,「或許你說得對,如果是這樣,北都可否能應對?」
晏長風不知道,太子帶走了八萬兵,北都算得上空虛,但城內外仍舊少說有十幾萬兵,要攻打也不容易。大皇子在北都的勢力幾乎根除,單靠這幾個商隊又能如何?
「這樣,等夜深了,咱們還有陳嶺,分頭去查查他們的貨。」
柳清儀明白了,那些貨如果夾帶私貨,就完全能證明有問題。
等到夜深,三人分頭去查三個商隊。
晏長風負責去查藥材商隊,他們的貨皆存放在後院東南角,有兩個人看守。不過看守差不多就是擺設,已經睡熟。因為這院子里停滿了馬車,大家車上都有貨,誰也不會去打誰的主意,況且每家都有看守,一旦有賊進來,大家彼此能互相提醒。
她悄聲靠近一輛車,背著看守用細杆子戳破一袋貨,可只戳到一小半就遇到了阻礙,雖不能確定是什麼,但她肯定不是藥材。
她又接連戳了幾袋,皆是如此,然後便回到房間,跟另外兩人交換信息。
陳嶺:「我查的茶葉商隊,我聞到了淡淡的火藥味。」
柳清儀:「我也聞到了。」
不好,晏長風心說,還真猜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