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給媳婦兒拜年
大長公主這些年雖隱居世安院享天倫,但她在朝中的地仍舊舉足輕重,每到年節,皇族宗親乃至朝中官員皆會來拜見,比宮裡的太后皇后的門庭都要熱鬧。而太子與秦王私下裡鬥雞似的爭,聖上面前亦常常針鋒相對,唯獨到了大長公主這裡兄友弟恭,其樂融融。晏長風過來時,兄弟倆正各自自嘲膝下子嗣不豐,又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地吹捧一下對方。太子道:「大哥好歹比我強些,膝下已有一子,如今又納了新的側妃,開枝散葉指日可待。」
秦王謙虛:「開枝散葉可輪不上臣,臣成婚最早,近十年了才得那麼一個,太子卻已經生了七個,比臣有兒孫福,聽聞府上又有妾室有孕,想來必定得男。」
太子笑,「承大哥吉言。」
那邊太子妃與秦王妃亦說起子嗣之事,太子妃端詳著秦王新納的側妃,「這孩子瞧著喜慶,正是旺子之相呢。」
秦王妃也看著那側妃笑,「可說呢,我也是瞧我這表妹是個有福之相,才把她接到身邊來,剛巧王爺喜歡,就收了她。」
聽到這裡晏長風一怔,章如煙何時成了秦王妃的表妹?太子妃與秦王妃談論的側妃正是章如煙,揚州城那個嬌憨可愛的章三小姐。「晏家的二丫頭你可來了。」
太子妃瞧見了晏長風,立刻喚她過去,「昨日在宮裡,我沒好意思問,我瞧著你與文琪穿的衣裳不像是北都布莊做的,可是出自你們江南地界?」
晏長風回:「衣裳是我家布莊做的,綉樣是我家綉坊出的。」
「是你家出的綉樣?」
太子妃看向秦王妃,「大嫂那日與我說,是出自錦繡庄,我倒是糊塗了。」
晏長風看了眼章如煙,說:「是這樣的太子妃,綉樣子是我家先出的,倘若受人喜歡,別家綉坊亦會防樣,只是各家繡的會有些不同,仔細看便能看出區別。」
太子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覺得你衣裳上的綉樣子配色更好,也更精緻些,那衣裳款式也好看,可否替我訂做一套?」
這裡頭有著晏長風不知道的一番較量。年前秦王妃得了一批新綉樣子,給宮中貴人還有各家妯娌送了去,說是出自北都新開的錦繡庄。皇后不知是客氣還是喜歡,誇了一句好看,於是就在宮裡流行了起來。太子妃一看便知道那錦繡庄與秦王妃有關,要麼是她自己開的,要麼就是那鋪子有她的好處,打心眼裡不想用那些綉樣。只是貴人們都用了,她不好落單搞特殊,只能硬著頭皮綉在了新衣裳上。這會兒一聽那些綉樣子是學了人家自創的去,心裡別提多麼開心了。「太子妃喜歡是天衣紡的榮幸,剛巧我家鋪子也即將在北都落戶,鋪子里的秀娘裁縫都在,明日我便叫裁衣師傅上門替您量體裁衣。」
晏長風自然樂見太子妃穿了她家的衣裳打樣子,這可比十個貴女穿有用。太子妃笑得別提多開心,比每年聽秦王生不出孩子來還開心,「那敢情好,回頭也去給秦王妃做幾套,錢都算我的。」
秦王妃一向有涵養,臉上看不出一絲尷尬,「那就多謝太子妃破費了。」
太子妃:「這叫什麼破費,咱們妯娌間互相送些禮物都是應該的。」
晏長風在倆妯娌開始吹捧的時候,又看向了章如煙。對方客套地朝她笑了笑,是陌生人之間的笑。裝得還挺是那麼回事。正說著,又有人過來拜年,是蜀王與裴家二公子。太子與秦王具是新奇。太子意味深長:「從不見十一弟來,今日太陽是打哪邊出來了?」
秦王笑眯眯地看著入門處說:「來給姑祖母拜年請安是應當應分的,想來今年小十一懂事了。」
宮中的皇子雖都要喊大長公主一聲表姑母,但因著大長公主在朝中很有話語權,因此卻多有避諱,不是特殊情況很少登德慶侯府的門來拜訪。太子與秦王是擺在明面上的斗,都想獲得大長公主的支持,因此都不避諱野心。可如果別的皇子沒事往這裡跑,就透著別有用心了。「誰誇我懂事呢?」
盛明宇笑呵呵地邁步進來,一見太子與秦王也在,立刻誠惶誠恐地拱手拜年,「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大哥,子嬰給兩位哥哥拜年了,助哥哥們明年多生貴子。」
又轉向大長公主還有兩位嫂子,「給姑祖母拜年,望姑祖母身體康健,天天喜笑顏開,給太子妃,秦王妃拜年,助兩位嫂子人比花嬌,越來越好看!」
這年拜得一屋子人哭笑不得。「聽聽小十一這張嘴!」
大長公主手指著他嗔笑。秦王笑道:「不禁誇,剛誇他懂事就來氣人。」
盛明宇又朝秦王拱手,「多謝大哥誇讚。」
「你今日怎麼想起來侯府了?」
太子一貫多疑,不問清楚了他心裡不舒坦。盛明宇側身一步,將身後的裴修拖到身側,「臣弟今日是為裴二做幌子的,裴二想見未婚妻又不好意思來,於是便慫恿臣陪他來。」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到了晏長風臉上。晏長風:「……」這人是不是有病?太子妃打趣地笑:「哎呀,這兩個人真是,我聽姑祖母說裴家老二與晏丫頭看對了眼,還將信將疑的,哪成想是這樣黏糊呢,看得我都臉紅臉熱的!」
她拉著晏長風的手與大長公主說:「姑祖母,快安排著擺喜酒吧,這想見見不著的滋味怪叫人心疼的。」
晏長風心說,這有什麼好臉紅的?大長公主也笑,「就快了,等二月里二丫頭出了門,再等裴家世子完了婚,就輪到他倆了,明年年底前肯定能喝上喜酒。」
「那咱們可都等著了,我最愛瞧這樣恩恩愛愛的小夫妻了。」
太子妃笑得比自己出嫁還高興。太子打消了疑慮,拿眼睛瞅著盛明宇,「你也好意思說,不該來給姑祖母拜個年嗎?」
太子在皇子里排老二,卻生了一副長子的心,總愛對著兄弟們擺大哥的譜。而秦王身為長子,可能自持庶出的身份,故而十分的禮讓。他笑著給十一弟打圓場,「他以前不來,今年懂事來了,面子上難免過不去,這兩人互相當幌子呢。」
盛明宇躬身朝兩個哥哥拱手,「二位哥哥好歹給我留點臉。」
秦王笑,「都聽見沒有,小十一還要臉。」
太子跟著笑了會兒,又轉而看向裴修,「男兒成家立業,你眼下身上沒個一官半職的,娶姑祖母她老人家的外孫女未免辱沒,前幾日余太傅跟我提了一嘴,說戶部剛好有個空位,想做個人情把你安排進去,你可願意?」
裴修躬身道:「霽清多謝太子費心,只是余太傅抬愛,我文不成武不就,去戶部恐難勝任!」
太子頓時有些不悅,他就沒見過這樣不知好歹的。別人都求著要功名前程,這個裴二送到手卻不要,可見確然是個扶不上牆的東西。可礙著余太傅還有大長公主的面子,他又不好甩手,只好耐著性子問:「那你想要去哪,總不會還像以前那般混日子吧。」
裴修說:「我想便先從看城門做起吧,歷練歷練才好厚著臉跟太子討要前程。」
太子臉頰一抽,懷疑這裴二不光沒用,還挺蠢。晏長風也懷疑裴二腦子不太好,好容易成了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婿,趁機謀個前程才是正經,怎麼還給推了?她看了眼外祖母,她老人家一直擺著一張過年的臉,進門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似乎是不打算過問。她忽然就從外祖母的反應里明白了些什麼,裴二雖然暫時得了她老人家的認可,但立場尚且不明。那戶部是太子的,把一個立場不明的人安排進去不太妥當。太子自然也看明白了大長公主的態度,於是琢磨起把裴修放在哪合適。秦王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裴修,好似隨意提了一句,「我記得南城兵馬指揮司好像缺一個副指揮。」
北都有中、東、南、西、北五城兵馬指揮司,管都城防衛,副指揮是個七品官,從這裡開始熬資歷,難有什麼大出息。不過裴二本來也沒什麼出息,看起來也不想要出息,掛個閑職倒也罷了,橫豎說出去不至於太難聽。太子也懶得再想其他合適的位置,便點頭應了,「也好,一邊過了年就安排你過去。」
裴修:「霽清謝太子費心!」
說完了公事,大長公主這才說:「既然是為著來見媳婦兒的,就出去聊聊吧。」
晏長風:「……」這就不必了吧!裴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未來媳婦兒,「多謝大長公主成全。」
晏長風心說他那是什麼表情!秦王妃笑道:「現如今北都也比以前開放了,定了親的男女私下見面也是許的,像我們那會兒心裡再想也不敢。」
姚文琪忍不住接話:「這恐怕也得看是誰,像我家大哥,便是再開放他也不好意思私下見未來嫂子。」
姚文庭無端被打趣,臉一下子就紅了。太子妃喜得咯咯笑,「世子你這樣可是不行的,得好好跟裴二學學,不然怎麼得女孩兒的心呢,剛巧過兩日上元節,父皇母后說是要登城樓觀燈,你可把握住了!」
姚文庭紅著臉應了。不管什麼時候,定了親的剛成婚的男女都是被打趣的對象,屋裡唯二兩對兒輪番被提名,里裡外外打趣了個夠。晏長風哪怕臉皮厚也有些頂不住,拉著裴二的衣袖逃了出去。「不知二姑娘可會女紅?」
出了世安院,裴修問。晏長風送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你看我像會那東西的人?」
「啊,那可麻煩了。」
裴修發愁,「二姑娘總扯我衣袖,扯壞了不太好辦。」
「……那你說扯哪?」
晏長風無語,你們北都男人就是矯情,扯個衣袖還一堆事,扯壞了賠你就是。」
裴修好奇問:「那二姑娘對那些不矯情的男人都……扯哪?」
「胳膊啊。」
晏長風理所當然道,「越是避嫌越有嫌,還彆扭。」
「噢。」
裴修懂了,交情沒到位。晏長風抄著手在引著裴二往竹芳園走,到了熟悉的地盤確定無人才問:「裴二公子今日來,就是為了當著太子與秦王的面拒官的?」
裴修看著她後腦勺笑,「二姑娘聰慧,還請二姑娘莫要怪我拿你做幌子。」
「婚都定了還差這點幌子。」
晏長風說,「那你也沒必要去看城門啊,這多虧,再說余太傅願意給你謀事,你這樣豈不是不給面子?」
裴修直說:「我如今不好公開站隊,朝中六部九卿要麼是太子的,要麼是秦王的,兩邊都不沾的暫時沒有合適的,都城防衛直屬聖人管轄,於我最合適,再說看北都的城門不虧。」
晏長風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與我說,不怕我賣了你?」
裴修笑,「自然不會,既然互相合作,該說的就應該說,像二姑娘方才所說,越避嫌越有嫌,越藏著掖著越生猜忌,如此就不叫合作,叫互相扯後腿,何必呢。」
晏長風笑了笑,這裴二比她想象中還聰明,也不知這合作對象選的對還是不對。說著,兩人走到了晏川行的房間,晏長風隔著門喊了一聲:「爹!你未來女婿給你拜年來了。」
「來這裡二公子不介意吧?」
她轉而道,「外面太冷了,找老頭打發時間。」
裴修:「不會,求之不得。」
晏川行昨夜守夜,白天不想見客,就謊稱染了風寒回來睡大覺,一聽女婿來了,立刻精神百倍地起身,「這女婿還怪孝順的,快進來吧。」
一推門進去,晏長風便說:「爹,你猜我今日看見誰了,章如煙。」
「誰?」
晏川行意外,「她都混到德慶侯府了?」
一說裴修也記起來,「我說那姑娘那樣眼熟,她怎麼會成了秦王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