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屠夫

仲夏，深夜，剛下完一場暴雨，天地洗滌一空。

謝邀，來到這一片新世界已經有三年多了。

這是一個新時代，人類古老的武學因為接觸到次元空間碰撞后的生物，沒有沉寂，反而走出了另一條詭異的進化路子。

此時是夜晚九點，在一處偏僻的樓房外，謝邀赤著上身，拳風呼嘯，空氣震蕩。

一動一靜之間，謝邀整個人的脊椎骨和四肢如同拉滿了的長弓，每一擊都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彷彿餓虎撲羊。

動了一陣子之後，謝邀走到了不遠處架著的一口鐵鍋面前。

燃燒的木柴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這一口鐵鍋裡面赫然是滿滿的鐵砂，足足有上百斤之重，每一粒都是黝黑，在這高溫之下發出白蒙蒙的霧氣。

謝邀拿出了一瓶藥酒，開始仔細在雙手抹了起來，這雙手是不符合年齡的粗糙，更像是一雙田間老農幹了幾十年農活的手。

摩擦到雙手都發熱，藥酒的藥性都被吸收了之後，謝邀眉頭也不皺一下，雙手開始在鐵鍋裡面抓、刺、撈、打、探。

此時鐵砂的粗糙配合高溫，放到古代，就是可以和炮烙之刑相比，謝邀的每一擊也不是蜻蜓點水，而是深入到其中，輕鬆得如同炒茶一般。

就這麼一下下，持續了足足三十多分鐘，謝邀才在一道懶散的聲音中聽了下來。

「夠了，停下吧，三十多分鐘已經是你現在的極限了，再練下去傷了身子，那誰來給阿叔我做飯啊？」

一個瘸了一條腿的中年人拎著半瓶酒，搖搖晃晃走到了謝邀的面前。

這個中年人唏噓的鬍渣，即便是有點冷的黎明依舊是穿著露出大肚腩的褲衩，一臉的滿不在乎，瞅了謝邀一眼，說道：「學什麼鐵砂掌，練功練到老，要飯要到老啊小混蛋！」

這個中年人，便是謝邀認識了三年的人。

魔鬼筋肉人，鬼王達。

「還不是你不肯教我真功夫，只能撿你屋裡那本塞在桌角的一本秘籍自己修鍊。」謝邀停下了練功，長舒出一口氣，吐出了宛如一道劍氣一般的白芒，之後摟著達叔的肩膀，嬉皮笑臉說道，「什麼時候收我為徒啊達叔？」

「入我門？想都別想。」達叔拍了拍自己瘸了的腿，「我是個騙吃騙喝的瘸子嘛！哪會什麼真本領？哪有什麼門派？」

在灰暗搖曳的燈光中，兩人的身後，一塊寫著【懦夫救星】的招牌十分醒目。

「臭小子，明天就是聖育強高中的模擬考？」達叔拿出了兩瓶汽水，在兩聲清脆的聲音后，一人一瓶嘟嘟嘟。

謝邀抹了抹嘴：「是高考前很重要的一次模擬考。」

達叔看了謝邀幾眼，打了一個飽嗝，一張臉上懶懶散散，毫無鬥志。

「一定要考進精英中心？其實當個普通人，也挺好，像我這樣混吃等死，在學校裡面當一個掃地僧，一抬頭就能看見樓上女孩子的裙底，這日子，美滋滋！」

謝邀看著達叔的瘸腿，堅定搖了搖頭：「進入精英中心，只是我的一小步，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不去見見天地和眾生，我這一條命算是白活了。」

達叔咧嘴一笑，搖了搖頭也不再勸說，轉頭一瘸一拐走進了屋子，聲音從屋裡傳來：「等下你要出門辦事？小心一點，你還要當我這裡的金牌演員，繼續騙那些傻小子來跟著我學功夫呢！」

燈光黯淡下去，謝邀替達叔關上了房門，身影在黑夜當中黯淡了進去。

謝邀在新世界三年，努力學習兩件事。

一修行。

二殺生。

……

午夜的九龍島街頭，連街友的鬼影都沒有幾個。

計程車司機林過雲開著出租，計程車掛起了「有客」的燈，但是仔細看去，無論是前排還是後排，都是空蕩蕩。

林過雲瘋狂嚼著口香糖，整個人精神亢奮，一張臉像是被吸幹了精氣神一般，浮現出變態的神色。

而在這輛計程車的後備箱裡面，隱隱約約傳來含糊不清的啼哭聲。

車子朝著郊外駛去，人煙越來越稀少，林過雲的臉更是越來越激動到有一股病態的潮紅。

當車子開到徹底的荒郊野外的時候，林過雲停了下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搓著手打開了後備箱。

在後備箱的，則是一個被捆綁住手腳，蒙住雙眼，塞住嘴巴，眼淚嘩嘩的少女。

感受到林過雲冰冷雙手摸在了自己的身上，這名少女更是身子扭動得跟條蛇一般，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對，對對對！哭泣，顫抖，害怕，絕望！你越哭泣，我越興奮！」

「對對對，身子扭起來！不要像一條死魚一樣，你扭的越好，我到時候就會給你一個痛快！」

林過雲一邊撫摸，一邊拿出了利刃、繩索，甚至還有一個電鋸，似乎在思索應該用哪一個道具收割眼前的少女。

「你就是林過雲？」

就在這時，一道幽靈般的聲音響徹在林過雲的身旁，林過雲猛然一抬頭，便看見一個帶著哭笑面具的男子悄無聲息站在了計程車的車頂，俯瞰著自己。

林過雲剛準備把手中的利刃扔向對方，對方卻直接一個飛步，落到了車后蓋上，后蓋落下，直接把林過雲的雙手死死蓋住。

林過雲慘叫一聲，便看見面具主人蹲了下來，拍了拍林過雲的臉。

「林過雲，只會在雨夜犯案的雜碎是么？」

這個哭笑面具的男子，正是喬裝打扮的謝邀。

謝邀掰著手指頭，自顧自說道。

「上個月十八號凌晨一點三十五分，雨夜，你載了一名剛下班的舞女，凌辱對方后，最後分屍。」

「這個月你更是犯下了四起同樣的案子，每一次都是在雨夜犯案，作案現場的線索都被大雨洗刷乾淨，受害者包括女學生，白領，單親媽媽。」

「每一個都是慘死在你的手上，而且每一個都少了很多器官，被伱保存在器皿裡面。」

「要不是你蠢到去鬼市買趁手的作案器材，把自己的相機遺落，被鬼市的一個情報商人拿到手，破解了裡面的內容，相機裡面是你作案過程，是為了自己欣賞吧？不是這樣我還追蹤不到你。」

「為了買你的這個情報，我花了三千星幣，幾個月的伙食費啊你個撲街……」

「雨夜屠夫是吧……」

謝邀自顧自說著，雨夜屠夫林過雲還來不及求饒，謝邀直接乾淨利落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林過雲咽下一口氣后，謝邀頓時感覺天地一寬，一縷其他人見不到的黑氣從林過雲身上纏繞，最後落到了謝邀的身上，消失不見。

而在謝邀的識海當中，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透出森森陰氣。

這個空間漆黑，方正，鐵床鐵窗鐵門鐵鎖鏈，透露出無窮無盡的陰森氣息。

三年時間，這一道宛如監獄的房間終於成型。

三年時間，謝邀懲惡揚善，便是為了鑄造出識海中的這個房間。

這是謝邀在這新世界的第一天便接收到的信息，自己則是用了三年時間一邊在達叔那裡修行，一邊慢慢擊殺如林過雲這般殺人狂，終於大功告成，雖然還不清楚這房間到底有什麼作用，但謝邀隱隱覺得這是自己未來立身之本。

謝邀長舒了一口氣，從車后蓋上跳了下來，打開了后蓋，少女整個人如驚恐的鵪鶉不住顫抖，謝邀只是簡單替少女鬆了綁，但是沒有取下對方的眼罩。

「不怕，不怕，想要害你的人已經被我弄死了。」

少女依舊是不停恐懼顫抖，謝邀甚至能聽到對方牙齒打架的聲音。

謝邀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一個口琴，一曲悠揚的琴聲撫慰著少女驚恐的心。

一曲《友誼天長地久》之後，少女終於止住了顫抖，謝邀還是沒有取下對方的眼罩，為了避免對方看見自己，惹來其他麻煩。

之後用林過雲的手機打通了報警電話，簡單說明了位置之後，藏匿在了附近。

等到警車聲音靠近之後，謝邀便不聲不響離開了。

回到了【懦夫救星】后，謝邀簡單洗漱了一下，便迎接著第二天的到來。

第二天一大早，和九龍島的所有高中一樣，聖育強高中的校園滿是肅殺的氣息，一連串的標語在學校的各個地方分外醒目。

「拼一年春夏秋冬，搏一生無怨無悔！」

「多拿一分，碾壓千人！」

「考入精英中心，踏上人生巔峰！」

一群望不到頭的學生正器宇軒昂，在可以容納幾萬人的操場上整齊劃一。

在這數萬學生當中，上百名精英中的精英是排頭兵，每一個都是人中龍鳳，是聖育強高中的種子選手，有機會有資格去考精英中心的存在。

謝邀如一滴水一般融進了這學生人群當中，一旁一個頂著鍋蓋頭髮型鬼鬼祟祟的男子用手肘碰了碰謝邀，賊眉鼠眼低聲說道：「謝邀，又是踩著點過來，要不是今天有大人物出場，班主任肯定要當眾訓你。」

這是謝邀的同班同學，黃小龜。

「什麼大人物要降臨？」謝邀愣了一下，環顧四周，發現原本那些整天殺氣騰騰的教導主任和校長，此時都規規矩矩呆在了主席台那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是馬軍，九龍島最年輕的宗師，曾經單槍匹馬，殺進一條裂隙當中浴血廝殺，最後擒拿下裂隙之主，強行讓其變成自己共生體的馬軍啊！」黃小龜聲音都激動到發抖。

即便是淡然的謝邀，此時也是心跳加速。

馬軍，是九龍島霸下區的一個傳奇人物，也是整個聖育強高中建校百年的驕傲。

是當今最年輕的宗師，踏入「見自己」的領域多年，已經百脈入海，半隻腳踏入「見天地」，一旦突破，便是大宗師的領域。

而且是孤兒出生，不是那種從小就食用各種洞窟生物天材地寶練上來的，十五歲開始就敢去裂隙廝殺怪物，以霸下區第一名的成績殺進了精英中心。

十八歲踏入「見自己」領域。

在精英中心畢業之後，更是婉拒了許多大企業的邀請，毅然決然闖進地窟廝殺。

如今是九龍島霸下區黑衣人組織中的中層，專門處理各種超自然現象引發的騷亂，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物，甚至高層曾經放下話來，未來二十年內馬軍甚至有機會可以執掌九龍島九個區中的一個區。

是霸下區的大人物。

聖育強高中校長在他面前，也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從小人物到大人物，馬軍就是聖育強高中的傳奇，是許多人的目標！

「今天不是大考么？請這個大人物過來幹嘛？」謝邀低聲問道。

黃小龜篤定說道：「他就是大考！」

話音一落，突然之間，整個操場數萬名學生都感覺到了胸口一悶，像是被人踩踏在身上，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發緊。

即便是修鍊鐵砂掌足足兩年半時間的謝邀，此時也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窒息感。

下一秒，一個帶著墨鏡，一張臉是刀削斧鑿般，給人無比凌厲氣息的青年悄無聲息出現在了主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