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萬年前的大帝

「太玄，你敗了。」

林恆如釋重負的說道，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有自得，也有苦澀。

一萬年了。

他和太玄這個老牌至尊爭奪這具軀體的控制權，足足爭奪了一萬年，終於在今天分出了勝負。

能以新晉大帝的身份戰勝一個老牌至尊，他足以自傲。

萬年前，林恆好不容易迎來了證道之劫，他上擊蒼天，擋住漫天劫雷，下臨黃泉，橫渡九幽。

最終，劫畢功成，大帝氣息瀰漫，萬道哀鳴，盡皆臣服。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滿，即將踏上人生巔峰之時，蟄伏在禁區當中的太玄至尊忽然殺至，極盡升華，將他重創后，施展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之法，衝進了他的軀體當中，欲要「奪舍」，半路摘桃，奪走道果，再輝煌一世。

驚怒不已的林恆自然不會將自己苦修多年的道果拱手相讓，與之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他雖驚艷，同修陰陽大道，奈何剛剛步入帝境，道行青澀，且身受重傷，無法和極盡升華過後的太玄至尊相比，只能拼盡全力與對方僵持下來。

誰曾想，這一爭，竟然爭了萬年之久。

人生，能有幾個一萬年？

哪怕是位列人道極巔的大帝、至尊，一世也不過一萬四千年，一些先天體質特殊的大帝，壽元會多上一截，但也不會增加太多。

萬年，對大帝、至尊來說，算是大半生了。

遙想當年，林恆雄姿英發，力壓各路天驕，一路走到證道這一步，世間諸雄皆以為他會成為一位舉世無敵的大帝，縱橫人間，開創一個璀璨的盛世，名留青史。

誰料他會遭遇如此之劫，自此銷聲匿跡。

本該威壓寰宇，震古爍今，結果卻蹉跎大半生，被歲月侵蝕，被世人遺忘。

他怎能不苦澀？

望著已經滿是褶皺的雙手，林恆忍不住感慨萬千，一萬年實在是太久太久了，這段時光里，他無時無刻不在和太玄至尊交鋒，早已變得麻木，感應不到時光的流逝。

到頭來，逝去萬年，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一個瞬間，一個眨眼，一切都彷彿還在昨天。

只有身軀之上的變化與古洞內厚厚的灰塵在時刻提醒著他，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早已不是從前。

那鬆弛乾癟的皮膚，是歲月淌過之後留下的痕迹；枯黃修長的指甲蓋，見證了世事變幻與滄海桑田；蒼白泛灰的長發披散垂落，也曾烏黑輕靈，光彩照人；形容枯槁的臉龐上，褶皺遍布，日暮西山，垂垂老矣。

唯有一雙眸子還算犀利，漆黑而深邃，無形之中有一種莫大的威嚴，讓人難以直視。

算起來，他已經有一萬二千歲了，從來到這個世界，到證道成帝，林恆花了兩千年。

這個時間與歷代至尊大帝相比，算不上多麼驚艷，甚至有些平庸，但是，他以平凡體質，同修陰陽之道，從億萬修士當中脫穎而出，得證帝道，是世間公認的才情無雙，實力方面，更是冠絕同階。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重傷之下，和蓄謀已久的太玄至尊對峙如此之久，並取得最終的勝利。

「是啊，我敗了，沒想到，一個剛步入至尊之境的毛頭小子，會讓我折戟沉沙。」一個苦笑的聲音自林恆的身體內響起，很蒼老，亦很虛弱。

作為自斬過一刀的至尊，原本極盡升華過後，不採取特殊措施抑制帝道裂痕，就會塵歸塵，土歸土，但是，太玄動用的那種詭異而恐怖的秘法，使得他在這萬年內和林恆同生，共享這具軀體的壽元。

所以他才能撐到現在。

然而，軀體之爭的落敗，意味著他的秘法也跟著失效了，殘破的至尊元神將逐漸脫離林恆的身軀，最終身死道消，成為一抔黃土。

當然，林恆若是願意，可以提前送他一程，直接將之抹殺。

事實上，林恆正是這樣打算的，就是此人，讓自己最為璀璨，最為黃金的一段歲月在孤寂與黑夜中度過，蹉跎了光陰，辜負了所有……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林恆平靜的問道。

「遺言？成王敗寇，莫不如是，有什麼好說的？」太玄冷笑的回答了一句。

聞言，林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當即準備出手，將太玄至尊虛弱的元神覆滅。

但是最終，他卻停了下來。

一萬年過去，外界早已換了人間，不出意外的話，當年的故人，盡皆入了黃泉。

舉世茫茫，再無一個相熟之人。

或許，和自己爭鬥了一萬年之久的太玄，便是唯一的「故人」了。

……

對於林恆不殺的舉動，太玄先是微微一愣，隨後就明白其用意了。

「呵呵，體會到舉世皆寂的感覺了嗎？

滄海桑田，歲月變遷，對於帝者而言，親故紅顏也不過是過往雲煙。

漫漫長夜，唯帝道永恆，其他皆浮雲，包括這萬靈，這蒼生。

現在的你雖然已至晚年，但實際上，只在紅塵中經歷了兩千年罷了，氣血雖枯竭，心中尚且有一股熱血在流淌。

不過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些道理的，並且，成為和我們一樣的人。」太玄意味深長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林恆面無表情，他知道太玄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他未來必然會化禁區，成為黑暗至尊中的一員。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他永遠不會成為自己所厭惡的那一列人，即使老死在歲月長河中也不會去化禁區。

原因無他，化禁區便意味著站到了眾生萬靈的對立面上。

一位強大無比的帝者，想要逆天延續自己的生命，撫平時間歲月所帶來的創傷，活在這個世上，就必須耗費沉重無比的代價，而這個代價，就是無數生靈的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