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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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當下李儒扶起董卓,至書院中坐定,卓曰:「汝為何來此?」儒曰:「儒適至府門,知太師怒入後園,尋問呂布。因急走來,正遇呂布奔走,云:『太師殺我!』儒慌趕入園中勸解,不意誤撞恩相。死罪!死罪!」卓曰:「叵耐逆賊!戲吾愛姬,誓必殺之!」儒曰:「恩相差矣。昔楚莊王絕纓之會,不究戲愛姬之蔣雄,後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今貂蟬不過一女子,而呂布乃太師心腹猛將也。太師若就此機會,以蟬賜布,布感大恩,必以死報太師。太師請自三思。」卓沈吟良久曰:「汝言亦是,我當思之。」儒謝而出。

卓入後堂,喚貂蟬問曰:「汝何與呂布私通耶?」蟬泣曰:「妾在後園看花,呂布突至。妾方驚避,布曰:『我乃太師之子,何必相避?』提戟趕妾至鳳儀亭。妾見其心不良,恐為所逼,欲投荷池自盡,卻被這廝抱住。正在生死之間,得太師來,救了性命。」董卓曰:「我今將汝賜與呂布,何如?」貂蟬大驚,哭曰:「妾身已事貴人,今忽欲下賜家奴,妾寧死不辱!」遂掣壁間寶劍欲自刎。卓慌奪劍擁抱曰:「吾戲汝!」貂蟬倒於卓懷,掩面大哭曰:「此必李儒之計也!儒與布交厚,故設此計;卻不顧惜太師體面與賤妾性命。妾當生噬其肉!」卓曰:「吾安忍舍汝耶?」蟬曰:「雖蒙太師憐愛,但恐此處不宜久居,必被呂布所害。」卓曰:「吾明日和你歸郿塢去,同受快樂,慎勿憂疑。」蟬方收淚拜謝。

次日,李儒入見曰:「今日良辰,可將貂蟬送與呂布。」卓曰:「布與我有父子之分,不便賜與。我只不究其罪。汝傳我意,以好言慰之可也。」儒曰:「太師不可為婦人所惑。」卓變色曰:「汝之妻肯與呂布否?貂蟬之事,再勿多言;言則必斬!」李儒出,仰天嘆曰:「吾等皆死於婦人之手矣!」後人讀書至此。有詩嘆之曰:

司徒妙算托紅裙,不用干戈不用兵。三戰虎牢徒費力,凱歌卻奏鳳儀亭。

董卓即日下令還郿塢,百官俱拜送。貂蟬在車上,遙見呂佈於稠人之內,眼望車中。貂蟬虛掩其面,如痛哭之狀。車已去運,布緩轡於土岡之上,眼望車塵,嘆惜痛恨。忽聞背後一人問曰:「溫侯何不從太師去,乃在此遙望而發嘆?」布視之,乃司徒王允也。

相見畢,允曰:「老夫日來因染微恙,閉門不出,故久未得與將軍一見。今日太師駕歸郿塢,只得扶病出送,卻喜得晤將軍。請問將軍,為何在此長嘆?」布曰:「正為公女耳。」允佯驚曰:「許多時尚未與將軍耶?」布曰:「老賊自寵幸久矣!」允佯大驚曰:「不信有此事!」布將前事一一告允。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語;良久,乃言曰:「不意太師作此禽獸之行!」因挽布手曰:「且到寒舍商議。」布隨允歸。允延入密室,置酒款待。布又將鳳儀亭相遇之事,細述一遍。允曰:「太師淫吾之女,奪將軍之妻,誠為天下恥笑。非笑太師,笑允與將軍耳!然允老邁無能之輩,不足為道;可惜將軍蓋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布怒氣衝天,拍案大叫。允急曰:「老夫失語,將軍息怒。」布曰:「誓當殺此老賊,以雪吾恥!」允急掩其口曰:「將軍勿言,恐累及老夫。」布曰:「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允曰:「以將軍之才,誠非董太師所可限制。」布曰:「吾欲殺此老賊,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後人議論。」允微笑曰:「將軍自姓呂,太師自姓董。擲戟之時,豈有父子情耶?」布奮然曰:「非司徒言,布幾自誤!」允見其意已決,便說之曰:「將軍若扶漢室,乃忠臣也,青史傳名,流芳百世;將軍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載之史筆,遺臭萬年。」布避席下拜曰:「布意已決,司徒勿疑。」允曰:「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禍。」布拔帶刀,刺臂出血為誓。允跪謝曰:「漢祀不斬,皆出將軍之賜也。切勿泄漏!臨期有計,自當相報。」布慨諾而去。

允即請僕射士孫瑞、司隸校尉黃琬商議。瑞曰:「方今主上有疾新愈,可遣一能言之人,往郿塢請卓議事;一面以天子密詔付呂布,使伏甲兵於朝門之內,引卓入誅之:此上策也。」琬曰:「何人敢去?」瑞曰:「呂布同郡騎都尉李肅,以董卓不遷其官,甚是懷怨。若令此人去,卓必不疑。」允曰:「善。」請呂布共議。布曰:「昔日勸吾殺丁建陽,亦此人也。今若不去,吾先斬之。」使人密請肅至。布曰:「昔日公說布使殺丁建陽而投董卓;今卓上欺天子,下虐生靈,罪惡貫盈,人神共憤。公可傳天子詔往郿塢,宣卓入朝,伏兵誅之,力扶漢室,共作忠臣。尊意若何?」肅曰:「我亦欲除此賊久矣,恨無同心者耳。今將軍若此,是天賜也,肅豈敢有二心!」遂折箭為誓。允曰:「公若能幹此事,何患不得顯官。」

次日,李肅引十數騎,前到郿塢。人報天子有詔,卓教喚入。李肅入拜。卓曰:「天子有何詔?」肅曰:「天子病體新痊,欲會文武於未央殿,議將禪位於太師,故有此詔。」卓曰:「王允之意若何?」肅曰:「王司徒已命人築受禪台,只等主公到來。」卓大喜曰:「吾夜夢一龍罩身,今日果得此喜信。時哉不可失!」便命心腹將李傕、郭汜、張濟、樊稠四人領飛熊軍三千守郿塢,自己即日排駕回京;顧謂李肅曰:「吾為帝,汝當為執金吾。」肅拜謝稱臣。卓入辭其母。母時年九十餘矣,問曰:「吾兒何往?」卓曰:「兒將往受漢禪,母親早晚為太后也!」母曰:「吾近日肉顫心驚,恐非吉兆。」卓曰:「將為國母,豈不預有驚報!」遂辭母而行。臨行,謂貂蟬曰:「吾為天子,當立汝為貴妃。」貂蟬已明知就裡,假作歡喜拜謝。

卓出塢上車,前遮后擁,望長安來。行不到三十里,所乘之車,忽折一輪,卓下車乘馬。又行不到十里,那馬咆哮嘶喊,掣斷轡頭。卓問肅曰:「車折輪,馬斷轡,其兆若何?」肅曰:「乃太師應紹漢禪,棄舊換新,將乘玉輦金鞍之兆也。」卓喜而信其言。次日,正行間,忽然狂風驟起,昏霧蔽天。卓問肅曰:「此何祥也?」肅曰:「主公登龍位,必有紅光紫霧,以壯天威耳。」卓又喜而不疑。既至城外,百官俱出迎接。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能出迎。卓進至相府,呂布入賀。卓曰:「吾登九五,汝當總督天下兵馬。」布拜謝,就帳前歇宿。是夜有十數小兒於郊外作歌,風吹歌聲入帳。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歌聲悲切。卓問李肅曰:「童謠主何吉凶?」肅曰:「亦只是言劉氏滅、董氏興之意。」

次日侵晨,董卓擺列儀從入朝,忽見一道人,青袍白巾,手執長竿,上縛布一丈,兩頭各書一「口」字。卓問肅曰:「此道人何意?」肅曰:「乃心恙之人也。」呼將士驅去。卓進朝,群臣各具朝服,迎謁於道。李肅手執寶劍扶車而行。到北掖門,軍兵盡擋在門外,獨有御車二十餘人同入。董卓遙見王允等各執寶劍立於殿門,驚問肅曰:「持劍是何意?」肅不應,推車直入。王允大呼曰:「反賊至此,武士何在?」兩旁轉出百餘人,持戟挺槊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墜車,大呼曰:「吾兒奉先何在?」呂布從車后厲聲出曰:「有詔討賊!」一戟直刺咽喉,李肅早割頭在手。呂布左手持戟,右手懷中取詔,大呼曰:「奉詔討賊臣董卓,其餘不問!」將吏皆呼萬歲。後人有詩嘆董卓曰:

霸業成時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誰知天意無私曲,郿塢方成已滅亡。

卻說當下呂布大呼曰:「助卓為虐者,皆李儒也!誰可擒之?」李肅應聲願往。忽聽朝門外發喊,人報李儒家奴已將李儒綁縛來獻。王允命縛赴市曹斬之;又將董卓屍首,號令通衢。卓屍肥胖,看屍軍士以火置其臍中為燈,膏流滿地。百姓過者,莫不手擲其頭,足踐其屍。王允又命呂布同皇甫嵩、李肅領兵五萬,至郿塢抄籍董卓家產、人口。

卻說李傕、郭汜、張濟、樊稠聞董卓已死,呂布將至,便引了飛熊軍連夜奔涼州去了。呂布至郿塢,先取了貂蟬。皇甫嵩命將塢中所藏良家子女,盡行釋放。但系董卓親屬,不分老幼,悉皆誅戮。卓母亦被殺。卓弟董旻、侄董璜皆斬首號令。收籍塢中所蓄,黃金數十萬,白金數百萬,綺羅、珠寶、器皿、糧食,不計其數。回報王允。允乃大犒軍士,設宴於都堂,召集眾官,酌酒稱慶。

正飲宴間,忽人報曰:「董卓暴屍於市,忽有一人伏其屍而大哭。」允怒曰:「董卓伏誅,士民莫不稱賀;此何人,獨敢哭耶!」遂喚武士:「與吾擒來!」須臾擒至。眾官見之,無不驚駭:原來那人不是別人,乃侍中蔡邕也,允叱曰:「董卓逆賊,今日伏誅,國之大幸。汝為漢臣,乃不為國慶,反為賊哭,何也?」邕伏罪曰:「邕雖不才,亦知大義,豈肯背國而向卓?只因一時知遇之感,訕議也。」日磾無言而退,私謂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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