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宗室改革
明朝如今活著的藩王一共二十五個,總體上還不算太嚇人。之所以在這種養豬政策下藩王依舊不是很多,大概就是朱棣的基因不算太好,他的子孫長命的不多,而活下來的不孕不育概率也很高,所以大部分都因為無子被撤藩。
二十五個親王,一百多的郡王,這其中出現幾個奇葩倒也不是很難理解。就好比這次派去河南安陽趙王封地的調查官員就帶回來個古怪的消息。
據他所言,上任趙王的死有蹊蹺,雖然王府那邊上報的是因病去世,但民間門都流傳說趙王是自縊的,現在老趙王的陵墓還沒建好,希望能再次檢查遺體。朱厚熜同意了,得到的答案卻令所有人驚掉下巴。
老趙王確實是自盡的,原因是他撞見了自己的兒子和小妾偷|情,覺得實在無顏面對祖宗,於是就上吊了。朱厚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老朱家竟然還有這般老實人,感慨一番后爽快地將趙王一家降了兩級。
像類似的這種還有許多,深宅大院,又天高皇帝遠,藩王但凡自制力差一點都容易飄,各種突破下限的事兒不一而足。
但在這其中,誰也沒有伊王令人震驚。
初代伊王是太、祖二十五子,朱棣上位後為了展現兄友弟恭十分寵愛這個小弟弟,將十分繁華的洛陽封給了他。結果伊王就藩后就開始糟蹋洛陽百姓,不光是他,他的兒子、孫子、重孫子……這一支就沒有一個好人。
到了這代,已經傳到了第八代。此任伊王對比他的先祖有過之而無不及,強搶民女搶佔民宅這些都不說了,甚至禍害地方官員,當地縣令想要為百姓出頭,被他抓到府內拷打,然後丟到門口跪地認錯。
其在封地里自比皇帝,甚至設立東廠西廠,連王府都是皇宮規格。
在調查官員發現他種種惡行后怒不可遏,想要立刻稟告給皇上卻在半路被伊王抓到,拔光了官員的頭髮和鬍子,又憤恨地砍了幾刀。
好在此官員年輕身體好,硬生生熬了過來,之後買通看守裝成乞丐混出洛陽,擔心被伊王發現一路乞討回京城。
得知此消息的嘉靖怒不可遏,最後還是在內閣的勸說下決定以大局為重,先暫時讓伊王將搶佔的土地還給百姓,剩下的事兒之後再算賬。
然而當朝廷的行文抵達洛陽的時候,伊王竟然公開抗旨,還明裡暗裡將朱厚熜罵了一遍。這件事傳到京城,文武百官皆愕然,紛紛閉口再也不去管了。
倘若換個皇帝,心軟的可能將伊王圈禁,爵位遞減給其兒子,心硬的可能直接撤了這一支。但朱厚熜不同,他素來愛恨分明,而且根本也不在乎名聲,否則也不會在當初即位理應大赦天下之時還堅持要處死江彬錢寧了。所以他這次不光撤了伊王全家的爵位,還命廠衛出動,按著伊王打了四十大板。
這個量級活下來基本不太可能。
果然,才打到一半,伊王就斷了氣。朱厚熜也成為開國以來除了朱允炆,第二個真正要了藩王命的皇帝,然而如今他們中間門可再沒有了手握重兵的朱棣。
一百多年的養豬政策,足夠將這些人通通養廢,如今的藩王在皇權面前跟待宰的肥豬也沒有兩樣。朱厚熜手起刀落,一幫豬崽紛紛倒地。
而冼如星知道了這件事兒后也沒太大反應,畢竟她也十分討厭明朝的藩王政策,當時與朱厚熜商量的時候,甚至還想過要不要效仿清朝,以後將皇親國戚全都圈到皇帝眼皮底下。
不過這個念頭只一閃而過就被打消了,主要明清國情不同,清敢這樣做,全因為他的根基是八旗子弟,皇帝是八旗的旗主,國家各個要職都被八旗控制著,旁人很難動搖皇權。但大明文官太監哪個都不消停,貿然讓宗親們進到權力中心,很可能分分鐘就參與到鬥爭中來。況且就算清朝,到了末期親王干政的問題也很嚴峻。
冼如星和朱厚熜聚在一起的時候曾經針對藩王政策一條條研究過,試圖從裡面尋找根因,結果找來找去還是落在土地的問題上。
眾所周知,宗室們除了俸祿外,還有朝廷賜下的田莊,這部分田莊其實是免稅的,光親王一人就有十萬畝,還是世代相傳。因為這點,許多富戶都會主動將田產掛到宗室名下,以此來避稅,長此以往,大明的稅收越來越少,國庫越來越空虛。而朝廷解決這項問題的辦法就是給普通百姓加稅,最後加到百姓負擔不起,只能賣地給富人,然後富人再想辦法免稅,由此惡性循環。
要知道,大明如今有兩京十三省的基本盤,名義上還有些別的領土,結果每年收上來的田稅比南宋的三分之一還要少。
最開始朱厚熜還想著查查賬,然而越看越觸目驚心。甚至不用冼如星說,他自己就在心中算過,假如一直這樣下去,那最多三十年,國庫里就一文錢都沒有了。
改!必須要改!
所以這次朱厚熜費盡心機,哪怕是背負罵名,也必須將宗室這塊拿下。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跟王瓊一樣,想採取溫柔一點的舉措,先從俸祿入手,然而冼如星阻止了他,女道士只問了一句話就將小皇帝徹底問啞巴了。
「你相信『後人的智慧嗎』?」冼如星直視他的雙眼,平靜道:「陛下,你相信在你走後,你的子孫會將宗室這個難題徹底解決嗎?」
朱厚熜沒說話,事實上他當然不信,於是還是老老實實地從根部入手。
這次打死伊王也算是敲山震豬,在下令的同時朱厚熜立即讓各地加強戒備。結果跟他想的一樣,連寧王那樣謀劃了幾代人最後都雷聲大雨點小,其餘的就更不用說了。藩王們不光沒造反,反而想方設法往京城送禮,希望打聽出皇帝的真實意圖。像冼如星,最近就收到了不少。
當清丈土地的數據呈上來的時候,即使有心理準備,眾人也倒抽一口涼氣,假如將田莊的收入算在內,養宗室的財政支出將近佔了大明的三分之一!
太討論一番后,朱厚熜直接下了兩道指令。
第一,從今以後藩王爵位襲承的時候依次遞減,嫡長子襲郡王,其餘襲鎮國將軍,直到最後一級奉國中尉,如無特殊情況,下一代直接降為平民。
第二,以後只有前三個等級的宗室可以免除田稅,剩下的都與尋常百姓無異。
這兩道聖旨一出,天下姓朱的齊齊哀嘆,不少藩王直接上書說自己活不下去了,甚至有些請求去給太、祖哭墳。
朱厚熜冷笑一聲,沒理會他們。
不過秉持著打一棒子給一甜棗的原則,他終究是沒做的太狠,還是給了他們一些補償,首先除前三級外,所有宗室們的俸祿漲了兩成。雖然大多是用寶鈔之類的填補,但總歸聊勝於無。第二從此以後不再限制宗室子弟參軍科舉,倘若真的有才華無處施展,可以通過這兩點進入朝堂。
其實這點對朱厚熜也同樣有好處,因為沒有親戚可以依靠,只能拉攏太監對付文官,最後一不小心就容易使宦官權力過大,從而鬧得天怒人怨。
十幾萬宗室子弟,怎麼也能有些個能用的……吧?
朱厚熜有些不確定地想著,這項政策少說還有個三五年才能看出效果,如此倒也不著急,如今他將歷代帝王朝思夜想的削藩給做了,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然而突然某一天,已經沉寂許久的張太后突然來請。
嘉靖挑眉,隨便挑了個時間門帶著人前往仁壽宮。
自打登基,朱厚熜的一系列舉措幾乎是明晃晃地告訴天下人,自己不是個好惹的。蔣氏剛進宮的時候,張太后還憋著勁兒想跟其鬥上一斗,好好讓對方看看誰才是後宮的主人。
然而蔣太后只在來的時候高調了一下,其餘時間門都深居簡出,平日也不過養養女兒逗逗兒子,兩人互不碰面,時間門久了倒也淡了這份心思。而楊廷和的離去更是讓她有些心驚膽戰,張太后可是十分清楚楊廷和的能耐。
當年正德剛剛駕崩,她在弟弟太監的攛掇下其實也起了協理朝政的心思,若按身份,她是完全有資格這麼做的。然而楊廷和似乎察覺到什麼,直接聯合內閣敲定了下任皇帝,之後更是著手清理起正德身邊人,完全不給她任何機會。
可如此厲害的角色,竟然也被朱厚熜趕走了,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鄉下少年,竟然有這樣的手腕!所以在召嘉靖過來后,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見過太后,」嘉靖行了一禮,態度十分恭敬。
少年身長玉立,面容俊秀帶著幾分笑意,張太后恍惚間門好像又看到了死去的兒子,說起來,他臨走前自己都沒好好與其說過話……
回過神,不由溫聲道:「怎如此生分,直接叫我母后就好。」
朱厚熜笑而不語,半天,開口道:「伯母找我有事?」
張太后的臉瞬間門就陰沉下去,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見此忍不住出聲嘲諷道:「陛下雖然登基沒多久,但威儀可一點都不小,如今對宗室們如此苛刻,這狀都告到我這兒來了。」
朱厚熜還沒說話,旁邊的谷大用就急匆匆地開口道:「太後娘娘,您不能遭了小人蒙蔽啊!陛下可是剛收到宗室們的萬人傘,都在感謝天恩,感謝陛下給他們一條生路呢!」
這倒不是假話,因為新版布的《宗藩條例》,大量底層宗室獲得了自由民的身份。這些奉國中尉雖然也是宗室,但實際上每年發給他們的俸祿也要經受各地藩王的層層盤剝,到手裡根本沒有多少,再加上太、祖規定這些人不能生產掙錢,實際上過得也極為辛苦。如今脫離了皇室,還得到一筆遣散費,想做什麼都隨自己心意,比之前好多了,於是都很感激朱厚熜。
「下去,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嗎。」朱厚熜皺眉,他不喜歡旁人逾矩,但對方終究是在維護自己,所以也沒追究。
「倒是個好奴婢,」張太后陰陽怪氣地刺了一句,轉頭換了個話題,「前朝的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既然陛下心中有數,那我也就不再多問。不過我身為國母,後宮里的事兒總能管上一管,如今陛下已經出孝,正是成親添丁之時,敢問陛下何時舉辦選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