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道士下山
且不說冼如星之後如何安慰脆弱的小皇帝,單說鴨貨的推行,實際上並沒有冼如星想的那般容易。
主要如今北方就沒有吃鴨子的習慣,南方水系河流多,所以自古以來養鴨子的就比較多,而北方乾燥,更適合養雞,再加上這個時代物流不方便,即使是在首都,鴨肉也不便宜。
價格的問題倒是好解決,冼如星畢竟有足夠的錢,只要擴大養殖,有信心將成本降下去,但百姓們不認倒是個麻煩。對此冼如星只好參考上輩子的看到的,盡量將鴨子喂得肥肥的,然後找大廚精心烹制,盡量先將口碑打出去。
正當她這邊埋頭於養殖場之時,宮內突然傳來消息,說西苑那邊玄一道人與夏言吵起來,最後甚至發展到動手了。
冼如星呆了呆,旋即立刻跑到豹房。
才到門口,便看到趙似露焦急地站在那裡,見冼如星來了,有些歉意道:「對不起,是我沒看住。」她整日在這兒待著,結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兒,作為負責人自然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冼如星拍了拍趙似露的肩膀,邊往裡走邊開口道:「這種話之後再說,你先告訴我怎麼回事兒?他倆怎麼打起來了?」
「不是打架……」趙似露欲言又止,兩人才進院子,便見夏言坐在台階上,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滿臉怒意,而玄一則好端端地站在不遠處,抱著膀子面色不善。
「是夏先生單方面被揍。」
冼如星:「……」你們大明官員怎麼回事兒。
兩人剛進來,玄一立刻飛奔上前,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大聲道:「冼師侄!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有人要拆了豹房!」
冼如星有些摸不著頭腦,剛要發問,胖老道繼續道:「師侄來評評理,這姓夏的本來就是你請來教書的,結果現在竟然挖起咱們牆角來了,豹房如今可是為陛下辦事兒,這這……這必須得治他個大不敬啊!」
說完,老頭兒還似模似樣地哭了起來。
一旁的夏言沒想到這世間有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氣得倒退兩步好懸沒站穩,「學生想跟著我讀聖賢書有什麼不對!就你是在為皇上辦事兒,難道我就不是嗎!?再者說,你對這些弟子也不好,現在他們有了更好的前程,就非得吊在你這棵樹上?」
最後表示玄一毆打朝廷命官,他現在就要去找皇上參其一本。
冼如星面色微變,這種事兒鬧大了最後吃虧的還是整個豹房,於是連忙開口道:「哎呀,夏先生額頭怎麼又流血了!似露啊,快去給先生重新包紮,多上點兒葯,包嚴實點兒!」
趙似露會意,立刻拽著夏言往屋裡走。冼如星則揮揮手,讓圍觀之人該幹嘛幹嘛去,自己帶著玄一道人尋了個僻靜的角落。
玄一還在抹眼淚訴說著委屈,冼如星無奈抿嘴,「差不多得了,再演就過了啊。」
「哎呦,這不是擔心給您惹上事兒嗎。」玄一嘿嘿一笑,利落地直起腰,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冼如星挑眉,「現在知道是給我惹事兒了?夏言官位雖小,但也是在陛下面前掛上號的,你動手之前就沒好好想想?一大把年紀了脾氣這麼暴,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害,誰知道那小子挺大個頭兒身子骨那麼虛,師侄你去找個人問問,我當時其實就推了一把,他自己沒站穩頭磕到桌角,現在倒訛上我了。」玄一也很鬱悶,他走南闖北是有真功夫傍身的,自然是不能跟個文弱書生動手,然而誰能想到會出了這種意外。
相比於初出茅廬,性格耿直剛毅的夏言,老油條玄一心眼多得不行,曉得此事對自己不利,於是乾脆撒潑打滾胡攪蠻纏,總算拖到冼如星過來。
聽完事情的經過,冼如星鬆了口氣,如此倒也不算太難解決,旋即又問道:「你倆又在吵什麼?他說什麼領著人走?」
提到此處,玄一則明顯鬱悶了許多。原來嘉靖本是派夏言和張家兩人來這兒幫冼如星提高員工素質,張家還好,平日里按部就班地教書,到了點兒就下班回家。但夏言卻是個直腸子,他覺得既然陛下將事情委託給他,那自己就一定要辦好。再加上他今年都三十來歲了,還是個微末小官,非常渴望做出一番事業來,於是便全力投入到教學事業中來。
結果教著教著,還真讓他發現了不少好苗子。
其實這點也可以理解,豹房的這些小道士都是從王府就開始跟著冼如星的,本身接觸的知識就遠超這個時代的普通人,再加上吃好睡好,思維活躍,學習速度快是應該的。
夏言本身自己也是神童,不忍這些道童們被埋沒,於是便問他們要不要離開這裡去書院念書,以後當官報效朝廷。
說實話,也不怪這幫小道士心動,畢竟古代士農工商的思想還是十分根深蒂固的。再者玄一老道雖然護犢子,但很有些封建大家長的架勢,無論徒弟做出多大成績,平日里都以訓斥為主。而夏言雖然嚴肅,卻春風化雨,有問必答,時間一長,難買人心浮動。
得知事情的經過後冼如星覺得有些棘手,她自然是不能怪玄一,畢竟人家也是給自己打工,而古代講究「父子相傳,師徒相授」,對方管教弟子也無可厚非。但對於豹房這幫道人們,本身每個月領的工錢就高,做出成績來又有獎金,毫不誇張的說,這裡面很多道童現在已經可以在京城安家置業了。豹房裡吃穿不愁,每天只有無休止的工作,缺乏刺激,想離開是正常的。
於是她冥思苦想后,總算是得到個解決辦法。將所有道人們聚集到一起,看著一張張滿懷心事的面孔,開口道:「我知道,對於你們有些人而言,這裡已經待著膩了,想要去奔赴遠大前程,但你們有沒有想過,走讀書考科舉這條路,那麼多儒生五六歲就開蒙,結果臨老了也沒混上個官身,你們被誇幾句就這麼自信?」
道人們面色微變,幾個機靈的當即表示自己對冼如星忠心耿耿,願意一輩子為其效力回報恩情。
冼如星尋了張椅子坐著,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道:「沒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你們給我幹活兒,我付工錢,天經地義的事兒。我也知道,大家其實都是遭了災才選擇出家當道士的,若是放在普通地方,有了錢說還俗也就還俗了,人往高處走嘛。不過你們這幾年接觸了不少豹房的機密,這麼放出去別說是我,就算陛下也不會答應。這樣吧,我給大家指條明路。」
說著冼如星就將朝廷打算升級營繕所的事兒講了一遍。
「我也不瞞大家,關於營繕所,陛下是打算讓我來負責的,因為同樣是官,自然也需要考試,我準備了一些所學的書本,打算印後派發給各地。你們要真想出去,就好好讀書,爭取考到營繕所,真有那麼一天我保證不攔著。但倘若考不上,那邊老老實實留在這兒收心幹活兒。若繼續這樣,耽誤了工作,那便把位置讓出來,有的是人等著,聽明白沒有!」
冼如星難得沉下臉,下面道士集體點頭,噤若寒蟬,沒人敢講話。
等事情結束后,冼如星又去安撫了夏言,總算是將人按住,方才卸下包袱,轉頭去找了嘉靖,見面第一句話便是,「把夏言調走吧。」
朱厚熜此時正在翻看奏摺,聽到冼如星這樣講有些幸災樂禍道:「咋了,你也受不了那傢伙了啊。」
冼如星嘆氣,把豹房發生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苦笑道:「你也知道我為了培養這批人花了多少心血,他可倒好,差點兒給我連鍋端了。」
但說實話,這件事兒也不能全怪夏言。一個人所受的教育決定了他的眼界思維,就像當時夏言提議海禁,站在後世的角度,大家自然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但倘若真的身處於歷史中,很難做出完全正確的判斷。
雖然與夏言接觸時間不長,但冼如星還是比較相信這位的人品的,不光因為史書上記載他因為極力支持收復河套最終被嚴嵩構陷。更主要的是即使再教書崗位上,夏言依舊不畏強權,見到哪裡有不公平的事兒拼了命向皇帝上書,真正做到清正為民。
「他這樣的人,放在我那兒實在是浪費,最適合的便是去都察院當個純粹的諫臣,之前陛下擔憂張家兄弟會對其不利,現在他倆恨不得窩起來,短期內也不會惹事兒,該是將其放到正確的位置上了。」
張鶴齡張延齡前段時間在大街上跟人起衝突將對方揍了被言官象徵性地參了一本。百官們原以為這麼點兒小事兒陛下不會太認真,但是朱厚熜記恨著張太后逼自己選秀,想到當時自己尚未明確心意,萬一稀里糊塗真答應了,那他跟冼如星不是就這麼錯過了。於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狠狠罰了張家一頓。
現在聽到女道士這麼說,才不情願道:「好吧,那我給你換個人就是了。」
接著又有些不爽地表示,冼如星也未免太好說話了,豹房那幫道人那樣不安分就那麼放他們走。
冼如星笑了笑沒回話,自己的生意能有現在的規模,其實也離不開那幫人的努力,許多東西她只不過提了個雛形,結果道人們竟然真給搗鼓出來了。如此放到現代也算是個專家,她想要推動工業發展,首先自己就得尊重知識,對於真有能力的人,給予一定的自由度也是應該的。
不過嘛,按照冼如星的預想,怎麼也要一年後才進行這項計劃,結果現在就有人坐不住了,反骨確實重了些。
冼如星杵著下巴陷入沉思,最後得出結論。
決定以後再培養人還是優先考慮女的,這時代男子的晉陞通道還是太多了,只要有了資源,哪怕離開冼如星也能生活得很好。而女子則不同,在跟著自己取得了一定地位財富后,她們一定會更加緊密地追隨。就好像之前在豹房接受的那批宮妃,有一個算一個,都對冼如星忠心耿耿。因為她們知道,能給自己這一切的也就只有冼如星。
好在通過這段時間的努力,自打嘉靖即位后,民間的風氣鬆動了許多,而冼如星自己也將名氣打出去了,想必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女子來自己手下工作。
前途一片光明,冼道長很滿意。:,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