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與現實

「交出你的工牌，你現在可以走了。」HR說話的聲音就像是AI，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哪怕在公司幹了十年以上的老員工，換來的依舊是如此冰冷的話語。

林爽是一個程序員，負責公司的人工智慧項目，在CHATGPT問世后，林爽所在的項目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跟人家那個人工智慧比起來，他們做這個簡直就是人工智障。

裁員。

林爽成為了公司輸送給社會的「人才」之一。

現在的大環境，到處都是類似的人才，一時半會林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還好林爽算是能文也能武，最起碼會蹬小電驢。

所以林爽加入了送外賣的行列。

之所以會這麼落魄還不光是因為失業，程序員的收入並不低，林爽也沒有不良嗜好，但他聽了同事的話，把錢投進了股市。

結果前幾年這一下碰到了股災直接雪崩......

送外賣是辛苦錢，但是賺一天是一天，林爽算是走投無路，只能夠咬著牙堅持。

畢竟。

《好好乾，日子會越來越甜》

《靠力氣賺錢心裡才踏實》

《脫下孔乙己的長衫》

.....

這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林爽蹬著他的電驢上門送餐。

因為下雨的關係，路上一直堵車。

平時不下雨的話林爽還可以發揮電驢優勢走從邊縫中溜過去，即便堵車他也能爭分奪秒。

但現在下雨，道路兩側都是嚴重的積水，林爽的電驢也不能升級成歡樂潛水艇。

他只能在電話里不斷的哀求顧客稍微體諒。

正常情況下，顧客都會體諒送餐員，畢竟這麼大的雨，但這一單的客人很難纏。光聽聲音比志玲姐姐還要酥，可說的話卻讓林爽覺得禽獸不如。

「下雨是我造成的嗎？我是東海的龍王還是鬧海的哪吒？下不下雨關我什麼事？誰管下雨你找誰去啊？你超時就是超時了，我已經忍了你5分鐘、10分鐘、30分鐘，現在超時了快60分鐘，我只能投訴你。」

任憑林爽怎麼解釋哀求，對方就是一點也不體諒，而且對方也像是文化人，碎嘴子的成語典故一個接一個。

林爽根本無法接茬。

好不容易到了顧客所在的地址，林爽還要送上17樓。

想著去當面解釋一下再求求情，哪怕是爬樓梯林爽也得硬著頭衝鋒。

「還好，電梯不用排隊」

他飛速的衝進電梯門。

領餐的是個年輕女孩OL，看著林爽白白凈凈的模樣且面目並不可憎，再加上林爽不停的賠禮道歉，女孩放棄了投訴。

「我說你啊，下雨就不要接單，接了又不能按時送到，沒有金剛鑽攬什麼瓷器活啊。」

「是是是。」說起來可能林爽的年齡大過這個女孩，但林爽只能不斷的點頭哈腰，哪怕面對比自己的年輕的小姑娘。

要不是真的沒辦法，誰願意為五斗米折腰。

現在的林爽要還房貸，前面炒股虧錢，他還到處借了一大堆，剛才上樓的時候運氣不錯，結果下樓的電梯半天也等不到，這一瞬間林爽恨不得直接從這17樓跳下去。

「哎，死也要還完錢再死，不能賴賬，要留清白在人間。

走出公司大樓，林爽傻眼了。

剛才急急忙忙的上樓送餐，忘記鎖電驢了。

就這一會的功夫，林爽的電驢不見了。

「這他媽的。」

很明顯，電驢不會自己跑掉，林爽的車被偷了。

這麼大的雨也阻礙不了偷車賊，林爽站在雨中，任憑雨水從臉上滑落。

不知道那真的是雨滴還是無奈的淚水。

報警......

一系列的流程下來，監控雖然拍到了偷車賊的身影，但人家專業的有所準備，看不到臉都是白搭。

最重要的是，車肯定是暫時找不回來。

丟了車，林爽連送外賣的資格都沒了。

然而這只是倒霉的開始。

一著急，林爽也顧不上向公司彙報情況，就忙著報警找車來的。

晚些時候回到公司，林爽向負責人說明了情況。

負責人姓張，都喊他張哥。

原本以為張哥會同情林爽的遭遇，沒想到張哥完全不理會這些。

他先是厲聲斥責了林爽。

「丟車怎麼了，丟車了不起啊，丟車就可以不幹活了？」

「我沒有不幹活啊。」林爽覺得很冤枉。

張哥根本不正眼瞧向林爽：「沒有？我問你，你一下午去哪了？」

「我車丟了，我報警了，看監控去了。」

張哥皮笑肉不笑用一種陰陽怪氣的口吻：「你才好笑呢，要是全市的外賣人員都丟了車，是不是所有人都去看監控啊，我問你，你去看監控了，單子誰來送？」

林爽就覺得奇怪，現在又不是九十年代，每家店鋪雇傭一個小工幫送外賣，難道沒了他，就沒有其他的外賣小哥？

「叫其他人送啊，我沒車我怎麼送。」

張哥突然抬高了音量：「你媽生你出來的時候，送了你一輛車？你兩隻腳不會走路？」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本來就鬱悶，到這時候林爽有些生氣了。

「好好說話，按公司規章制度，你屬於無故曠工。」張哥的態度非常強硬。

「我說了，我車丟了，我報警看監控去了。」

咣當一下，張哥猛的拍起了桌子：「哪條法律規定了你可以在工作期間看監控？你說丟就丟，大半天不見人影，我還說你腎丟了呢，你怎麼不把你人也丟了。」

林爽沒有說話，但他也沒有面露畏懼之色，林爽惡狠狠的瞪了張哥一眼。

「嘿，你還拽上了？」張哥也回瞪了林爽一眼，「我跟你說，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你被開除了，理由是無故曠工，根據公司規定，對於無故曠工的員工，我們將扣除你的工資。」

「憑什麼？」林爽質問。

「憑什麼？就憑公司規定，你無故曠工給公司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你需要補償公司的損失。」張哥也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本工作手冊，他將工作手冊狠狠的砸到了林爽的身上。

被如此一砸，林爽的血壓也是瞬間拉滿。

他將工服一脫，也是狠狠的砸向張哥。

「老子不幹了，老子要去告你，勞動法里沒有類似的規定。」

林爽今年三十一，常年接觸電腦的他屬於骨瘦如柴那一類型。

不過這跟他的職業沒多大關係，他從小就瘦弱，讀書的時候沒少被人欺負。

跟他相比，張哥起碼三十五六，從體型上看張哥差不多等於林爽X3。

「你他媽的告我？你去哪告我？我想知道，你要到哪去告我。」說話間張哥用手指起了林爽的鼻子。

林爽下意識的用手一扒拉，結果卻被張哥拽住了胳膊。

理論上張哥可以將林爽像擰小雞一樣擰起來，然後隨便處置，但這些人很有經驗。

他們不會動手打人，留下直接的證據。

張哥將林爽的胳膊向後一拽，林爽只感覺胳膊更要斷了一樣。

「說話，你去哪告我？」張哥一邊拉拽著林爽的胳膊一邊質問，「勞動法，在這裡我就是勞動法，你們這些社會底層的廢物，有活不好好乾，張口閉口這法那法，嚇唬我啊？竟想著不勞而獲，我這人就專門治你這樣的不良員工。」

林爽疼的說不出話，但他的表情沒有求饒的意思。

張哥的擒拿手法很嫻熟，他肯定是操練過。

屬於再往外掰一點，林爽不是骨折也得脫臼，可他就拿捏的恰到好處，林爽只是感覺疼，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沒有受傷。

林爽咧著嘴，用胸腔使勁，擠出了幾個字。

「我去閻羅王那告你，你死全家的那天，閻王爺會安排他們輪流下油鍋。」

張哥也齜牙咧嘴的罵道。

「你再給我說一遍。」

嘴上說著，張哥的手上也更加使勁。

「我......」

林爽像是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疼痛讓他兩眼一黑，林爽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林爽做了個夢。

他夢見地動山搖，然後屋頂燈掉落了下來。

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了張哥的左腳上，跟著林爽夢見張哥抱著自己的左腳滿地打滾。

一邊哭，一邊喊著。

「腳斷了，腳斷了。」

這個夢讓林爽感覺很爽，很舒服。

但這段時間的遭遇讓林爽清楚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在活著的時候都不會擁有舒服，只有死了才會舒服。

「我這是死了？」

「不行啊，我錢還沒還完呢。」

還錢是一種責任，強烈的責任感讓林爽從夢中驚醒。

蘇醒的林爽下意識的看了自己的手臂，完好無損，他也不再感覺到疼痛。

場景倒也還是在外賣公司，張哥的辦公室。

耳朵邊突然傳來了陣陣的叫喊聲。

「腳斷了，腳斷了。」

林爽定神一瞅，地上到處是燈罩摔碎的玻璃碎片。

外賣公司負責人張哥正抱著自己的左腳滿地打滾。

「我的腳斷了，快幫我叫救護車，快救救我，嗚嗚嗚，疼死我了。」

林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但他拿起了手機撥打了個120。

倒不是想要救眼前這個斷腿的張哥，林爽是想確定他現在所處的世界，究竟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過了一會，救護車響著鈴聲來了。

張哥也被醫護人員抬走。

林爽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新聞。

就在剛剛，本市發生了輕微的地震。

林爽又看了一眼天花板。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光看這辦公室的裝潢，最起碼也能達到一流公司的水平，還挺像模像樣

但仔細看天花板，到處是開裂跟脫漆。

看起來這燈應該也是年久失修了，只有有點輕微的震動都能讓它墜落。

林爽又仔細回想了剛才的站位。

張哥還就站在這燈的正下方。

「原來如此。」

林爽明白了，他沒有死，他現在仍處於現實世界，剛才的一切也不是幻覺。

「是他媽的惡有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