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青衫書生

尚青衣伸手觸碰著停留在半空中的系命絲軌跡，這第三夢界的場景讓她很是熟悉。

那時雲軒的手被劃破，尚青衣將他帶到書房之中，用紗布包紮了傷口，自己的手法很笨拙，明明是很小的一個傷口，結果硬生生把雲軒的手包的像一個粽子一樣。

一想到雲軒噘著嘴扭頭不敢看自己的樣子，尚青衣心中竟然有點想笑。

系命絲的形態有質無形，尚青衣可以伸手觸碰到，但卻不能看到，不過這一次，她清晰的感覺到了「觸碰」的存在。

她的手指上憑空多了一抹嫣紅，指尖卻沒有痛楚，似乎那嫣紅是被人塗抹上去的一般。

就在尚青衣疑惑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那牆上懸挂的山水畫中的書生似乎動了一下。

「青衣姑娘可能看見這絲線的軌跡？」

畫中走出一青衫的書生，手中還捧著一卷竹簡，就那麼站在了尚青衣的面前。

「絲線？」

尚青衣閉上眼睛，眼底閃爍過銀色的符印，再度睜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後退了幾步。

之間原本空曠的書房中，已經布滿了嫣紅的軌跡，密密麻麻如同蛛網一般籠罩了整個書房，唯有尚青衣眼前的一小塊凈土，沒有嫣紅的軌跡，而她指尖剛剛觸碰到的，剛好就是那軌跡的一個起點。

尚青衣低頭看了一眼原本指尖上的一抹嫣紅，如今在銀眸的注視下，竟然一點點分解消散，尚青衣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抹嫣紅消失，心中竟莫名的感到一絲痛楚。

尚青衣不知這一絲痛楚從何而來，如今卻是揮之不去。

尚青衣警惕的看著青衫書生，此人來歷不明，而且不知是敵是友，如今雲裳不在身邊，自己更是需要小心謹慎一些。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青衫書生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青衣姑娘來這裡是為了軒兒吧，我算是這夢境的半個主人，而軒兒也曾向我提起過姑娘的名字。」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尚青衣環視了這書房之中的紅色軌跡，問道。

「如小友所見，這系命懸絲本是有質無形之物，尋常人若是想見到，唯有憑藉有形的媒介，而這諸類媒介之中，鮮血便是其中上佳之選。」

青衫書生伸手摺下一片網狀的系命絲，而後在掌心匯聚成一滴嫣紅的血液。

「小友請看。」

青衫書生攤開手掌，只見那血液之中，隱隱浮現出點點光芒，匯聚成一幕幕記憶的碎片。

尚青衣定睛一看，那記憶的碎片里，一根根纖細的銀白色絲線，正穿透過一個小小的身影，而後透體而過，帶起一縷縷嫣紅的軌跡。

那小小的身影低著頭，卻在尚青衣的目光之中，抬起來頭，蒼白的臉上卻帶著很是勉強的笑。

尚青衣瞳孔微縮，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雲軒。

「那這些，都是。」

尚青衣欲言又止，又聯想到這滿屋子的血色軌跡，都是來自雲軒的鮮血，胃裡忍不住一陣翻湧，連連後退了幾步，直到背靠上了身後的房門，有了支撐險些沒有癱倒在地。

尚青衣穩住身形，急迫的問道：「軒兒在哪？」

青衫書生卻只是握緊手心，將那滴血液滴在了地上。

滴答。

血滴落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又似乎在心中響起。

如同在安寧的湖水中丟進一顆小石子一般，那一滴血，當起層層的波紋，回蕩在書房中。

在那波紋中，布滿書房的血色軌跡卻一同隨之消散，在半空之中匯聚成一滴滴的鮮血。

那鮮血散發著微弱的光，如同一個個微小的燈籠一般閃爍著。

隨著一滴滴的鮮血升起，終於露出了那血色的軌跡下那瘦削的有些虛幻的身影。

雲軒蜷曲著身體，卧在冰冷的地板上，眉頭微皺，雙眼緊閉，身上的白衣被鮮血侵染，只剩下乾涸的深紅色血痂。

尚青衣想要抱起雲軒，沒曾想雙手卻徑直的穿過了雲軒的胸口，撲了個空，彷彿兩人不在一個空間一般。

而且那身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幾息之間就變得更淡了一些。

尚青衣抬頭看向青衫書生，「他的身體為什麼是虛幻的。」

「因為他不在這裡，留在這裡的雲軒只是曾經發生在這裡的迴響罷了。這些血液算是這道殘軀存在的媒介或者說是載體，打散了這種形態，本就是定格系命絲軌跡的殘軀自然會消散。」

「那他現在去了哪裡？」

「這具身體的主人，陷入了沉睡，由於對痛苦的恐懼，出於本能的選擇了逃離這裡，去了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了，至於是哪裡，就不得而知了。」

青衫書生的語氣的平淡，似乎在講述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

「我該怎麼去找他？」

「穿過這夢境的門戶，或許你就能找到他了。」

尚青衣看著書房中漂浮著的滴滴鮮血，那些都是來自雲軒的身體，這些鮮血抬眼望去有近乎百滴，就是這些血液包裹著系命絲，幾乎將整個書房填滿。

尚青衣看著這些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血液，難免有些不寒而慄，哪怕是是在銀眸冷酷的注視一下，也無法免去這一絲恐懼。

尚青衣看向身後緊閉的房門，那是她進來時的門，雲裳或許還在那扇門后療傷，可她卻不能耽擱，於是她來到書房那四扇雕刻著梅蘭竹菊的屏風后，從袖中抽出了一把修長的鏤空雕刻刀，伸手在屏風后的竹塌上刻下了一行小字。

依她對雲裳的了解，雲裳肯定會注意到她的留字。

做完這些后，尚青衣看了青衫書生一眼，說道：「如果有人來到這裡，請幫我轉告她。」

青衫書生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此事。

尚青衣拂袖，將書房中的血液匯聚在一起，收入玉瓶之中，而後看了一眼那牆上的山水圖。

尚青衣環視了四周，思考著可能作為通往下一個夢境的門戶的東西。

雲裳曾經跟她提起過，夢境的門戶，並非是只會是純粹的「門」，更多時候，是一樣對於夢境主人很重要的東西。

在這片夢境之中，對於雲軒最重要的東西，又會是什麼呢？

尚青衣思量了片刻，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那是書桌上攤開的一本書，書頁已經有些泛黃，不過尚青衣卻敢肯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門戶。

那並不是什麼珍貴的古籍，正相反裡面的內容甚至有些幼稚。

尚青衣將手輕輕的搭在了上面，指尖傳來一點微涼。

「嘿嘿，你喜不喜歡看書啊？要不要我念給你聽啊？嗯？」

「只要不寫字就好。」

那只是一本很簡單也很俗套的武俠故事書。

看著尚青衣消散的身影，青衫書生若有所思的看著那空蕩蕩書桌，而後環視了一番，走回了畫中。

直到一炷香的時間后，緊閉的房門再一次被推開。

「真美啊。」

畫中仙搖著摺扇，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