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封塵往故（八）

「南海有仙島，天鼎隕落，留下一個中空的湖泊，名為幻海。」

「相傳幻海的中心留下了一座水晶天宮和一座祭壇，祭壇上供奉著三樣東西。」

「天鼎，丹方和靈藥。」

這一傳聞出自南海神話，天鼎篇。

洛寒一路向南，南海並不在南天域，正相反神話所提到的南海，處在北天域的盡頭，這南指的是仙島以南。

洛寒沒走傳送陣，他突破到斬道境不久后，右手禁制中的墨色劍氣已經轉化出了一大半，他身化劍氣御劍飛行的速度，已經比傳送陣快了不少。

一路向北，氣溫也越來越低，傳送陣只會設立在大城，隨著人煙的稀少，傳送陣的密度也不斷降低。

洛寒解除了劍氣形態，腳下的靈劍也附上了一層白霜，眉心處入墨的道火飛出懸在他的面前。不斷抵抗著愈發寒冷的氣候。

辰星境，摩擦出的道火溫和包容，適合長時間的維持。皓日境的陽火，狂暴炙熱，傾向於破壞性。此番趕路辰星道火倒是更合適。

流血劃過天際，拖著墨色的焰尾，在北天域上掠過，冰原上的靈獸抬頭仰望，恐懼的匍匐在冰面上，不敢出聲。

「呼。真冷啊。」洛寒哈出一口白氣，飄出道火的範圍時，帶出一條冰碴的白線。

北天域的地平線和冰海逐漸靠近，白霧連天，不少雪精靈，在冰面上跳躍，舞蹈。圍繞著冰藍色的火焰祭祀祈禱。遠處還有身形巨大的不壓於人族皎月境的冰霜巨人，呼吸間吞吐著冰霜。

冰原的盡頭是無盡的冰海，這裡被稱為極地。傳聞有沉睡的斬道境冰龍王者，甚至還有登天境的冰龍皇族，沉睡在冰面之下最深的海下。

南海中的天鼎仙島存不存在，姑且不論，冰龍族在這裡絕對是存在的。

震耳欲聾的咆哮，掀起冰風暴，風暴之中正有兩條堪比人族皎月境的，成年冰龍跟在洛寒的身後，辰星道火像是海中的血腥，吸引著嗜血的鯊魚緊追不捨。

這種族群生物令人頭疼的很，殺了小的來大的，殺了大的來老的，若是出來幾條斬道境的冰龍王者把自己圍死在這裡才是真的冤枉。

海水的顏色由靠近冰原時純粹的白，化作了晶瑩剔透的藍，在高空上的洛寒看著自己倒映在海面上的身影，海天一色枯燥寂寥，讓人生出不耐和寂靜的心境。

洛寒的太上忘情和這種心境大不相同，太上忘情追求道的純粹和無念無欲，是自內向外的冷。這枯寂的海上是把人同化的冰冷和寂滅，自外向內。

清冷的孤月和凜凜的海面，天上御劍飛行的仙人。定格一般，連道火也隱匿在雲霧之中，無形無聲。

中州。

一身紅衣的葉輕萱，獨坐在一間酒肆里，聽著說書人講著南海神話的評書，捧著一盞清茶，如畫中仙，遺世獨立，在塵世間，眾生外。周身散發著無形的氣場，那是久居上位的高貴和冷漠。

她的身邊，一位黑衣男子垂手而立。恭敬的低著頭。若是洛寒在這定會認出那是，夜玄天，鳴凰部的大統領，余諾笙。

「余統領，蘇醒多久了？」清冷的聲音如南海邊的冰霜女王，不帶人間煙火氣。

余諾笙不敢怠慢，急忙回答道:「回殿下，臣蘇醒三百載，恢復了五成的實力。全力爆發下有此間登天境六重天的實力。施展禁術當有登天境八重天的實力。」

「墨麟軍和青鸞軍的統領都誰來到了下界？」

「回殿下，臣只知金霆部來的人，是，是。」余諾笙的嘴角有些顫抖，不知該說不該說。

「但講無妨。」葉輕萱擺擺手讓他繼續說。

「是，老天帝原為您定下的未婚夫，燕無絕。而且，他不是轉生下來的，而是直接撕裂界障，也就是說，他在這落雪天的修為至少是，登天境大圓滿，換言之，他在這一界，無敵。」余諾笙的的語氣明顯的有些恐懼。他沒有什麼自信能在燕無絕的手下走過三回合。

「墨麟軍和青鸞軍的統領的實力，若無差錯想必和臣也是不相上下。可以說我們這一戰，贏的概率恐怕不足三成。」

三成？只怕是一成都沒有吧。余諾笙苦笑。

「若是加上我的師傅呢？」葉輕萱嫣然一笑，想起來昨夜她撒嬌的樣子，心聲感慨。

「殿下的師傅？那是誰？」余諾笙回憶著那些夜玄天的大人物，公主殿下確實有幾個師傅，但是牆倒眾人推，他們不來撈些好處就謝天謝地了。

余諾笙面色一滯。

「您是說凡間的這個？他連斬道境都未堪破，面對叛軍的圍剿都有可能殞命，更何況是三位統領和燕將軍了。」

「不，我相信他，他說過他會保護好我的。」葉輕萱想起那張只會對自己笑的便宜師傅，有些羞澀，十分可愛。

「好了，你退下吧。」

余諾笙恭敬的行禮，散作銀白色的煙霧，偌大的酒肆又只剩下葉輕萱一人獨坐。

「洛寒，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怪不得你會那麼喜歡他。」

北天域，南海，天鼎島。

海中島，島中湖，很難想象在寒冷遙遠的極北之地會有這樣一座小巧精緻的島嶼，富有生命力。

滿眼都是可人的綠植仙草和靈藥，飛禽走獸，往來期間。有形無質，竟都是靈藥所化。

散去辰星道火，洛寒飄然落在島上，神識散開，籠罩全島，大致確定島中湖的方向，散作劍氣飛遁過去。

芥子須彌，空間交錯，小小的島嶼內部別有洞天，索性藥力靈獸生性溫和，才沒有爆發多少不必要的爭端。初來島上時那股若有若無的牽引感，指明著方向，來自前方，有像源自地底。

水花聲響起，卻不見湖泊。只有空間陣法的波動擋在面前，洛寒輕輕劃開一道可以容他通過的縫隙，鑽了進去。

曲徑通幽，柳暗花明。一方水波粼粼的湖泊，出現在他的眼前。沒有像話本所寫的沐浴的仙子，也沒有殺氣騰騰的高手對決，只是一片純粹的湖。

「噗通。」湖底儼然是另一番光景，恢弘大氣的天宮隔絕著無處不在的湖水，湖底的游魚在陣法外搖著尾巴，消失不見。柔軟的水草，細沙夾雜著貝殼，讓人分辨不出是湖水還是海水，或許嘗一口就會知道？

進入水晶宮，幾乎液化的靈力向洛寒涌去，讓人舒服的不禁顫抖，仙靈貫體，湧入斬道境的道樹，讓道樹開枝散葉向上延伸，向外舒展，洛寒的修為也是飛速增長。

斬道一缺，斬道三缺，斬道七缺，幾息間，道樹參天，降下靈雨，澆灌在道樹下的息壤，息壤不斷擴展延伸，在樹下匯成一座小小的道心湖。在仙靈雨水的沖刷下向下侵蝕，雖沒能貫通息壤的擴張，但只是早晚的事。

金烏升，玉兔跳。日月輝映，星懸天際，劍分陰陽。

斬道九缺，只差一禁，半步登天。

「昔日宮主來此，留下血染道衣和登天仙方，設下天鼎禁制，只為等一人。生性洒脫的宮主是那個時代的驕傲，在南海留下無數的傳說，化作歌謠散落在渺渺無盡的南海等待有緣人來到天鼎仙宮。他在此界眾生的矚目下，斬道樹而修天階，天劫敢生而不敢降，直到他飛升仙界，消失在星空之中。」低沉粗重男聲回蕩在天鼎仙宮。這些話都是說給一臉茫然的洛寒的。

「登天仙方確有讓凡人羽化之能嗎？」洛寒倒是沒有忘記來此的目的。

「登天仙方，奪天地之造化，區區超凡脫俗自是不在話下，可這天地間剩餘的素材，天宮中只有一份，輔材易找，主料卻是難尋。」說話的聲音又變成了稚嫩的童聲，老神在在的裝出一副成熟的樣子。

「登天仙方的主材便是，仙人的心頭血，這仙人自然不是凡間的修士，而是這方天地之外的生靈，真正的跳出禁錮的仙人，在宮主還在時這方天地沒有籠罩下封仙禁制，常有仙人來訪，宮主將不懷好意之輩煉作登天仙丹，留給後輩，如今也只剩宮中的這一顆。登天仙丹，如其名，可以讓登天境圓滿的存在蒙蔽封仙禁制，跳出此界，逍遙長生。而且藥性溫和，凡人吃了將會成道仙靈之驅奪天地之機，一步凝成道種，並設下九重禁封，無需擔心道心崩潰。」成熟的婦人聲音說到。

「宮主倒是好手段，能煉製出這般靈藥。」洛寒不禁讚歎這位宮主的大手筆，能在凡間變研究出此種仙丹的人該是多麼驚艷才絕。

「你能來此說明與宮主有緣，這些東西便是你的了，只望你能早日登天路，不負宮主的希望。」

血染道衣，通體白色，袖口處和胸前有著幾滴殷紅的血，散發著詭異，一種是鋒銳的金行生物留下的，一種是微微感應便讓人有些眩暈的幻行生物留下的，道衣的背後是妖異的一朵血色蓮花，栩栩如生。

洛寒穿在身上只覺被一股柔和的靈力托著身體都輕盈了許多。面對滿天風雪也再沒有感覺半分寒冷。比辰星道火都溫暖幾分。

洛寒掠過海域，空氣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身後的血色蓮花散發著熱浪，感應到了什麼。

洛寒眉頭一皺加快了速度，一到血光衝破天際。

「該死。」北天域通往中州的傳送陣上殘肢斷臂，散作一團，衝天的火光和血霧昭示著剛剛這裡發生的慘案。傳送陣的石柱上，洛寒看到了一位還一息尚存的道種境中年人，他是這城中唯一的活人了，他的胸口被一桿折斷的金槍貫穿，釘在了傳送柱上，只剩下三尺的槍桿。

「不要去，不要去中州，他們之中，最弱的，都有，斬道境。」中年人的胸口風箱般起伏，七竅中湧出鮮血。頭一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