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歸家之夜

御景山莊位於左權嶺浮山之上，據說浮山三面懸崖，唯有一處弔橋可以直通山內，是個易守難攻之地。

自白家先祖白玄創立御景山莊至今已有三百餘年，這個家族起起落落，至白連城手上又才迅速擴張，勢力覆蓋了大江南北，在北方稱霸多年。

「御景山莊的前身乃是玉瑾創立的弒月教，原有護教十二長老流傳至今，分為天、地、人三部，如今已經驚動了人字部四位長老出關，應對外界動亂。此外，三大分壇壇主也分別坐鎮各自的勢力範圍，掃清附近的肇事者。」

我仔細聽著白景楓向我介紹庄內的情況，「護教十二長老守衛總壇，三大分壇鎮守外部，我記得你們還有八方騎令——」

「八方騎令乃是為我白家效命的死士。」白景楓拉著我越過一塊不知何處掉落的石子，扶著我往前走，「黑血，玉牙，北風，南鐵，楚良，葛修，必武，雷鳴，八人各率一隊精銳，皆只聽從我的號令。」

「只聽從你的號令嗎？」我瞪大了眼睛，這可是一支不得了的武力，竟然只為白家少主子效命。

看來，白景楓在御景山莊的地位，可遠不像我想象中那麼弱勢。

林少禎在靈山久久不能做主，就是因為上有二叔和義母壓制，下無獨屬於他的一批死忠下屬。

而御景山莊這邊，縱然局面複雜，人才輩出，但有八大身手不凡的護衛首領率領八支精銳騎士，這可是只效忠於白景楓一個人的。

這實在太不簡單了，難怪這小子說話的聲音都比別家少主子囂張不少！

我原來還怕跟著白景楓上浮山去受氣，這一下子，身板兒都硬了起來，膽子也跟著大了兩分。

「既然八方騎令是你白家少主的私兵，平日里自然不會輕易出動了。但是我還聽說，你們御景山莊其他的護衛里也有很厲害的人物，比如那個很有名的張青，他的刀法獨步武林。」

「庄內的侍衛首領、諸位前輩壇主，他們功夫都不簡單。御景山莊內部雖然錯綜複雜，各有心思，但沒有誰是等閑之輩。」

「大敵在前，也不知會不會有人暗存二心，暗中作怪。」我擔憂地道。

「平日里大家雖各有心思不假，但都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該一致對外的時候，誰也不是笨蛋。」白景楓冷笑一聲，「外人要想殺進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進入左權嶺之後，地勢出現了不小的變化，道路不再平坦，茂密的重重樹影越發襯得遠山層巒起伏，岩石堆疊，與靈山的鐘靈娟秀不同，浮山的山石顯得更為厚重陡峭，雲層時隱時現，山頂的草木似有積雪，一問，才知那是雲煙繚繞。

浮山的杏花聞名於世，花開時漫山遍野可見，山莊內外紅粉瀰漫，那是世間少見的絕色美景。

漫步在林蔭小道間，白景楓又開始跟我詳細介紹起御景山莊的內部結構，勢力劃分。

說得越多，我越是心驚膽戰。

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御景山莊內部的有用之才，護教勢力比靈山強大太多了，就連大明若宮內的布置，也遠遠比不上御景山莊的複雜和雄厚。

難怪哥哥不敢正面敵對，只敢暗中設計挑撥，撬動整個中原武林來對付御景山莊。

這還是在御景山莊最為優秀的二少爺白莫寅反水的情況下。若沒有白莫寅的背後捅刀，這個天下第一的大庄，恐怕還真的能任由白景楓這個小少爺囂張跋扈五十年而無人敢言。

只是……如今裡應外合齊齊發難，御景山莊面臨的挑戰也是蓄謀已久。

恐怕這一次上浮山，終究避不開一場腥風血雨。

「總之，我家裡的事情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了解。」白景楓握住我的手，眸光發亮。

我聽出了弦外之音，面頰泛紅。只是來看上一眼，他怎的一副我要嫁過來了似的？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白景楓卻渾然不知羞恥，竟然趁機在我發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眸中更是掩蓋不住的歡喜：「還有一件事，我方才忘了告訴你。」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眼眸清亮，「今日的你特別好看。」見我臉色發紅，復又補充道：「害羞時更美了。」

「你——」我驚得捂住臉，心虛地往旁邊看了看，確定沒人才瞪他：「你再如此撒野，小心被人撞見！這裡很多長輩的，叫我怎麼好意思見人？」

雖然明白他因為第一次帶我回家，心裡充滿了不可抑制的興奮和快樂。但如今什麼局勢了，眾人都已經憂心忡忡，他還有心思跟我親熱？

「沒事，一切有我在。」白景楓把我的手緊緊包裹在雙手裡，眉眼間堅定而有神，「至少在我家，我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

那你的母親呢？

這句話我沒有問出口，因為實在不想讓他為難。

我做了萬全的準備，生怕面對譚夫人及白家眾人的刁難，誰知一路跟隨白景楓上山，我竟然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某種程度的寬待。

要說寬待，又並非是熱情和歡迎，如今御景山莊正在危難時刻，我大體上是理解的。

實際上，眾人皆有些忙碌，根本無暇顧及我的出現。就連我最為懼怕的譚夫人，也只是像對待普通客人一般簡單寒暄了兩句，便叮囑人給我安排了房間，叫我好生休息。

沒有人發起對我與白景楓關係的聲討。又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件事。

「你先歇息，待會兒會有人來服侍你沐浴更衣，此後衣食住行，我都會安排雲牙兒為你張羅。」告別了其餘人，白景楓帶著我去了一間極為寬敞鋪張的房間里。

我進屋后左右打量，察覺到牆壁掛著的字畫、擺放的刀劍風格都格外的不同其他，甚至顯得肆意乖張，案几上的玉器、雕刻等擺件，亦是一眼可見的奢侈珍貴。這明顯不是普通的客房，不由得低問道：「這是誰的房間？」

心裡卻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身後的門「嘎吱」關了，有人從身後靠過來，像是卸了力氣般沉沉地抱緊我，在我耳邊悶笑：「你說是誰的房間？」

突然的親近叫我耳朵發麻，我稍微躲了躲，回頭佯裝迷糊道：「我不知道。反正已經來了你的老窩，日後我的吃穿住行都得你來唔——」

嘴唇被一下子咬住，驚得我直打他，「嗚，你混蛋——」

「嘖，輕點兒！」白景楓退了退，皺眉裝疼博我同情，又趁機在我的嘴角邊深吻。

我用力推了推他，他卻始終不肯鬆手，只能半推半就沉溺在他蓄謀已久的親昵中……

房間內的溫度，隨著兩人的呼吸急速升高。在外面的時候他就沒怎麼收斂著，如今回了家，更是越發肆無忌憚了。

我閉上眼睛，心裡無奈地嘆息。

白景楓呀白景楓，我的整顆心都輸給你了！

當察覺到我已經放棄了推拒和掙扎，他灼熱的親吻和呼吸越發激烈沉重。我在他的懷裡微微顫動，漸漸感受到他的動作背後，一直未曾宣之於口的情緒。

隨著紅芙姐姐、林知樂的相繼離去，他一個個失去了最信任親近的人。

最後，我們成為了彼此唯一的浮木。

這份孤獨和依賴讓他瘋狂地想要確定我的存在，甚至想要和我融為一體。我想明白了這一點，卻仍有些喘不上氣，掙扎著掐了掐白景楓的胳膊。

他會意後放鬆了些許，看向我時，眼睛里沉甸甸的情緒刺痛了我。

我哪裡捨得他難過。

「景楓，我還在這裡。」我回身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湊上去親吻他的眉間。

剎那間，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他順勢從腰間抱住了我，把頭深深埋在我的頸窩，像個孤獨無依的小孩般。

「我在這裡，景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一次次地安撫著他，也像是安撫著自己。

「茉兒。」他痴痴喚我的名。

兩個人沉浸在相互依存的緊密擁抱下，誰也沒有說話。慢慢地，他開始情不自禁地吻我，從眼睛到耳朵，又漸漸親吻我的唇角，和白皙的脖頸。

我縮了縮，又忍不住撫摸他的臉，「我想好好看你。」

「看什麼？」他握住我的手，聲音沙啞。

我的心充滿了柔情蜜意：「看看我的心上人。」

白景楓所有的動作頓住，怔怔看著我。

這種過於直白的凝視，令我不由得目光躲閃，不敢接招。靜默了片刻后，他沙啞著嗓音道，「去床上看可好？」

我哪裡會不明白他的心思？

紅著臉任由他將我橫抱了起來，快速幾步往內走，直至將我放在了他的床上。

「你……」我喉嚨發緊。

看見他再自然不過地褪下自己的外衫，心裡更是打著小鼓砰砰直跳。

今晚……今晚就要把自己交給他了嗎？

這件事我已經在心裡準備了千萬次，沒想到會在他的家裡，他的房間里……

「茉兒……」他抬頭想說什麼。

「咚咚咚——」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地敲門聲。

我嚇得渾身一抖，本能地想要閃躲。白景楓卻不管不顧地壓過來，單手與我十指緊扣，俯身從我的下巴朝脖子輕吻，呼吸細細灑在我光滑的皮膚上。

直到更急促的敲門聲，再次打斷了他。

「什麼事！」白景楓起身，不耐煩地朝外面問道，顯然因為被打擾了好事而顯得十分煩躁。

「少主子，是秋先生找你，叫少主子馬上過去商議要事。」外面一個陌生的男人說道，應該是山莊的屬下。

天公不作美，又能怪得了誰呢？

我頗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紅著臉穿好了衣衫，推了推他，道：「你先去吧，忙完了再來看我。」

「原以為明天一大早才……」白景楓戀戀不捨地在我唇邊親了親，戀戀不捨：「你早點歇息，不用等我。」

我點點頭，有些尷尬又有些想笑。

最後，安慰般地在他眉間落下一個吻，這才把人送走。

前腳才回屋，後腳就被一個叫秋轍的人叫走了。我後續打聽，才知他要與御景山莊剛剛趕回的三大分壇下屬商討要事，許多地方，需要白景楓這個名正言順的少主子露面。

我心疼他一路披星戴月不得休息，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