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變身

直到凌晨，左蒼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遠邊城市的爆炸聲仍然沒有停歇，聽著新聞廣播，好像青雲建築公司四周方圓三公里的區域全部淪陷了，牧群咒獸的破壞力比常規咒獸強了太多。

好在經過接近十個小時的奮戰，局勢終於控制住了。

人們終於統計出全部縫合體的數量，共計八十四頭，每一頭的實力都在C級以上，其數量和強度已經可以稱得上小型獸潮了。

十幾位魔法少女從其他城市趕來相繼加入了戰鬥。

而魔法少女白鴿為掩護新人，在慘烈戰鬥中不幸遇難，ESO組織已經將遺物回收，沉重向她的家人們宣告了死訊。

普通群眾的傷亡更是不計其數，根本無法統計，此次事故之慘烈為近年之最。

事發突然，人類沒有絲毫預警。

誰能想得到已經死亡多年的咒獸屍骸竟然還能組合起來變成更強大的恐怖咒獸？

這甚至超過了ESO組織的認知。

死者蘇生，真的發生了。

人類迫切想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作為青雲公司辦公大樓倖存的當事人之一，左蒼也理所應當的接受了調查，詢問信息，了解情況，再順帶錄個口供，之後再填個保密協議，一整套流程走下來便忙到深夜了。

左蒼自然有什麼說什麼，反正那只是自己親眼看見的東西，儘可能客觀公正，從平時每日枯燥的上班，到朱主任帶著菲特突然拜訪，然後自己又莫名奇妙被當做跟班，菲特又突然黑化，奇怪咒獸出現，再然後魔法少女青檸及時趕到救出了自己和其他倖存者，最後他就出現在這裡了。

左蒼大部分信息都能得到驗證，身旁還有其他目擊證人，證據可以相互驗證，除了進入地下儲存倉庫的時候，那裡是案發的第一現場，本是極其重要的一環，人證卻只有左蒼活了下來。

再結合上菲特莫名其妙點名左蒼的行為，讓警方不得不產生一絲懷疑，左蒼是不是有沒說出來的事情。

左蒼早就預想到警方會有這種考慮了。

他甚至最開始想說案發時候全程昏迷，具體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轉念一想，救自己的魔法少女可是那個滿嘴跑火車的青檸，萬一她小心眼多添油加醋兩句，左蒼才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左蒼實話實說，儘可能配合，把不重要的信息透給警方，儘管如此，警方還是要讓左蒼待夠24小時，等待後續調查報告出來，還說要查看左蒼的檔案以後再尋求突破。

畢竟警方認為事情太大，而左蒼又是唯一人證，馬虎不得。

很快，警局裡突然進來幾個戴墨鏡的西裝男，他們出示證件，直接找到了局長，也不知道他們和警方溝通了什麼。

總之，左蒼又突然可以回家睡覺了，這愈發讓左蒼好奇那些黑衣人的真實身份。

左蒼被帶著走出警局的時候，模糊聽見，好像有個黑衣人對一位中年女性說著什麼。

左蒼是前ESO成員，檔案規格為絕密，警方無權調閱，這是ESO組織內部的事情，他們內部會處理這件事情。

當然，說是內部處理，其實就是讓左蒼回家，那些奇奇怪怪的黑衣人沒有任何阻攔，放任了左蒼自由行動，來得神秘，消失得神秘。

經歷一次不大不小的波折，左蒼又重新回歸到了日常生活中，只是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仍然無法消失。

外面沒有公交車，地鐵也暫停了營業，左蒼只好忍痛去招呼的路邊計程車司機了。

坐進車裡，左蒼讓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一下。

打開了手機，忽然想到了什麼。

原來是ESO啊……

看樣子，這麼多年過去了，ESO還是在提防著自己，明明我當年那番話只是氣話，我又不可能真的殺光ESO全部管理層的。

悠悠長嘆一口氣。

「算了，反正自己又不做違法的事情，願意監視就監視吧，不打攪我的日常生活就行。」

左蒼不再關注那些奇怪的視線，他打開手機微O，看了眼回復，工作群完全亂了套，很多人都在擔憂自己失業后的未來，有些人已經開始申請失業補助金了。

好在左蒼的辛勤工作有所回報，攢了一點小錢，還能勉強度日，堅持半年應該沒有問題。

不過，他仍然需要儘快找到下一份工作，否則兄妹二人遲早要去喝西北風。

現在社會動蕩不安，哪裡有那麼多清閑、穩定又高工資的工作。

左蒼眼前閃過青檸伸手向自己要錢的畫面，好像在當前環境下，魔法少女的身份更容易賺錢呢。

念頭剛出，左蒼就立刻將其打散，他絕對不想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己的節操。

「說起來，為什麼左月還沒有回復我啊。」

看著毫無動靜的微O好友，左蒼捏了捏鼻樑，「這小丫頭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當左蒼知道自己要被警方傳喚的時候，他第一時間給自己妹妹發了信息，說公司發生了意外，自己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讓左月在外面吃飯。

又千叮囑萬囑咐，現在世道太亂，記得鎖好門窗，最好開著燈睡覺。

只是左蒼連發的好幾個消息卻沒有一句回應。

這讓左蒼心裡湧現出一絲不安。

等下了計程車，左蒼一路小跑上了樓，遠遠透過門縫看見房間里沒有開燈，而是黑漆漆一片。

左蒼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打開房門，呼喚起左月的名字。

「左月？睡了嗎？為什麼不開燈。」

沒有回應。

推開左月的房門。

空無一人。

連發數條信息。

石沉大海。

反覆撥通電話。

不在服務區。

自己的妹妹左月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自此杳無音信。

左蒼的腦海里已經出現最壞的畫面，那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結局。

「不可能，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無意識咬著食指指甲，左蒼竭盡所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情況越緊急越不能慌亂，仔細想一想左月有可能會去哪。

左蒼儘可能平復好心情，先是撥通了補習班的電話，問著:「是李老師嗎？我是左月的家長，我問一下，是補習班還沒有下課嗎？啊？左月同學今天沒來？好好好，我知道了。大半夜吵醒您，真是抱歉。」

隨後，左蒼撥通了學校里班主任的電話，得知到左月今天請了病假沒來上學的信息。

「嗯，對，現在左月還沒回家。不用，不用，不用您一起來找。您忙一天了，您睡吧。左月可能只是睡朋友家了，我打電話問一下就好。謝謝您了。」

這個班主任是個好人，左蒼不想讓他也被牽扯其中，緊接著左蒼又跟好幾位家長取得了聯繫，他們都是左月平日里關係比較好的同學家長。

消息十分沉重，左月並沒有與他們孩子一起逃課。

在排除所有錯誤選項之後，那現在只有一種可能，左月已經被米柚拐跑了一整天，不知去向。

「可惡的銀獸！當時我就不應該動了惻隱之心讓它住在家裡！」

左蒼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讓米柚解除契約了，並且也要讓左月知道魔法少女的殘酷性，防止她再次被其他契約獸忽悠著成為魔法少女，魔法少女無法帶來愛與希望，她只能帶來不幸，對自己的不幸，對身邊人的不幸。

那麼當務之急，還是要知道她們兩個可能去哪，此時又是死是活。

左蒼打了報警電話，然後只有忙碌和即將轉接人工的提示音，現在新木市冒出這麼多咒獸，警察們已經焦頭爛額，怎麼可能有多餘人手去尋找失蹤人員。

又嘗試了一下GPS定位，然而並沒有什麼用處。

左蒼絞盡腦汁想著其他辦法，在手機通訊錄上翻過來翻過，悲哀發現自己在這時候竟然連一個靠譜的朋友都沒有，這時候青檸的號碼浮現眼前。

剛準備撥打，手指停在半空。

魔法少女和牧群的戰鬥還沒有結束，自己現在撥打電話，不是純粹找罵？

思來想去，左蒼輸入了一個奇怪的十三位數電話號碼，這是ESO組織的秘密線路，只有極少數人才有許可權撥通。

如果ESO真的一直在監視自己，那麼他們肯定知道左月離開家之後的去向。

可是，真的要這麼做嗎？

撥通電話，就意味著自己和當前平靜的生活就此告別，這麼多年的努力化為夢幻泡影，自己要重新變回那個只會給他人帶來不幸的存在，這是左蒼一直抗拒的事情。

對未來的恐懼和不安湧上心尖。

隨後，幼時左月露出憨憨笑容喊自己哥哥的畫面浮現而出，責任和親情逐步取得上風。

左蒼曾經發過誓，他一定會照顧好妹妹，哪怕不惜代價。

下定決心，打通了電話。

還未等左蒼問話，電話另外一頭主動開口，像是早就知道左蒼遲早會找到自己，聲音雌雄難辨，像是某種智能AI的合成音。

它在說著:「H1-3區。」

「魔法少女冥月正在和咒獸戰鬥。」

主動說完這些，它還在掛掉電話之前，特意向左蒼問好。

「歡迎回家，迷途的羔羊。」

電話被單方面掛斷，簡短一句話里所包含的信息量讓左蒼聽得有些愣神，直到信號中斷的嘟嘟聲傳來，他才反應過來，大吼一聲:「你竟然敢把我妹妹編入正式作戰單位里！我饒不了你！那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這混蛋！！畜生！！！」

怒不可遏。

左蒼惡狠狠將手機摔在地上，力量之大，瞬間讓手機變得四分五裂，無法癒合，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因為只有負責作戰的正式魔法少女才會擁有數字編號和行動代號。

現在左月的稱呼變成魔法少女冥月，其中意味著什麼，沒人比左蒼更加清楚。

左月她昨天才簽訂契約，不說參與技能培訓，甚至連自身能力是什麼都不明白，讓這種史萊姆級別的萌新參與正面戰鬥，甚至還是加強后的牧群，這就是愚蠢的自殺。

憤怒之火在熊熊燃燒。

整個房間都冒起炙熱紅光。

一些奇形怪狀的線條組成奇異文字，憑空出現左蒼眼前，明明是不屬於地球文明的文字，左蒼卻可以輕鬆讀懂，上面的意思是:「我覺得您現在需要我了。」

透過靈魂鏈接，直接將文字投影在左蒼視網膜里的存在叫做旭日長槍，是魔法少女蒼焰的變身器、武器、坐騎以及使魔。

魔導器旭日長槍是影之國最頂端的科技造物，可以容納變身者的部分靈魂，真正意義上做到與魔法少女一體同心，完全可以將其視為左蒼身體的一部分。

「我不需要你。」

左蒼強忍怒火，說出冷漠話語。

「為什麼？」

房間中的紅光急促閃爍，十分不理解為什麼左蒼會如此倔強。

「我說過我不會再變身了。」

左蒼再次重複一遍。

「可是，您明明知道只有魔法少女蒼焰才能力挽狂瀾，以絕對的實力碾壓來解決咒獸，將所有人救出來，保護城市不被破壞。」

只有身為一體同心的武器旭日長槍才明白蒼焰的力量有多麼強大，足以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把蒼焰視為傳奇魔法少女了。

「魔法少女蒼焰已經死了，現在只有左蒼了。」

左蒼還想多說什麼，旭日長槍竟然主動開口問著:「如果您真的要和過去做出切割，為什麼當初您不將我切割破壞，執行報廢手續呢。」

「……」

其實旭日長槍最能理解左蒼的想法，但是無法認可他不斷退縮喪失戰鬥慾望的行為，畢竟它所代表的正是左蒼性格中最勇敢最無私最仁慈的一面，當旭日長槍收斂光芒被壓在衣櫃裡面的時候，左蒼也就只剩下陰暗的情緒，在日漸消極的麻木生活中，迫切需要一道足以撕裂陰霾的強光。

現在，黑暗已盡，是時候旭日東升了。

如同小巧法杖玩具的旭日長槍主動飛到左蒼眼前，光彩流轉，璀璨光芒迸發而出。

左蒼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再次強調一句。

「僅此一次。回家之後我就把你鎖起來。」

左蒼伸手將法杖握住，魔力注入其中，烈火灼燒，法杖在迅速變形。

默念一句。

「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