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奇迹」般復生

看著渾身散發著寒氣的克萊恩停止了心跳和呼吸，身體癱軟在自己的懷抱中，哪怕知道他將於短時間后復活，安吉爾的心也有些刺痛。

尤其是這一切實際上是由她親手造成的。

將臉龐毫無血色，身體逐漸冰冷僵硬的克萊恩輕輕放在地上，安吉爾利用冰霜的力量將他的遺體溫度進一步降低，幾乎達到「冷凍」的程度，而後撿起身旁掉落的馬燈，回到了磨坊的地下室中。

相比大半年前她第一次來時，這裡的血腥氣息已經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由於不通風而產生的腐臭氣味，幾隻老鼠在連通地下室與上方磨坊的金屬管道內遊走，卻在靠近地下室時紛紛化作灰白的石頭，徹底堵死了這些通道。

清理完它們，安吉爾伸出沒提著燈的那隻手，看著自己暗紅色的血液自光潔的手掌中滲出，化為一粒粒細碎的、如同寶石般的微粒，自行朝地下室不同的方向飄去，落在地面，組成了一個個複雜的符文和圖形。

隨著這些屬於真正的神話生物的血液離開身體，哪怕安吉爾刻意收斂自身力量，地下室周圍長滿苔蘚的石壁也因為外泄的力量而變得灰白、堅硬，暗綠色的苔蘚紛紛死去，成為了石壁的一部分。

這就是序列2的天使，哪怕一滴血也附帶了神性，會對周圍造成毀滅性的破壞……看著自己這幾滴血造成的影響，安吉爾暗嘆一聲，在完整的符文即將繪製完畢時停了下來，回到地面將克萊恩帶到地下室，擺放在符文法陣的正中央，與稍後自己要站的位置相同。

對於能否將失去生命的屍體通過「災禍之城」力量泄露的地點帶到另一側，安吉爾也有些拿不準，她手頭唯一的例子只有通過班西港的祭台「穿越」到特里爾地下墓穴的經歷，當時被她殺死的風暴教會主教米勒的屍體也跟著她前往了特里爾，隨後被她留在了墓穴之中。

至少比我懂得多的「鏡中人」認為這個方法可行……她嘀咕著，最後擠出一滴血液，小心翼翼避開克萊恩的屍體，補完了地上的符文。

隨著她的靈性逸散而出，包圍整個地下室的空間，地面上的血痕如同被點燃般亮起血紅色的光澤，將漆黑一片的空間照耀得無比詭譎。

隨後，一人一「屍」在陡然出現的光芒中消失無蹤。

————

灰霧之上，克萊恩睜開了雙眼。

他還能感覺到胸口的冰冷，四肢的僵硬，以及意識在低溫下的倦怠，但這些虛幻的感知隨即消失，只遺留下濃濃的疑惑。

「我居然在『源堡』上重生了？」

他摸了摸身體，看了看四周，用了好一會才確認自己現在處於靈體狀態，就像每次召開塔羅會時，又或者自己逆走四步，讓靈體升上灰霧一樣。

克萊恩之前一直以為這次「死亡」也會如同在廷根市被因斯·贊格威爾殺死那樣，在短暫的意識喪失后直接於屍體上復活，但這次顯然有所不同，他獲得了更多的「主動權」。

「是因為我晉陞為半神之後，與『源堡』這份源質的聯繫進一步加深，因此以前感受不到的『靈體轉移』的過程，這次可以清晰感知到了？」

他喃喃自語著，看向四周，在一顆蕩漾著光芒的深紅色星辰上點了點，視線立即轉移到這位「信徒」的位置。

在行動開始前，克萊恩就念誦了自己的尊名，讓「愚者」與他建立起了信仰上的聯繫，以免出現意外，自己靈體復活，身體卻不知所蹤時能夠憑藉祈禱光點找到線索，沒想到現在卻以另一種形式用上了。

在他居高臨下的目光中，安吉爾正將一臉蒼白，身體凍得僵硬的自己搬進地下室，準備進行「穿越」。

親眼看著自己的屍體感覺也太怪了，這和「自己召喚自己」的儀式又有不同，後者只是身體僵硬，但還活著，現在卻是徹徹底底地死去了……克萊恩有所感慨地看著安吉爾小心翼翼把那具屍體放在臨時祭壇的中央，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可以隨時「復活」了。

只要他的意識願意，靈體隨時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而某種力量將會從歷史迷霧中獲取過去還活著的他的狀態，將其嫁接到徹底死去的屍體上，讓他完成「復活」。

這是「奇迹」的力量。

奇迹……奇迹師？

克萊恩瞬間明悟，包括自己穿越后附身在「克萊恩·莫雷蒂」身上，讓舉槍自盡的肉體復活那次在內，兩次死亡后復生都是「奇迹」之力的體現，而這種力量來源於序列2的「奇迹師」，被他提前借用了。

「根據我之前的推測，這種復活的機會一共有四次，而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這是否意味著，『奇迹』也是有限度的？

「等我晉陞為真正的『奇迹師』，這些復活次數會進一步恢復，還是保持目前的狀態？如果是後者，那也太虧了吧，別的奇迹師都能復活四次，而我只剩一次了……

「當然，相比那些死後根本沒有復活機會的中低序列『占卜家』來說，我已經太過幸運了。」

想到廷根市死在自己眼前的燕尾服小丑，貝克蘭德在自己和莎倫小姐的反擊下死去的羅薩戈，克萊恩不禁撇了撇嘴，為自己的貪心不足感到羞恥。

而且這讓他發現，提前預支「奇迹師」的復活顯然不是途徑本身的力量，很大概率來自「源堡」的許可權，否則其他占卜家必然也有類似力量的體現。

更何況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復活，是在他還沒有加入「值夜者」，還是普通人的那個血月夜晚，哪怕「占卜家」能預支奇迹，也輪不到他，萬一他最終選擇了「窺秘人」或「不眠者」途徑呢？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問題，看似源於自我的選擇，實際上都是早就註定的……」

想到在「穿越」當天路過馬戲團占卜屋抽到的「愚者」牌，想到自己在灰霧之上自稱愚者，想到決定魔葯途徑前看到的羅塞爾日記，克萊恩就感覺命運似乎早就為自己畫好了一條看似平坦，實則無比兇險的道路。

「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註好了價格，就像我現在只能前往神棄之地，成為『奇迹師』來歸還這些復活的機會……」

他無聲吐槽道，看著自己的屍體在一陣暗紅色光芒中消失，旋即再次出現在另一間風格明顯不同的地下室內。

根據周圍的環境，他能確定，「自己」已經來到了神棄之地。

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提著馬燈的安吉爾，後者四下望了望，目光停留在腳旁的克萊恩屍體上，微笑著俯下身，將他上半身抱起，親吻了他有些冰冷的嘴唇。

「該醒來了，睡美人。」

她低聲說著只有自己和對方才懂的童話故事名稱。

確實有些像王子吻醒公主……不，是公主吻醒王子。

克萊恩同樣微笑了起來，意念一動，靈體自然沉入灰霧之中，向下方的屍體飛去。

這瞬間，他腦海中不自主地產生了另一個念頭：

既然命運的饋贈都有價格，那上天賜給自己的安吉爾，是否也需要讓他付出代價呢？

————

看著懷中的克萊恩睜開雙眼，目光逐漸聚焦，安吉爾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最擔心的是克萊恩徹底死去，又或是因為「災禍之城」的力量導致某種變異、污染，雖然這有可能通過向愚者先生或其他神靈祈禱，又或是再次「復活」來解決，但終歸是非常危險的。

感受著懷中的軀體迅速升溫，由冰冷狀態恢復正常，安吉爾這才放下克萊恩，由他自己緩緩從地上爬起，環視四周粗磚堆砌的牆壁、寬大的樓梯和祭台般的石桌。

「『救贖薔薇』，『紅天使』、『暗天使』、『命運天使』……」

復誦著祭台上鐫刻的古赫密斯語、巨人語、巨龍語三種古老且擁有神秘力量的文字，克萊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向安吉爾道：

「這裡就是你在尋找『絕望』魔藥材料時來到的神棄之地廢棄村莊？」

安吉爾愣了一下，目光快速在祭台上掃過，回答道：

「沒錯，這個村莊很像是巨人居住的，門窗、桌椅都比人類使用的要大上幾號，但村莊建築布局與索納島的村莊非常相似，彷彿一個是原創，一個是仿造……」

「這很可能與『災禍之城』力量的泄露有關，班西港也在這種力量下恢復了古老的血腥祭祀。」

克萊恩隨口回答道，主動從安吉爾手中接過馬燈，看著內部不多的油料，想了想，伸手從虛空中抓過一盞外形完全一致的，但只能持續不長時間的「歷史影像」馬燈，將真正的那盞熄滅掛在腰際，拿著假的那個對安吉爾說道：

「從現在開始，真正的燈要省著用了……」

在神棄之地，只要處於完全的黑暗之中，就隨時可能遭到怪物襲擊，甚至整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再也沒人找得到蹤跡。根據白銀城的經驗來看，哪怕是聖者也不例外。

至於天使是否能在這種怪異的力量下倖存，安吉爾和克萊恩都不敢賭。

借著微弱的燈光，兩人一前一後踏上了通往地面的石梯，走進了不時有閃電劃過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