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九月

站在臨時在地上搭建的祭壇旁邊，克萊恩也屏住了呼吸，兩眼緊緊盯著安吉爾面前那兩行筆觸優美的文字。

這是「古代學者」的完整配方！

雖然別稱「源堡看守者」的福根之犬讓他有些驚疑，再次懷疑自己選中「占卜家」途徑的過程受到了某種命運的安排，但之前在迷霧小鎮中看到「愚者」牌，以及了解到序列3的晉陞儀式時，這種震驚的情緒已經兩度充斥了腦海，因此這回並沒有在阿里安娜面前露出破綻。

「不過女神甚至沒有給出晉陞儀式，看樣子祂已經知道我從安吉爾那裡得到了儀式的信息……祂真的如我們之前猜想的那樣狀態不好？又或者，祂積極回應信徒，甚至有些過於積極的態度，其實是在掩飾自身的狀態……」

克萊恩腦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但立即將它藏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在草藥灰燼散去前牢牢記住了「古代學者」的魔葯配方。

這可是安吉爾殺死赫溫·蘭比斯，找到大霧霾真相，又獻祭了來源於「星空」污染的封印物，放棄了自己的獎勵換來的……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感動。

從廷根到貝克蘭德，從低序列到高序列，安吉爾實在是幫助了他太多，而他回報的卻少之又少，哪怕算上「愚者」的那份，也很難說已經足夠。

「還好，如果我的預計正確，『古代學者』的晉陞儀式，相當於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我很快就能追上她的腳步了……」

抿了抿嘴，克萊恩看向阿里安娜，後者似乎早已知道獻祭與祈求的結果，表情淡然，目光平靜，待安吉爾撿起「操縱師」的特性，收拾好了祭壇之後，開口道：

「儘快籌劃好對付那兩個人的方案，如果需要我的幫助，可以向女神祈禱，或是念誦我的名。」

說罷，祂的身影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間消失在兩人眼前，而頭頂巨大的紅月驟然收縮，恢復了正常大小，漆黑的夜幕出現了點點繁星，街道上吹來了夏末的微風，遠處的喧鬧也傳入兩人耳畔。

「隱秘」的效果結束，兩人回到了現實世界。

自安吉爾一把將赫溫按進鏡中世界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奧黛麗乘坐的馬車早已不見蹤影，兩人的身影在街道上略顯突兀，好在夜晚的皇後區行人、馬車並不多，也沒人注意到突然出現的他們。

噗，一道焰流亮起又熄滅，映照出路邊水窪那不自然的光影躍動，這段街道上再次空無一人。

只有那彷彿從遙遠處傳來的話語還在回蕩：

「我們聊聊剛才你偷偷憋笑的那件事……你不是說要討論我『那副模樣』嗎？」

「……什麼模樣……等等，你不用通知奧黛麗這件事的結果嗎？」

「等下可以祈求愚者先生的幫助……」

「愚者……唔唔……」

————

「尊敬的愚者先生，晚上好，感謝您能允許我們臨時召開會議。」

灰霧的宮殿之中，安吉爾心情愉悅地起身與青銅長桌上首的「愚者」表示了感謝。

後者似乎不甚在意，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可以開始之後便靠在椅背上，把自己的身影隱藏在了濃厚的灰霧內部。

唔，愚者先生似乎狀態不是很好？不，祂應該只是對我們的交談不感興趣，畢竟只涉及一位「觀眾」半神，以及世俗的國王試圖打破教會桎梏的事……安吉爾在內心嘀咕著，重新坐回屬於「皇后」的高背椅，看向身旁的「正義」奧黛麗以及長桌另一頭有氣無力的「世界」克萊恩。

除去會議的主持者、這片場地的真正主人外，桌旁只坐了他們三人。

「皇后小姐，你申請臨時會議，就意味著今晚的事件已經解決了，對嗎？」

奧黛麗有些興奮地開口問道。

她在意識到這位塔羅會最強的成員和赫溫·蘭比斯起了正面衝突之後，就能夠預料到事件的結局，但還是立即向愚者先生進行祈禱，希望祂能將此事告知同樣位於貝克蘭德的「世界」先生。

現在「世界」同樣出現在臨時會議上，結果不言而喻，她甚至對「操縱師」赫溫要同時面對兩位半神的命運感到了一絲同情。

只有一點而已，誰讓他突然闖進我們的馬車，還試圖催眠「皇后」小姐！

進入灰霧時已經在「凈化」作用下恢復所有記憶的奧黛麗恨恨地想著。

「沒錯，赫溫·蘭比斯已經死亡，但這件事被『隱秘』的力量所掩蓋，你暫時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就當做他還活著……」

安吉爾點了點頭，把兩人「翻轉」進入鏡中世界開始，直到通靈得知國王喬治三世才是大霧霾的真正策劃人的經過詳細講述出來，這不光是告訴「正義」這位參與者，也是為了將自己與「操縱師」作戰的情況告訴克萊恩，給他做一個參考。

在短暫的戰鬥中，赫溫入侵意識島嶼的速度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不是她精通鏡子魔法，給意識深處建立了迷宮，又有「鏡中人」承受心靈瘟疫，恐怕戰鬥不會結束得那麼輕鬆。

而「詭法師」則缺乏相應的手段，他的秘偶雖然沒有思考，沒有潛意識，不會受到心靈瘟疫的影響，但靈體之線既然能傳遞「石化」，自然也能傳遞「意識」，面對這種能無視距離和位置發動攻擊的非凡者，克萊恩本體的弱點將會暴露無遺，和不老泉的「詭法師」索菲婭的下場差不多。

不過他好像沒在聽，難道是太累了……看著同樣隱藏在灰霧之後的「世界」，安吉爾輕哼了一聲，目光轉向兩眼發亮，認真聽她講述，不時點點頭的「正義」，表情這才緩和下來。

「所以，『操縱師』的特性已經屬於你了？我能，能買下它嗎？或者用什麼交換？」

得知赫溫·蘭比斯「遺產」的下落，奧黛麗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安吉爾。

「它暫時沒有別的用處，可以賣給你，但你最好先消化完『催眠師』，晉陞『夢境行者』之後再考慮這一點，否則可能會影響你的心態。」

安吉爾叮囑道。

「我已經消化完魔葯了……唔，就在剛才，我抓住思維之中的矛盾，覺察到被赫溫催眠的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出現了。」

這麼快？這應該有經常面對赫溫這位半神的原因……安吉爾思索著，點了點頭道：

「那明天的塔羅會上，你就可以開始搜集『夢境行者』的魔藥材料了……另外這一段時間，至少一周內，最好每天都向愚者先生祈禱，也可以多去幾趟教堂，以免被催眠而不自知。哪怕赫溫·蘭比斯已經死去，他所在的『心裡煉金會』還有不少半神非凡者，有可能提前發現他的失聯，而和他有過接觸的我們都會成為重點懷疑對象。」

「我明白，」奧黛麗點了點頭回答，「就在今晚父親回到家中不久，聖賽繆爾教堂的大主教，聖安東尼閣下就前來拜訪，和我，和父親、哥哥都單獨進行了交談，我懷疑他也在防範這件事的發生。」

看來阿里安娜女士離開前去了一趟教堂，安排好了這一切，這是女神關注重點信徒的神諭，還是祂主動做了這件事……

安吉爾在心底對女神和「隱秘之仆」對信徒的貼心幫助表達了感謝，接著和奧黛麗、克萊恩討論了一會「黃昏隱士會」和國王喬治三世企圖發動戰爭的事，這才結束了會議，返回了現實世界。

……

座下的兩道身影消失在深紅色光芒中之後，「愚者」克萊恩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再也沒法保持神靈的形象，癱坐在高背椅上。

「下次再也不敢嘲笑她了……不敢當面嘲笑……」

他嘀咕著，揮舞著手，召喚出一張羊皮紙攤在身前，上面記錄著今天女神賜予的「古代學者」魔葯配方。

下面的空白處隨著他的意念又浮現了兩行字，那是安吉爾得知的晉陞儀式。

「脫離現實三百年，『源堡看守者』，『愚者』，還有這片灰霧……」

他疑惑的呢喃聲回蕩在宮殿之中。

————

進入9月，貝克蘭德這座擁有500萬人的大城市再次喧鬧、忙碌了起來，隨著學校的開學，東區、南區和聖喬治區的工廠也徹底從去年底的大霧霾中走了出來，恢復了完整的生產能力，濃密的霧氣又一次飄蕩在城市上空，遮掩了本就不多的陽光，讓氣溫持續下降。

在四天前的塔羅會上，安吉爾花了1000鎊從「隱者」嘉德麗雅那買到了一條關鍵的線索：「疾病中將」特雷茜的船隊從迷霧海進入了狂暴海區域，向南大陸駛去。

而就在她啟程前，伊蓮和「紅髮女郎」由拜亞姆出發，帶著滿滿一船魯恩海軍的「報廢軍火」前往了同一個地方。

這位「痛苦」魔女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

當然，這有安吉爾刻意散播信息的原因，她聯繫喬治娜·奧古斯都女公爵，告知對方「金色女王」將於這周五的夜晚聯繫她，而如果「白之聖女」卡特琳娜仍在為王室服務的話，是很有可能得到這條消息的，她知道，就意味著特雷茜知道。

而且安吉爾有所猜測，這位「不老」魔女或許在順水推舟，攛掇特雷茜去找伊蓮，以便讓她徹底消化「痛苦」魔葯，做好晉陞半神的準備。

「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是輸家……」

安吉爾喃喃道，看向面前映照出她身影的全身鏡，鏡面很快蕩漾起水光，內部逐漸呈現出樹木、草地和夜空的場景。

一道人影從黑暗中浮現，那是身穿便於行動的緊身衣褲，將挺拔身材的輪廓完美勾勒出來的女公爵喬治娜。

「晚上好，『金色女王』，沒想到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貝克蘭德的郊外，還是以這種形式……」

看著斜斜地擺放在樹榦旁的全身鏡，鏡中那位淡金色長發，眼眸深紫，美得讓人窒息的魔女，以及侍立在鏡子旁顯得有些畏縮的克莉絲汀·特蕾莎，喬治娜·奧古斯都輕笑一聲，調侃道。

「這不是擔心進了貝克蘭德被你們抓起來嘛，」鏡中的安吉爾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哪怕隔著鏡子都讓喬治娜有了瞬間呆愣，「那麼，你，或者說你背後的王室派系，為什麼要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