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阿蒙反對阿蒙

隨著「執政官」格爾德魯夫命令式的語氣，這片位於街道中央的小小戰場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改變。

渾身散發著致命病原體，卻將其局限在身旁和前方阿蒙附近的安吉爾突然發現自己四周的空間被獨立分割開了，她還能看到阿蒙，看到克萊恩和他的秘偶，但疾病、石化卻絲毫無法影響他們。

克萊恩和自己的秘偶被關在了一處，遭遇了與安吉爾類似的事，就連火焰跳躍或與秘偶交換位置都局限在身旁極小的範圍內。

金髮藍眼，右眼眶內夾著已經出現裂紋的黃銅單片眼鏡的阿蒙放下了舉起的手，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執政官」身上，他剛剛嘗試突破了「不準盜竊」的限制，以搶代借，要把最重要的疾病能力從魔女身上剝離，卻發現自己也被單獨隔開，無法對其他人產生影響了。

至於那幾位「與眾不同」俱樂部的成員，突然發現自己出現在了東區的另一條街道上，距離剛才的薩森街足足有上千米。

他們這些無辜的受害者都被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流放」出戰場了！

回味著剛才短暫的混亂中出現的各種能力，那些看不懂卻十分激烈的交鋒，這些在多年平靜生活中幾乎遺忘了戰鬥本能的非凡者們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

處於分割戰場中的安吉爾停止了「疾病」能力的施展，讓環繞在四周卻無法散開的病原體迅速消失，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樣，目光也投向了那個黃銅短髮，淡金眼眸，脂肪豐富的臉上依稀能看出「夜皇」雕像模樣的執政官。

哪怕是現在，安吉爾也沒法從這位被寄生的執政官身上看出任何特殊性，他看起來真的只是個普通人。

但環繞在他身側宛如實質的金色飄帶卻蘊含著無與倫比的秩序之力，那甚至比上空漂浮著的安妮·古斯塔夫身上的力量還要強大。

毫無疑問，那是「秩序之手」的力量。

被阿蒙的分身掌控的序列1非凡特性。

面對一個中立的「希望之城」，安吉爾認為自己和克萊恩努努力，能想辦法突破它的「律法」，但面對一個被「時之蟲」寄生，又能控制「秩序之手」力量的執政官，就沒有任何一絲「奪權」的希望了。

唯一有可能做到這點的，只有同為「仲裁人」途徑序列2的安妮·古斯塔夫，但她此時在空中漂浮著，身邊被金色的代表城市律法的飄帶所環繞，在安吉爾面前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正因為剛才「禁止偷竊」的僭越行為，以及幫安吉爾、克萊恩擋下實時的懲罰而受到某種攻擊，那雖然不致命，但卻讓一艘強大的幽靈船都感到痛苦萬分。

「妨礙執法，越過執法機構實行私法，這可都是重罪，還好沒有造成真正的傷亡，否則我也沒法攔住城市的執法程序。」

抬頭看了一眼安妮，格爾德魯夫用渾厚的嗓音說道，如同在當庭宣判犯人的罪行。

隨後，他又看向了安吉爾，輕笑一聲，說道：

「散播致命病菌，危害公共安全，當然，還有指使自己的替身聯繫『希望之城』外的攻擊者，對城市進行破壞，毫無疑問，你會被判處十年以上的監禁。」

「法律上沒有最後一條吧。」

安吉爾撇了撇嘴，反駁道，但卻在「鏡中世界」製造了新的替身，開始偷偷念誦自己的尊名，一枚精巧的鑽石型符咒也從鏡面空間落到了手中。

「下周就有了，我會提交修訂法案，待議會通過後，堵上這條漏洞，當然，法律不追溯過往，但光是前兩條罪名已經足夠了。」

執政官那胖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又看了上方的安妮一眼，繼續道：

「可惜，如果她昨天願意接任『執政官』的位置，情況或許會有不同，但你們現在都成為了『居民』，一切都會在城市律法的控制之中。」

旋即，他又看向了和自己的秘偶關在一起的克萊恩，表情轉而冷淡，道：

「你倒是還沒來得及犯什麼重罪，把自己買來的兔子變成秘偶並不違法，其他的罪名又沒有法律能制裁你……我想想，浪費食物是可恥的，罰款200納爾。」

克萊恩和他的秘偶丘納斯的表情都變得有些獃滯，他沒想到這位執政官明明知道自己鑽了法律的空子，居然沒有徇私枉法，而是極為「公正」地進行了判罰。

難道「秩序之手」對此亦有規定？

腦中一個個猜測閃過，克萊恩手中也藏好了兩枚形態各異的符咒，目光緊盯著身材發福的「執政官」，準備尋找機會發動攻擊。

但格爾德魯夫似乎毫無覺察，而是將視線投向了在場的最後一位「嫌疑犯」，「縱火家」尼莫。

或者也可以叫他阿蒙。

「那麼，我能聽聽我的罪名么？」

「尼莫」嘴角噙著笑意，伸手扶正了右眼眶內的黃銅框單片眼鏡，饒有興緻地詢問道。

「當然，哪怕是死刑犯，也有這個權利，」格爾德魯夫走近了兩步，越過安吉爾，靠近了對方，「搶奪他人重要物品，竊走他人非凡能力，企圖替換他人身份和命運，還讓執法機構出現誤判，將上述罪名全部當成『偷竊』，只做一次輕罪的處罰。」

隨著「執政官」的銳評，安吉爾也了解到了阿蒙是如何多次施展非凡能力而不被處罰的。

簡單來說，他讓所有的行為都被當成「偷竊」，而為了避免多次輕罪疊加成比重罪還可怕的處罰，律法規定，短時間內的多次同樣行為，只有第一次會被處罰。

但如果執法的並非冰冷的「秩序之手」，而是面前這個擁有思考能力的「執政官」的話……

「以上數罪併罰，以執政官的名義，判處你死刑，立即執行。」

格爾德魯夫嘴角的笑容消失，嚴肅地說道。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原本在上空限制安妮的那些金色飄帶迅速下落，視將眾人分隔開的力量於無物，迅速籠罩在阿蒙的身上，幾乎將他完全包裹。

這一幕讓安吉爾表情變得驚愕。

怎麼回事？「執政官」不是也被「時之蟲」寄生，成為了阿蒙的分身之一么？為什麼會直接判處另一個阿蒙死刑？

他們在玩什麼特殊的遊戲嗎？

這瞬間，安吉爾甚至想到了無關於戰鬥的另一方面。

但相比她的驚訝，受到「律法」包圍的阿蒙表情卻沒什麼變化，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有這麼一幕。

他鬆開扶著的眼鏡，雙臂張開，迎接著屬於自己的「死刑」。

下一秒，肉眼可見的金色飄帶就如同一把把利劍，鑽入了阿蒙的身體。

「處決」！

看到這個場景，安吉爾彷彿自己也遭到了某位「仲裁人」天使的處決一般，產生了發自心底的幻痛。

不，這不是幻覺，她真的在遭受「處決」！

陡然驚覺，安吉爾的身影在無形力量的攻擊下變成了一塊塊散落的鏡子碎片，在她身側，克萊恩獃滯的表情也變得淡漠、扁平，隨後成了一個燃燒的紙人。

他們兩人同時受到了「處決」的攻擊。

那是原本該由阿蒙所承受的命運，在之前的戰鬥中由於三者命運的替換，而落在了安吉爾與克萊恩的身上。

始作俑者阿蒙臉上笑意漸濃，深藍色雙眼緊緊盯著「執政官」格爾德魯夫，伸手推動右眼眶內的黃銅單片眼鏡。

「現在，你是我……」

他勝利宣言般的話語戛然而止。

一條透明的「時之蟲」自格爾德魯夫身旁出現，頭部蜷曲著，似乎是撞到了什麼阻止它進入這位執政官體內的壁障，以至於現出了形體。

這番變故讓剛從替身狀態恢復的安吉爾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

「尼莫」阿蒙正在通過寄生，攻擊「執政官」阿蒙？

她剛才可是通過「鏡中人」的觀察，看到了格爾德魯夫體內有一條「時之蟲」的！

比她還要驚訝的，則是「尼莫」阿蒙，他那滿是自信的笑容消失了，眼眶內的單片眼鏡歪到了一邊。

用了整整一秒，他才想明白當前的狀況，笑容重新出現在臉上。

「原來如此……居然被你捷足先登了，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背叛』了我們？」

「因為，這很有趣。」

格爾德魯夫臉上笑容依舊，雖然兩人臉型截然不同，但這一刻，安吉爾在他們身上看出了同一種氣質。

那是「惡作劇」的笑容。

「坦白地說，這確實很有趣。」

偏瘦的「尼莫」阿蒙點了點頭，贊同了對方的回答。

而後，他的身體就在金色飄帶的包裹下，炸成了一團璀璨的光華。

包括那條碰壁的「時之蟲」內的一點星芒，以及從遠處郊區中飛來的幾粒亮點，所有光華如同受到牽引一般，相繼融入了「執政官」格爾德魯夫的體內。

這一幕安吉爾曾經看到過，那時倫納德身上的帕列斯正利用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吸收著整個貝克蘭德的所有阿蒙分身體內的非凡特性。

現在，這一幕又出現在了「執政官」的身上。

「好了，終於處理完這些隱藏在『希望之城』里的分身了，」撿起身前掉落的那條「時之蟲」，格爾德魯夫笑容滿面地看向安吉爾，「現在，該和你們這些犯人聊一聊了。」

不等他說出下一句話，安吉爾掌心的符咒猛地推出，讓它鑽石般的凸起紋理內部無數複雜符號層疊翻滾，純凈、清澈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歷史！」

隨著安吉爾用晦澀的古赫密斯語念出啟動咒文，這枚「昨日重現」崩解成碎片，融入了虛空，將她帶入了一幕幕難忘的經歷之中。

安吉爾內心湧現出一股強烈的渴望，想再次看看她與克萊恩的相遇、重逢，與他走遍五海，回到貝克蘭德，以各種身份生活、戰鬥的場景。

但現在不是時候……

迅速鎖定需要的那段「歷史」，她主動放開靈性，接受了歷史與現今的重疊，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點細微的改變，回到了兩天前的晚上，回到了剛進入「夢想之城」的那個瞬間。

現在，她不再是「居民」安吉爾，而是「外來者」安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