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茅屋一睡仙

「你想如何考我？」蘇一川徹底妥協。

「簡單，跟我切磋一場。放心，本姑娘不刁難你，你也不用贏我，只需在我手上走過七十招，怎樣？」溫檸蔓摘下背後紅鞘長劍，在手中上下掂量。

「只是如此？」李長風與蘇一川同時詫異出聲。

「怎麼，你就認定本姑娘會輸？還有你！」溫檸蔓柳眉豎立，怒道。同時又轉頭惡狠狠地盯著李長風。

「怎麼會。」李長風打了個哈哈，「只是覺著能不那麼複雜再好不過。」

「你們切磋，為師去睡覺。」

「你不看？」

李長風搖頭，讓溫檸蔓切磋完領著蘇一川走走，給小丫頭氣得冒煙。這不還是表明覺得自己會輸！雖說自己勝了也會讓這來之不易的小師弟拜入宗門。

「就知道睡覺睡覺……」溫檸蔓氣鼓鼓道。

蘇一川望著李長風的後背，若有所思。

既然落梅郡內沒有第二個劍宗，那麼謝老所言之地應是此處不錯。何況看李長風先前言語，即便小劍宗不是自己要找的劍宗，也必定有著不小的關聯。

蘇一川決定先留在此處。

蘇一川左手默默取下腰間三尺青鋒，不緊不慢地拔劍出鞘，倒持劍式，負於身後。

「請賜教。」

小姑娘早就迫不及待了，山門清冷，山中無事，山下更是郊外小鎮，好不容易碰上個新鮮事，哪裡會不好好玩上一玩？

溫檸蔓將劍鞘悍然一插，入地數寸，玉手攀上劍柄，隨著清脆鋥響，其整個人快速沖向蘇一川。

兩劍相交，蘇一川以橫劍格擋在胸，再接以左掌拍出。溫檸蔓毫不猶豫對接一掌，只是下一刻，就被手臂上傳來的巨力給驚變了臉色。

「力氣倒是挺大。」

溫檸蔓撇嘴，蹬蹬蹬連退數步，卸去手上力道，在後撤的同時一劍橫掃而過。蘇一川腳尖輕點，輕描淡寫地避開這一劍，還不忘觀察一二，贊道：

「好劍。」

劍身細長，若浮虹光，恰似美玉。

「那是自然。」溫檸蔓嬌哼一聲，小劍宗既然以劍冠字，首先劍的本身就不能落了下乘不是？

「此劍是師父所贈，其名流采，色似長虹，長四尺二寸，劍銘『靈台清明，松間望月』也是師父親手所題。至於你的劍，嘖，看起來一般吶。」

小姑娘倒沒有冷嘲熱諷的意思，只是心思簡單，直話直說。心裡甚至還想著等這位小師弟正式入門后給她換一柄像樣的劍，求師父不成就求師叔嘛。

「店裡二兩銀子買的。」

「二、二兩銀子……」溫檸蔓一時語塞。

二人雖在交流，手上動作可沒慢半分。溫檸蔓手上劍招耍得有聲有色，斜刺倒掛豎劈一頓招呼，可在蘇一川眼中卻少了幾分凌厲。

除了裝模作樣的幾番進攻，蘇一川大多時候都只是拆招架劍，防禦溫檸蔓的招式而已。不消幾息功夫，兩人便已走了六十幾招。

溫檸蔓有些焦急，連帶手上劍招都略微失了方寸。要是不能在小師弟面前樹立威信，以後她這個當師姐的可怎麼拉得下臉去指揮他？

蘇一川感受到了，只覺忍俊不禁。

於是故意直劍而入，賣個破綻，被溫檸蔓用劍身粘住，拖帶著繞了幾圈，一拽一震，手中長劍被盪飛。

少女蹲身回頭仰刺，劍尖直指蘇一川咽喉，於寸許前倏然停立。

六十七招！

蘇一川眨了眨眼，喉頭滾動，脊背發涼，得虧溫檸蔓收得住手上力道，不然自己這一手捨命陪佳人可是得不償失了。

「師姐好劍法。」

蘇一川雙手高舉，聲音發顫。

「哼哼。」溫檸蔓小臉得意。

「真是可惜，六十七招，差一點點就到七十招了。不過你這聲師姐叫得挺好聽的，勉強抵去你那三招吧，我網開一面讓你拜入我宗，以後可要念得師姐的好。」溫檸蔓踮起腳尖拍拍蘇一川的肩膀，說完轉身將流採收回還在地上插著的劍鞘之中。

「是，師姐。」蘇一川低頭。

「小師弟，你多大了？」

「十七。」

「居然跟我一樣大。」溫檸蔓嘴裡嘀咕，「但是沒用，還得按輩分來，該叫師姐就得叫師姐！」

「知道了。」

有了這番比試，蘇一川也大概摸清了溫檸蔓的實力，四等武者上下。

民間流傳最廣的說法，將武道境界分為了一至九等，九至七等武夫練筋練骨，體魄健壯，會一些粗淺的武功招式。六至四等則是靠著一些江湖流傳在外的高深秘籍，或是正統宗派和世家傳承下來的法子更上一層樓，在體內生出內力，流轉經脈。

三至一等武夫，經脈中的內力行過小周天，衝破幾大主要的洞天竅穴，生生不息源源不斷，武夫實力大漲。

先前交手，溫檸蔓並未動用內力，只是到了最後幾招眼看著就要拿不下自己，慌亂間才不經意將內力運轉了起來。

蘇一川見她內力不淺，卻後繼無力，斷定溫檸蔓是四等武者的境界。十七歲能達此地步，放在世間，資質也算上佳了。

這還是年紀最小的師姐，若是其他幾位師兄們皆不弱於她……

「看來謝老沒有誆我。」蘇一川啞然失笑。

「樂什麼？」

「沒，進了宗門，高興。」

「左邊的那間屋子是你的，你跟大師兄住一起，二師兄與三師兄在右邊那間，正中間那個屋子則是師父的，記住了？」溫檸蔓挨個挨個指著茅屋說道。

「哦。」蘇一川小聲道，隨即想起了什麼。問：「那你和兩位師叔呢？」

「我們呀，從這裡往上走半盞茶的功夫，有一大片竹林，竹林里繞著清潭搭有小苑，我們就住在那裡。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三位師兄，現在在何處？」

「鎮上辦正事兒呢。」

「沒問題了吧，可需要師姐我帶你去山中轉轉？別看我們小劍宗有一丟丟的寒磣，這雲青山可算得上是鍾靈毓秀，山水如畫了。」溫檸蔓故意將師姐二字咬得重重的，不過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打算先帶蘇一川去見見師兄們。

「好，我先去跟師父打聲招呼。」

「不用了不用了，師父現在肯定在睡覺呢。」

溫檸蔓無奈不已，小師弟還不清楚師父性子，師父整日睡眼惺忪，不是在睡覺，就是準備去睡覺，難得有多久清醒的時候。他們這些師兄師姐早就習慣了。

「我還是去看看，畢竟剛入宗，可不能就這麼將師父晾著。」

蘇一川走至正中的茅屋，一把推開木門。

「師父，我與溫師姐一同下山去一趟鎮子見見幾位師兄。」

李長風側卧床上，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蘇一川又喊了兩聲，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臉色微變，愣在原地直勾勾看著床上的人影。

自己隨謝老遊歷天乾足足九年，閱歷見識比起江湖裡的一些老傢伙可是不差半分。

屈枕左臂，側身而卧，看似犬曲，實則龍盤。

這、這是道家的《睡仙功》！

這李長風竟然會這道家的高深功夫？

屋外溫檸蔓還在催促著，蘇一川猶豫片刻，還是應聲離開，裝作不知情的模樣。

只是在心中暗道這小劍宗果然不簡單！

蘇一川二人徑直下山而去。

正中茅屋內，李長風側躺床上，嘴角微翹，兩眼虛閉。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卧忘其年……」

氣氣歸玄竅，息息任自然。

庭院內的那棵銀杏古樹，這一刻，似乎在微微晃動起來。

——————————

雲青鎮。

小鎮上唯一一家酒館子。

蘇一川還在心裡想著李長風怎會道家秘法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睡仙功》應是源自天乾道家正統真武山。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陽川碰見，不過這麼一來他更能相信，謝老讓他找的地方就是這小劍宗。

「小師弟，小師弟！」

連喊兩聲，蘇一川才回神抬頭。

對面那人，面容白凈，生得一副儒雅之相，手裡握著一把摺扇，閉口不言之時，頗有幾分讀書人的韻味。

此人便是蘇一川的二師兄蕭溫。

「二師兄。」蘇一川規規矩矩說道。

「想什麼呢這麼入迷，酒都不喝了。」

蕭溫睜著個大眼，細細打量著自己這位小師弟，心裡很是滿意，嘿嘿道：「本來都要回山上了，結果在半路上碰見張嬸兒說有人要來拜師，這不，拉著大師兄就來店裡給小師弟接風。」

說罷，蕭溫一口將溫好的黃酒咕咚下肚，長吁一口氣。

蘇一川轉頭看向另一人。

生得五官分明，身材魁梧，面容卻無凶氣，像是那忠厚樸實之輩。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的那把巨劍，寬大無比，都快有一個普通人的大小了。

這人便是蕭溫嘴裡的大師兄，朱賀。

「酒，管夠。」朱賀撓撓頭，雖然高興，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麼壯碩的一個漢子此刻竟有些拘謹。

這麼一看，年紀最大的朱賀看上去也不到三十歲，都是一群年輕人。

「徐昊呢？」溫檸蔓夾了一筷子青菜在自己碗里，隨口問道。

「他呀。」蕭溫輕搖摺扇，回道：「差不多快到了吧，我和大師兄沒有跟他在一塊兒。」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步入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