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中）

小緹歌醒過來時，發現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老nǎi媽顯然已經幫他清洗乾淨，被子下面是沒長肉的光光小屁股。他對之前的記憶有些恍惚，他想起老nǎi媽這兩天總是對他笑，她對他說：「我的小豆芽，你就要成為提克家族的一員了，往後的ri子就要慢慢好起來了！」

緹歌對成為提克家族一員意味著什麼不是很清楚，不過老nǎi媽既然對他笑了，證明那肯定不是一件壞事。緹歌從小就沒了母親，一直都是老nǎi媽撫養他長大，雖然和他的幾個弟弟妹妹同是庶出，但是沒了生母，境遇可就差了很多。況且賽桑堡的提克家族向來鄙夷虛弱，缺乏同情心，爵爺老爹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庶子越看越是扎眼，最後乾脆將他從他的兄弟姐妹里隔離開來，扔給了老nǎi媽子單獨撫養。從那以後老爵爺就沒有來看過這個庶子，直至近乎忘記了他的存在，而緹歌也是對這個爵爺老爹沒什麼印象。

緹歌活到現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即使下了床，也很少走出房間。一年前，緹歌的身體狀況有所好轉，在徵得主母伯爵夫人的同意后，老nǎi媽整理出一件儲藏室，當作小緹歌的單獨卧室。這相當於緹歌在提克家族中的家人身份得到了主母的承認。老nǎi媽很高興，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讓緹歌平平安安的成長，以便將來能夠加入提克家族。從緹歌懂事起，老nǎi媽就一遍又一遍的對他講述提克家族的光榮歷史，緹歌一開始也很喜歡聽，但越是長大，緹歌就越是對『提克家族的榮耀』反感：「不要再給我講這些了，我永遠不會成為提克家族的人！」

老nǎi媽道：「誰說的，你生下來要是要成為提克家的人！」

「不對，我就是個殘廢，我生下來就是要成為提克家的恥辱！」

老nǎi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但她知道小緹歌更痛苦，他現在慢慢長大了，懂了很多事，也多了很多煩惱。

第二天，老nǎi媽從她家裡帶來了兩個小孩，她的孫子和孫女，他們將成為廚房小妹和馬房小弟。老nǎi媽同時也將他們介紹給了緹歌。

「這是尼爾，他和你一樣大，」老nǎi媽左手拉著男孩，右手拉著女孩，「這是南希，她比你小兩歲，你們要成為好朋友。」

尼爾很靦腆，半個身子躲在nǎinǎi身後不敢出來，南希則更大膽，瞪著大眼不住的打量床上的小東西，一副完全不信的神態：「你確定他比我大嗎？」

老nǎi媽抱起她的孫女放在小緹歌的床沿上。「沒錯，就像你和尼爾一樣，你是妹妹，他是哥哥，他當然比你大！」

「可是尼爾比他高多了！」

「那是因為他還沒長大，可惡的巫師給他施了法術，不過你一來，魔法就破解了，他很快就要長大了。」

小南希半信半疑。

「過來，尼爾，」老nǎi媽招招手，「大家一起握個手，相親相愛好朋友！」

自從有了兩個小夥伴，小緹歌的心情變得開朗起來，ri子過的真快，一年過去了，尼爾成為了合格的馬房小弟，他的活完成的很好，馬廄打掃的乾乾淨淨，喂馬的時間每次都很準時，師傅對他讚賞有加。南希的廚房小妹就當得馬馬虎虎了，她太貪玩，是個搗蛋鬼，古靈jing怪的，總是有很多怪想法。有一次，她看到缸里的豆芽，又細又白，就和緹歌一個摸樣，於是她變開始稱呼小緹歌為豆芽。尼爾說，這會讓緹歌不高興的，而南希說，可是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啊。她的哥哥們拿她毫無辦法。

尼爾滿了十二歲后，每個月就有一份小錢可以領，雖然只是可憐的一點點，卻讓他高興的不得了。他把它們藏起來，一個字兒都不用。南希羨慕極了，可是她才十歲，沒有錢可以領。於是她開始熱切的盼望長大。

小緹歌也快十二歲了，雖然沒有像老nǎi媽說的那樣很快長大，但是比以前更有jing神了。他當然知道老nǎi媽說的被施了法術只是騙騙小南希的，但有時卻常常幻想這是真的。他依舊只能躺在床上，很少有機會下地活動（這一點倒是讓小南希很羨慕）。這一天，老nǎi媽對他說：「你今天jing神不錯，要不要下床來走一走？」

小緹歌沒覺得自己和往ri有什麼不同，照樣有氣無力的，於是他說：「不，我沒有力氣。」

老nǎi媽說：「你應該多走走，這對你有好處。這樣吧，我去叫尼爾來扶你好不好？」

「不要，我今天不想下床。」緹歌有點賭氣。

「那我叫南希來？」

「不。」

老nǎi媽有點生氣，她嘆了口氣，然後皺起那張老臉，笑著說道：「我的小麻雀…」

「他們叫我小豆芽！」

「什麼豆芽？」

「尼爾和南希，他們說我長得像豆芽！」

老nǎi媽呵呵笑道：「那你覺得叫你小麻雀好，還是小豆芽好？」

緹歌想了想，說：「就叫我豆芽吧，我也覺得那比較像。」

老nǎi媽又嘆了口氣，繼續皺著老臉說道：「我的小豆芽，你就要成為提克家族的一員了，往後的ri子就要慢慢好起來了！」

緹歌聽了有點害怕：「非要那樣嗎？」

老nǎi媽說：「當然了，你生下來要是要成為提克家的人！」

又是那句話，緹歌最討厭那句話：「可是我不想成為提克家族的成員！」

老nǎi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癟了癟嘴，說道：「哦，那可由不得你，快點起來，今天你要自己穿衣服，我現在就去叫尼爾扶你下床！」

尼爾和南希都來了。

緹歌手臂搭在尼爾的肩膀上，尼爾扶著他的腰，把他拖下床。站在尼爾身邊，他顯得更瘦小，也更蒼白。

「我第一次看你下床！」南希說。

「不對，我之前有下床過！」

「可是我沒有看見！」

緹歌早知道和南希爭辯是白費力氣，而現在他正全力對付其他的對象。

「你好像變小了。」南希說。

「我沒有！」

「可是你以前和尼爾沒差那麼多！」南希走到緹歌身邊，比量了一下兩人的身高，「你現在比我還矮！」

緹歌不相信，但他不敢爭辯，要是老nǎi媽在這裡就好了，她一定會讓南希閉嘴的。

「閉嘴，南希！」尼爾說，可南希不會聽他的，這隻會讓南希朝他做鬼臉。

「咦~~~」

「你別聽她的，她什麼都不懂，只會胡說八道。」尼爾拿自己的妹妹沒有辦法，只能安慰緹歌。

兩人相互攙扶，盡量不去理那個搗蛋鬼。南希圍著兩人打轉，讓人無法專心。

「你想到外面去嗎？」尼爾問。

緹歌猶豫了。「我不知道。」

「你可以去看看我養的馬，它們漂亮極了！」尼爾說：「你以前見過馬嗎？」

「沒有，可是我聽過他們叫，南妮說那是馬。」

「別去馬房，那裡臭死了！」南希叫到：「你聞聞尼爾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了。」

尼爾有點不好意思。「一開始我也覺得臭，可是後來就不臭了。」

「我們應該去廚房，你可以在那裡看我幹活，你還可以看到我nǎinǎi。」南希說。

「nǎinǎi說你是個懶鬼，從來不好好乾活！」尼爾說。

「這不能怪我，因為那一點也不好玩！」南希反駁道。

「那我們去看馬。」緹歌說。

尼爾扶著緹歌，後面跟著南希，三人來到一條樓梯前。緹歌的視力很差，他望著這條樓梯，感覺就像無窮無盡似得。

「我想我過不去！」緹歌打起了退堂鼓。

南希從後面跳出來。「這很容易！」她騰騰騰跑下樓梯，又騰騰騰跑上來，用以證明。

緹歌還在猶豫。

「我可以背你下去。」尼爾說。

「不，我自己走。」

經過千辛萬苦，千難萬險，其過程堪比凱倫王帶兵翻越白雪皚皚的基洛山，緹歌終於下到了地面。

「我想——休息一下！」

他喘著粗氣，艱難的坐到石階上。尼爾看著緹歌筋疲力盡的樣子，心裡有些愧疚：「下面的路我背你過去。」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雖然很累，同時緹歌也感到很興奮，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從未有過的壯舉。南希在他們下樓梯的時候就跑沒影了，她沒有耐心看著等，這時卻風一般從前邊的拐角處卷出來。

「你去哪了？」尼爾問。

南希不理他的問題。「你師傅正在找你呢，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事？」

「馬房裡有一匹母馬就要生寶寶了！」

「哦，是莉拉，我們趕快過去看看。」尼爾扶起緹歌。「我背你。」不等緹歌回答，就將他背起，往馬房跑。

******

背後有什麼東西！

緹歌倚靠在柔軟的雜草堆上一動不動，他想躺下，但是沒有力氣翻身。他的腹臟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劇烈的顛簸，感覺就快要碎掉了。『我要死了。』緹歌想，『尼爾要害死我了！』

尼爾就在前面不遠處，那裡還有他的師傅。「這是誰？」剛才他的師傅問他，「哦，你怎麼把他帶過來了！先放一邊，過來幫我！」

尼爾匆忙把緹歌放在雜草堆上。緹歌的臉sè有些異樣，但尼爾沒有發現，現在他正關注其他的事：有一匹母馬要生寶寶了。尼爾曾提起過這事，當時他興奮的說：「這是我來之後出生的第一匹小馬！」

「每年都會有的，南妮跟我講過很多次了！」緹歌回答說。

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馬。

後面有東西在動。

緹歌沒法轉身，連轉下脖子也做不到，就算轉過去了，他也看不見。平時只是視力有點模糊，現在看出去卻白茫茫的一片。緹歌很擔心後面的東西。

尼爾的師傅把南希趕走了，她現在不知去了哪兒。南希是個搗蛋鬼，但緹歌現在非常希望看到她。『或許就是南希就站在我身後！』緹歌想，『她會跳出來作弄我，但是我不介意，我會讓她去找南妮。』

「南希，是你嗎？」緹歌問，聲若蚊蠅。

南希沒有回答。後面不是南希。

緹歌拽起拳頭，為自己壯膽。後面的東西正在他耳朵邊吹氣。癢！

緹歌不敢動，也動不了。『它要吃了我嗎？』緹歌想。

「噗~~」又是一股熱氣，弄得他全身都癢。

緹歌忽然感到身上沒那麼痛苦了，可能是因為癢的原因。

「噗~~」一口氣吹在緹歌頭上，把他的頭髮弄亂了。又一口氣吹在他臉上。

『是什麼呀？』緹歌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後面的東西應該不會吃他，但是他很在意，究竟是什麼東西，弄得他那麼癢？

這時南希回來了，後面跟著老nǎi媽。

緹歌回到卧室后，足足睡了兩個小時。當他醒過來時，發現南希坐在床沿，於是他問：「剛才在馬房，你看到什麼東西在我後面嗎？」

「什麼東西？」南希瞪著大眼睛問。

「就在我背後，它一直在往我臉上吹氣！我還以為它要吃了我。」

「笨蛋，」南希叫到，「那是一匹馬啦。馬不會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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